52.余波
靖王府节衣缩食的苦日子还在持续。
靖王府后院的热闹情况倒是缓和许多，这主要得益于靖王妃狠厉的作风，把靖王最宠爱的二十名小妾送走，靖王愣是没反对，好些姨娘要抗争的心思就歇了。
当然也有没歇的，比如靖王的两位侧妃，尤其是虞侧妃。
虞侧妃十七岁，娇花一般的年纪，娇花一般模样，娇花一般的身段，一出生就娇养着，入靖王府前都没受过丁点委屈。
就是入府后，对着靖王妃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奈何靖王妃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嚣张又不讲理还喜动鞭子，她才有时会被这主母欺负，会受点委屈，衣食用度上自然不会有丝毫怠慢的。
她以往每日就吃一两燕窝，一顿吃上十只鸡鸭都是嫌少的；现在一两燕窝，三十只鸡鸭就要让她过一个月？她怎么能忍！
不过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靖王妃，她要找的是表哥靖王。
偏偏这些日子靖王被闹得嫌烦，都不肯回府。她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来补贴，才半月就已经添进去三百两，可不是要气死她了！
靖王妃分明就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靖王妃当然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
要不是那日出宫回府后她娘就来找她，又是拎着她训导一番，硬是压着她不准再胡为，她早就把那小妾给折磨死了，哪里还能由着小妾继续好吃好喝的。
靖王回府时靖王妃刚用完午膳，正在啃桃子，见到他进来，也没怎么动，懒懒道：“你那个小妾表妹正要找你呢。”
“去把王府上个月用度的账册拿来。”靖王吩咐完，让其他伺候的下人退下去，先跟她说老五的事。
“什么？”靖王妃把吃一半的桃子放下，没好气道：“你当我闲的慌去给老五当管家查账，有平王妃去不就成了！”
靖王眼里从来没平王那个大哥，靖王妃就从没管平王妃叫过大嫂，刚想推掉又问：“那，那个三弟妹有同意吗？”她可不能被宁王妃比下去！
“不知道，你明日派人去问问吧。”靖王从怀中取出六张清单递过去，这是他和淮阳一起从老三那里抄录过来的，越看越是心头冒火，这群下人可真是有胆色！
靖王妃随意接过，还以为是他又看上哪家姑娘想要纳进来，刚看两眼就叫起来：“这么便宜，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昨日老三府上大肆惩处管事，派护卫一个个去铺子里问过的，宁王府被管事贪墨了五万两。”靖王沉着脸说道。
“什么？！”靖王妃听得差点没跳起来，她压箱底的银子就十万两，现在一群奴才就敢贪墨五万两！！
恰好去取上月用度账册的老嬷嬷进屋来，并有小丫鬟在外禀道：“王爷，王妃，虞侧妃遣奴婢来报，三少爷哭闹不止，许久没见到父王，应当是想念父王了。”
靖王妃讥笑一声，把桃子拿起来接着啃。
靖王没理会，就让她们下去了。换以往他或许会先派人去捎个口信，和王妃谈完事后过去看看，这会儿是真没那心思。
他以前宠着这表妹，一来是为着外祖家和他母妃，二来是为助她在府里立稳脚跟，三来这表妹年纪小，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性子亦是乖巧，他愿意多宠上两分。
可那是他得知被算计之前。
靖王一想到这事就想发笑，原来他母妃、他外祖家，包括这侧妃表妹都是这般的想法，合着原来就只蒙着他一个人！
原来这侧妃表妹的心这么大呀！还是该说他太天真了，堂堂首辅的嫡孙女，人家凭什么会愿意甘居为侧室？
瞧瞧，就为点份例就能闹个没完，又不是只减她一人的，王妃都减了，还要闹！这样的女子会安分？靖王冷笑，他之前真是眼拙，竟是没看出来。
生母和外祖家那里他不能有异样，府里这侧妃他是能不宠就不想宠了，原先还有一两分的情份，现在也被消磨干净了。
靖王懒得多想，直接谈正事：“对照这价算算吧，上个月被管事贪墨掉多少，靖王府这九年大概又被管事贪墨了多少？”
靖王妃这桃子是吃不完了，只能又放下，拿过这清单看两眼就头疼，这些事都是她奶娘做的，无奈道：“要不叫我奶娘过来吧，这些具体的小钱我都是让奶娘看的，你让我看还不如你自己算呢。”
“你怎么知道你奶娘没和那群管事一起贪墨？”
“不会吧。”靖王妃一愣，争辩道：“她是我奶娘，我娘交给我帮我辅助打理内宅的，不可能跟那群管事一样的。”
靖王嗤笑道：“你真相信她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价钱吗？她没收好处会帮着隐瞒，知情不报？你算算，靖王府就我们两个，每月每人身上被贪墨掉一千两，后院那些女人每人一百两就要多少？
一个月六七千两，一年七八万两，那靖王府这九年要被贪墨六七十万两，三四十个管事平摊，一人就要两万两！”
“两万两！”靖王冷冷一笑：“当八！九年管事就能攒下两万两，咱们府里这群管事可真是大有出息了！”
靖王妃侧头看着他，张大嘴巴满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简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那账册上。
好啊，这群奴才，竟然敢把她当猴耍！
活到这么大，从吃奶时积攒下的耐心都使出来了，靖王妃吭哧吭哧地算上半个时辰，终于被她给算出来：“上个月，咱们府里被贪墨掉了六千五百七十二两！”
