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零和林圣的故事 3
虽然天穹说林圣下午就能走出锻造室，但实际上林圣走出锻造室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天穹，醒醒。”从锻造室出来，林圣就看见趴在室外的桌子上睡着的天穹。
林圣喜静，也不太与人亲近，到林圣这来的，大多是客人，客人说出要求，林圣开价，然后按照客人的要求锻造兵器，最后客人来取走兵器，这就是林圣平日里的人际关系。但是天穹不同，林圣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天穹会由一个普通的客人，变成了他这里蹭饭吃的，然后到现在，林圣忙的时候，天穹会帮他处理好所有的杂事，这让林圣有更多的时间专注于兵器的锻造。他也有问过天穹，但是始终得不到真实的答案。
“嗯……啊……圣，你出来了啊。什么时辰了？”天穹揉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已经过了戌时了。”
“嗯？这么晚了？今天怎么这么久？”天穹总算是清醒些了，听到林圣的回答之后不悦地看着林圣，“你啊，一打起铁来就什么都不管了，连饭都不吃，你说要是没有我你还能好好活着吗？”
“是是，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福星大人，小人饿了，有没有吃的？”林圣难得地开起了玩笑，语气有些无奈，万年面瘫的脸上出现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背对着林圣的天穹自然也没能看到那笑容，但是听到声音走出屋子的百里零却是看见了。林圣的长相只能算得上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面瘫的关系，那笑容竟然让出身皇家见过无数美人的百里零觉得极美，甚至因为这个笑容而看呆了。
“吃的倒是有，不过是上午带回来的，应该凉了吧，我去给你热热，你先吃点。今天的晚饭就晚点吃吧。”
“嗯。”林圣点点头，在桌子边坐下来了。虽然不解，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天穹帮他打理这些事情。他也在想，要是哪天天穹突然不来了，他是不是会像天穹所说的那样饿死在这里。不过林圣向来不是会多想的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我来帮忙。”一直在旁发呆的百里零突然开口。
“殿下？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殿下坐着吧。”天穹嘿嘿一笑，带着食物进了厨房。这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天穹拒绝了，百里零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悦，非常顺从地坐在了林圣的对面。百里零虽是皇子，却是不受宠的那种，所以从小到大过得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人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所以对于天穹的态度，百里零并不在意。
没有生气？林圣怪异地看了百里零一眼。天穹游走在江湖，所以刚才的语气对于天穹来说已经是很恭敬的了，但是对于皇家来说，那种语气，恐怕还是欠缺恭敬的吧？但是林圣却没能从百里零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不悦。
“我是东洛国不受宠的皇子。”在阴谋和虚伪中成长起来的百里零自然很轻易地就看出了林圣的疑惑。还真是个好懂的人啊，竟然从表情上就能看出其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林圣点点头。
这人竟然这么缺乏好奇心。百里零是第一次遇到像林圣这样的人，除了锻造术，对周围的一切都极其淡漠，想要靠近都不得其法。他还想着先与林圣交心，然后再把人拐回都城呢。
“圣，可以吃了。”没多久，天穹就从厨房里跑出来了。
“谢谢。”林圣点点头，开吃。从早上起来心血来潮去了锻造室，一直到现在，他是滴水未进。在锻造室里呆着的时候还好，可这一出来，就觉得要饿扁了，“这是金铃儿那的？”只吃了一口，林圣就知道是在哪买的了。这村子里卖吃的的地方总共有四家，一家是金铃儿家的酒馆，一家是城里的商户开到村子里的饭庄，还有两家是小摊位，卖些自制糕点什么的。
“嗯，是，早上去她那买的。村子里也就金铃儿知道你的口味，去其他地方怕买不到合适的。”
“就是，这村子里，还有谁比我金铃儿更了解圣儿哥哥。”清脆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然后金铃儿就从林子里蹦了出来。
林圣脸色变黑了，嘴角抽了抽。
注意到林圣的表情变化，天穹在一边偷笑，而百里零则是好奇地看看林圣，又看了看金铃儿。
“不过早上买的东西怎么现在才吃？圣儿哥哥，你又在锻造室里呆了整天？”看清了林圣正在吃的东西，金铃儿立刻瞪着林圣，不满地唠叨开了，“圣儿哥哥，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那些兵器也不是非要一次成型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金铃儿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百里零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侧头看向林圣，发现那人依然不动如山，淡定从容地吃着东西。
“金铃儿！”天穹突然大叫一声。
“干吗？”金铃儿反应迅速地转头看向天穹，显然这种状况经常发生。
“圣的晚饭还没有准备。”
“啊，果然男人住在一起什么都不行。”金铃儿一边抱怨一边走进厨房。
