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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冬至,一大清早的就落下了纷纷白雪,沿街的人都各自打扫着自己门前的这片空地,贾环在睡梦中醒来,就发现外头的空气特别的冷,闻着都有一丝的凉味,他把自己的脸凑到被褥间蹭了蹭,总算把脑袋探了出来,看着荣大从外头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荣大就是当初一定要赖上贾环的小乞丐,如今有了名字,平日里就伺候贾环身边。

  “大人,您起了啊,今个可冷了,外头都下了白白一层雪呢。”荣大一边说着一边去一旁箱子中取出新衣。

  贾环伸手揉了揉脸,总算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穿上了衣物系上腰带之后还是有些冷,他一边把手伸进热水里浸泡着,一边回头吩咐荣大道:“你去衣柜里找一件保暖些的披风出来,钥匙应该在我床头呢。”

  荣大哎了一声,走到床头边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柄由红绳系着铜钥匙,拿在手里有些冰,衣柜就在屋子的西面,梨花木打的大家具,上头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他打开了柜门上下翻了翻,就看到一件油光发亮的的黑色裘皮披风,他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觉得不错,这一件比他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大官身上的都要好许多,这样想着便把衣服抱了出来,给贾环穿上。

  贾环穿上了披风觉得暖和了许多,带着荣大就出了门。他的小院的门是朝着北开的面,外头便是冷冷清清的一条青石板路,因着积雪,行走起来并不容易。两人走了许久还未出院子,就见着四五个拿着铁铲的人在路边清理积雪,见着贾环纷纷问好。

  贾环上前一看是将军府的下人,忙道:“大冷天的,怎么不到中午再收拾呢。”

  其中一个有身份的认出了贾环,知晓对方的脾气,笑着应到:“哪都像大人您这么好伺候,这一排的都是要伺候的人,若是出门摔着滑着了,就是我们的罪过。大人不如等等,前头那条道正在清呢。”

  “不忙,我自小生在南边,这么厚的雪可不常见,我多走走,得好好的看看呀。”贾环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等着有空帮我那院子也扫扫,日后请你们喝酒。”

  贾环说着,一旁的荣大从口袋里掏出了银两递了过去。

  “哪用得着大人请呢,不过是分内的事。”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荣大手里接过了银子。旁边三个正埋头干活的见此,都道了一声的谢。

  贾环跟几个下人打完招呼,便抬脚继续往外走。冬至原本就是要吃饺子或是汤圆的,他带着荣大走到了后街,就见着人来人往的都在扫雪,一旁一处空地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点心摊子。

  “你去包子店买十个包子,要肉馅的,我去前头那老汉的摊子上等你。”贾环吩咐荣大,他指了指街口的排满人的包子铺,又指了指身侧的点心摊。

  荣大应了一声:“老爷,您先吃着,我去去就来。”说罢就那处人群里跑去,贾环看着荣大努力往里头挤着,不自觉地笑了笑,撩过了被北风吹乱的发丝,抬脚到了摊子前。点心摊子其实也不小,放着三四张的木头桌子跟长凳,一个老汉在炉灶前住着热水,手脚灵活地将一个一个白胖的汤圆往里头放,等着浮上来了再用抄子抄起了,搁在瓷碗中。

  老汉见着贾环,忙笑着凑上前:“客官要用些啥?”

  贾环偏头看了两眼:“要些大肉的馄饨可有?”

  老汉笑道:“自然是有的,客官要加些作料不?”

  “放些红油,再放些香菜,若是可以,再加上两勺的白醋。”贾环看着老汉的眼睛一样一样地说完,老汉笑道:“客官要的太细了,小店没有哦。”

  贾环点点头:“如此便只要写馄饨。”他低头慢条斯理地抚着自己的右手的小指,来回的摸了三圈。老汉看了一眼,微微地摇摇头。

  既然摇头,那就是江淹那处没消息了,真好。贾环这样想着,就毫无负担的吃了起来,等着碗里的馄饨吃了一半,荣大买了包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脚边还带着些黑漆漆的雪。他在石阶旁跺了跺脚,又抖了抖身子,这才坐到了贾环的身边,将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老爷,买了十个,您趁热吃哪。”荣大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手呵气,又来回地搓了搓。他面前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是贾环替他点的,但是在自家老爷没有开口前,他是绝对不会去动的。