还真是一个月就要贪墨掉快要七千两，这九年真要有几十万两！简直就是要气死她了！
靖王正在看往年的账册，翻翻每年的价，再比照最近的价钱，差不多就能估出来这些年被贪墨的数。看完一遍下来，就知道这些管事的胆子和胃口是一点点养大起来的。
“这些年，管事贪墨掉的应该有四十万两。”
靖王妃猛地看向他，双手狠狠捏拳，气的都要把嘴巴咬出血了！靖王府公账上就三十五万两，这群奴才竟然敢贪墨掉她四十万两！
把他们全卖了都不值四千两的！
夫妻俩雷厉风行，靖王当下就陪着王妃把这巨额的贪墨的给处理了。
杖毙三个贪的最多的，其他的没动，只勒令上缴贪墨的银两。否则哪怕没有下人有胆子敢往外传，管事全撤换，一定会被发现端倪，传扬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放？！
类似的缘由，靖王妃咬牙没动身边的人，要不然她身边的婆子全换了，可不得被她们嘲笑死，尤其是哪几个妯娌，她憋闷死也不能让她们几个看笑话！
当然这样的事，靖王妃是不可能跟她娘说的，否则又要被她娘教训好久，更郁闷！
昨日是宁王府大肆处理贪墨的管事，今日就轮到靖王府，竟然收缴了四十五万两雪花银，萧二爷看到消息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应该收回昨日对宁王的评价，不是宁王太不中用，是靖王太不中用，竟然能被下人贪墨掉四十五万两！
宁王还是有点用的，好歹只是靖王的一个零头。
庆隆帝看到从靖王府传来的纸条时龙颜直接沉了，四十五万两，都赶上老二府上两年的用度了，这绝不可能是做假账就能瞒过去的！
那还有什么缘由能让下人贪墨掉这么多？他两个儿子府上都被一群奴才大肆贪墨了，那他的皇宫内院呢？
若是老二府上这九年都能被贪墨下四十五万两，那他这十八年来被贪墨掉了多少？庆隆帝冷冷的笑了，他还真是猜不出来了！
萧家和靖王在宁王府都有暗钉，宁王在萧家和靖王府自然也有暗钉。
容涵看着探子递上来的靖王府的消息时不由得摇头叹气，老二不用这么急吧。
父皇在他们府上必定都有钉子，看到他府上的五万两或许不会多想，看到靖王府上被贪掉四十五万两，怎么可能不多想？
一旦内府彻查，福全大长公主、聿顺长公主、平王，谁都逃不掉。那两位长公主可全是靖王一派，你在父皇出手前都不提前做好准备，对你损伤很大的。
老二能想到就因为他们府上查处管事的贪墨就能令父皇会彻查内府吗？能想到就不会今日，当天就处理管事。就算虞首辅过些日子能想到，想出手准备都来不及了。
多少人认为他和靖王争的太早，就是当踏脚石的命，难道他会不懂吗？
想坐收渔利钻他和老二的空子？
容涵用力一捏将纸条捏碎成粉末，唇畔浮起嗜血的冷笑，那些所谓的自诩真正聪明之士，当他是傻子，连自己有多少兄弟都数不清吗？！
一掌拍在桌案上，力道大的书桌都跟着一震，闭了闭眼，敛去周身的杀气，回后院去。
进到屋中就看到她正在做绣活，眉眼间的温婉让他瞬间就心头一暖。
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劝道：“你想要荷包就让针线房去做，不用亲自动手的，尤其是晚上，会伤眼睛的。”
“这是我为瑾儿做的。”宁长安目光不变，手上的动作亦没有停，轻声道：“如今我跟瑾儿相隔天涯，我能为瑾儿做的只有这些了。”
容涵笑笑，没接话，也没再拦着，沉默片刻，便把今日老五的事跟她说了。
“若是其他几位都去的话，那我自然不好不去。”
“也行，你先派人去五皇子府门前留意着，若是她们都到，你就去，若有谁没到，你也不用去。”容涵交代道，再提醒她：“你记得，以后要防着五弟妹来打秋风。”
打秋风？宁长安抬起头去看他，眼里满是不解，那是皇子妃，怎么会打秋风？
“泰王当年父皇和相争，败后一直被父皇限制的很死。五皇子妃出自兴远侯府，而兴远侯府便是泰王的外祖家。
这十几年来，兴远侯府外表看着只比当年稍差一些，内里则已经空了。五皇子妃出嫁时的嫁妆据说抬着没什么分量，不像你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的。
平王妃、靖王妃、四皇子妃甚至是一些宗亲那里，她都去打过秋风。靖王妃大方，又要显摆，一度被她拿走不少好东西，被娘家人训斥一通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才慢慢流传开来。
自那之后，无论是皇子妃还是宗亲贵妇，见到五弟妹都防范起来了，她很难再白拿谁的东西。你是江南来的，家中又富得流油，对她来说就是一只大肥羊，她不宰你宰谁。”
宁长安叹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她嫁妆再少，总不可能缺吃喝穿戴吧。她嫁到五皇子府，用的就是五皇子府的钱，何况她不是从靖王妃和其他人那里拿走不少东西，那她应该不会再缺钱了吧。”
“钱财自然是不缺，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多的，如果能从你这里狠宰一笔，为什么不拿？从她开始打秋风，她就不在乎那张脸皮了，何况欲壑难填，本性难移。”
容涵伸手一指，笑道：“你看看咱们这间新房，光那颗夜明珠就值多少。你梳妆台上满满几匣首饰，件件精品。
她在你面前哭哭穷，你若是不知情，说不定就能把那几匣首饰都送给她了，平白就能得到的，为何不做？”
宁长安不说话了，继续做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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