天穹长舒一口气，一脸得救了的表情。林圣抬头，感激地看了天穹一眼。
“我说圣啊，你也差不多该做决定了吧？”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天穹抬眼看着林圣。
“什么决定？”林圣放下筷子，看着天穹。
“金铃儿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从我认识你开始，这丫头就三天两头地跑过来关心你一下，到现在都几年了？你是要还是不要啊？”
百里零挑眉。他还以为是兄妹或者什么亲戚关系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女子这么主动追求男子，他不是没见过，都城里追求皇子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可是那种纯粹的因为恋慕而追求的，他可是第一次遇上，不得不说，这个林圣的运气还真是不错，遇上个这么好的女孩子。
“我早就拒绝过了。”林圣瞄了一眼厨房的位置，淡漠地开口。
“诶？”天穹愣了愣，“什么时候？”
“半年前。”
“那她为什么……”
天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娇俏女子。
“圣真是无情呢。”天穹戏谑地看着林圣。
“我不爱她，所以没办法娶她。”
“林圣。”天穹突然叫了林圣的全名，表情严肃。
林圣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跟殿下去都城吧。”
林圣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天穹的用意，有些诧异。
“天穹，你……”
天穹点点头，然后笑了。
林圣看了看厨房的方向，然后看了看天穹，又看了看百里零，然后点点头。
百里零没想到，他计划得很复杂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拖一个女人的福。
“晚饭准备好了，你们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金铃儿摆好饭菜就要走，十分干脆。
“金铃儿。”林圣突然开口。
“什么事？”金铃儿回头，看着林圣，眼中有淡淡的哀伤，似乎已经猜到林圣要说什么了。
“我要去都城，明天一早。”
金铃儿一愣，却意外地镇定。
“原因。”
“被人雇佣。”
金铃儿皱眉，看向百里零。
“的确是在下有事，想请师父帮忙。”百里零不得不开口。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这里怎么办？”
“天穹会留下来收尾。”
“知道了。”留下一句话，金铃儿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明天一早？会不会有点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百里零才开口。
“不急。”
“圣的温柔可真是残酷啊。”天穹笑了笑，“不过剩下的就交给我了。”包括这里的一切，也包括金铃儿。
“嗯。”林圣点点头。或许，他总算是找到了天穹不厌其烦地来他这里是为了什么了。这样也好。
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林圣跟百里零去村子里买了两匹看起来还不错的马，向东洛国的都城前行。
百里零和林圣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所以一路无话，但是两个人行进的速度却是极慢的，因为林圣没骑过马，这个事实着实让百里零惊讶了一小下，随即便亲自教导，出发第三天，林圣在马上才算是有模有样了，但也只能维持在慢跑的状态。所以从林圣生活的村子到东洛国都城，两个热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到了。”距离都城的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百里零勒马停住。
林圣也跟着停住，看了看百里零，又看了看城门，了然。他既然是百里零请来的帮手，还是个不懂武艺的柔弱之人，那么他的存在，自然是不为人所知比较好。那么现在他们要怎么进城？难道有什么密道吗？
“没有密道。”只是不经意瞥见林圣的表情，百里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等我的属下过来，给你易容乔装一下。”
大约一刻钟之后，所谓的百里零的手下就赶到了，两个人，都罩着黑乎乎的大斗篷。
林圣看了看那大得离谱的斗篷，有了那个的话，他连易容都省了吧？
“给他易容，然后你们两个换装，你自己小心回去。”下达了命令之后，趁着林圣还在易容的时间，百里零跟另一个属下叽叽喳喳地研讨起进来都城中各势力的动向。
林圣什么都没说，乖乖地任人摆布。他其实很希望面前有一面镜子，这样他就能清楚地知道易容的步骤，也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在自己的脸上都抹了些什么东西，不过很可惜，条件不允许，所以林圣干脆闭上了眼睛。
易容之后，林圣跟那个人换了衣服，也穿上了那斗篷。
“好了？”百里零适时询问。
“回殿下，准备就绪。”
“嗯，那你小心。林圣，等一下你的马速要跟上。”
“嗯。”林圣点点头。可怜他的身子骨啊，在最后还要挑战冲刺这么一下。
“驾！”一声高喝，三人三马嚣张地狂奔入城。
入夜，本该休息的林圣又被百里零带去了府邸。林圣本以为他能借机见识一下东洛的皇宫，但是没想到百里零竟然已经出宫建府了。跟着百里零在漆黑的街道上左闪右躲、东拐西拐地，最近进入了一处民居，还是颇为简陋的民居。
“主子，您来了。”一进门，便有个貌似管家的人迎了上来。
“嗯。”百里零冲来人点点头，“这里是我在都城的一处据点，庄叔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你暂时住在这里，作为庄家的远亲。”
“好。”林圣点点头，看向庄叔，“打扰了。”
“这位是？”庄叔的眼神变得锐利，上下打量着林圣。
“我新请来的锻造师，林圣。”
“就是那个林圣？”
令林圣意外的是，听到他的名字，庄叔露出惊讶、喜悦、难以置信等融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林圣挑眉，看向百里零。
“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号都不知道吧？”见林圣疑惑，百里零在短暂的不解之后，嘴角抽了抽。
果然，林圣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百里零。他的名号？他还有名号呢？谁给起的？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不管是去他那的客人还是天穹都从来没有说起过。
“天下第一锻造师。”百里零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林圣的表情。
“哦。”林圣点点头，表情如常，连一丝丝的变化都没有，没有惊讶，没有骄傲，也没有不悦，什么都没有，就仿佛那个名号所指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某位不相关的人一样。可是紧接着林圣说出来的话，让百里零和庄叔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胡说八道。”
“咳，不管是不是胡说，你人既然来了，就帮我做些事情吧，锻造室我会为你准备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亏待也无妨。”林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清，“有吃有住就行。”
庄叔惊疑地看向百里零。这人，莫非是自家主子掳来的？
收到庄叔的疑问，百里零嘴角抽了抽，然后摇摇头。林圣的话并不是抱怨，也不是讽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从林圣之前的居住条件也能看出来，这人没什么要求，只要能让自己存活下去就行，他真正在意的，似乎只是能否打造出一把绝世兵器。
“你需要什么样的兵器？”他好根据他的要求先设计几种。
“私人军队适合用什么？”百里零反问。
“算了，我自己来。”说完，林圣看向庄叔。
不知道林圣要表达什么意思，庄叔也看着林圣。夜色中，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庄叔，带林圣去他的房间。”这样的场景在百里零看来确实有几分喜感。
“是。”刚好也瞪累了，庄叔转身，带林圣去为他准备好的房间。
接下来的十天，林圣再没见过百里零，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林圣就呆在庄叔为他准备的书房里，画着武器设计的草图。不习惯用毛笔的林圣向庄叔要了碳条。他还记得当庄叔看见他用碳条在纸上涂涂写写的时候瞪着眼睛一脸惊奇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管不得天穹喜欢看他变脸，原来看人变脸真的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啊。
十天的时间，他不问，庄叔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外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任何关于百里零的消息，但是对于林圣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分开的第十一天，百里零终于是出现在庄家。
“庄叔，林圣怎么样？”一进门，百里零就先询问林圣的事情，毕竟是他放着林圣不管的，这都十天了，再淡漠的人也该有点抱怨了吧，就算不是抱怨，也会使点小性子之类的吧。
“林圣？很好啊，除了吃饭和睡觉，整天都呆在书房里。”真是乖巧极了，这宅子里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存在感极其微弱。
“他有没有问过什么？”
“没有。”庄叔摇头。
“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没有。”
“有没有……表现出不悦之类的情绪？”
“……没有。”庄叔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等百里零都问完了，庄叔才察觉到这个林圣似乎有些怪异啊。一般人被人带到了陌生的地方，都会有些不适应，会有紧张、害怕、惶恐等情绪，而且被人晾了十天，怎么也该询问一下当初带自己来的那人哪去了吧？可是林圣从来都没有问过，也没有出现过紧张、害怕、惶恐之类的情绪。庄叔疑惑地看着百里零。
“我去看看。”百里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当然，林圣能乖巧一点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毕竟林圣要是有个不小心之类的，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可这太乖巧了点，让他总有种自己被忽视了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能被人忽视到这种程度，他是不是该为自己哀叹一下。
“林圣。”推开书房的门，百里零就看见逆光而立的林圣，正握着一小块碳条在纸上写写画画。
“你来了。”林圣抬头看了百里零一眼，就又低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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