  贾环知道他的脾气,说到:“你拿三个包子,配着这碗馄饨先吃了,一会我去将军府,你回院子里看看那些扫雪的人有没有偷懒。”

  “好的。”荣大听见了吩咐,这才笑了笑,忙伸手端起了馄饨喝了一口汤,又小心地把包子递到贾环面前,见他拿了一个,这才自己拿一个吃。

  两人吃饭的速度都不慢,贾环没有请厨娘,因此府里从来没有开过火,当初他搬进去的时候,原来曾铁的一院子的仆人都让他放了出去,虽然贾环心知肚明里头许多都是将军府里安排的,但是对于他来说,原本就习惯清净就是个好借口,虽说如今他在将军府卧底,如果为着这事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那实在太累了。

  等着贾环把最后一口汤喝干,荣大早已经吃完,等着贾环起身,他就凑上前帮着撩披风,等着贾环跟着角门的门卫打过招呼,走了进去,荣大这才转身。

  角门是朝西开的,虽说是角门,看守的却也有六人,外头站岗的两位,里头站岗的两位,开门的两位。平日这门是不关的,只是来往的人都要盘查,等着贾环到了门口,就见着其中一个穿着奴仆式样的上前请了个安:“三爷今日真早,可惜大将军昨日便出门了,若是三爷要请安,也是见不着的。”

  “哦,将军出门了,可惜我白走了一趟。”贾环懊恼地说到,之后转身正想离开,那奴仆见贾环要走,自然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于是转身准备站回去,忽然就见着贾环又回身。门仆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怎么又回来了。

  贾环不好意思地回身笑了笑道:“大将军出门,不知道按察使大人是否也出门了?”他问得小心,只是那门仆一听,就跟几个同伴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三爷,您其实是想问按察使那院里的虹娘吧,不是我说,您眼光可真不错,这虹娘原本是伺候夫人的,要不是多管闲事惹恼了将军,也不会分到按察使院子里伺候,不过怎么说吧,三爷如今这等身份,跟着一个下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好看啊。”门仆倒也是实在人,看着贾环似乎动了真心,便说了句实话。

  贾环看了看四周,将手里剩下的六个包子塞到对方怀里,凑近了说到:“我哪里不晓得呢,可是我跟同僚们打赌来着,偏偏这个丫鬟是油盐不进啊,你说莫非是我长的不够好?”

  “小的可从来没见过比三爷更漂亮的,您院子里要多几个女的,哭着喊着爬您的床哪,主要吧,是府上规矩重,就没听说有一个能嫁到外头的,小的看您同僚,当初是忽悠你呢。”那门仆一听说打赌,便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一边拍拍贾环的肩膀道;“那些子兵痞子就没好心,三爷让人给骗喽。”

  贾环的生平在他露头的一瞬间,已经被将军府的人给调查清楚了,这门仆也是个有来历的,自然知晓对方的情况,比起那些个泥腿子,像贾环这样念过书的,门仆自然更愿意交往一些。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前后不过是最近的风声什么的,聊着聊着,贾环忽然问道:“你说的夫人,不是说大将军府上的太太都在都中,并未跟着一起来么?”

  门仆一听,忙对着贾环摆手:“问不得,问不得,三爷您可千万别对着此事起了好奇心啊。”

  贾环哦了一声,忙从腰间拿出一块银两塞到对方手里:“晚上醉月楼一聚哈,咱兄弟好好唠唠。”

  门仆笑眯眯地摸着手里的银子,点头应道:“自然前来,您放心哪,三爷请客,自然是给小的脸呢。”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贾环这才离开。

  大将军离开了,按察使却没出门,那么这今日肯定有什么安排是按察使不能知道的,贾环在肚子里盘了几圈都没想到冬至应该做什么,不过年底自然是盘账的时候,若是今年大将军准备过个好年,自然要把之前的账本抹干净了,没有一丝纰漏才好。

  巷边这个转角对贾环来说,这几个月是走了无数次,彭涞跟按察使之间的联系最近也越来越少了,显然是风雨欲来。只是不知道圣上到底能容大将军多久。

  贾环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抬头看着天上又落下了纷纷白雪,等着那冰冷的雪片落在脸上,睫毛处,眼睛一动不动的。等着大将军倒台,池宸就该走了吧。他微微地皱眉,因为生得好看,便是皱眉也很漂亮。贾环伸手顺着右脸颊抹了一把,之后将脑后的披风的帽子戴了上,一步一步地走回院子。

  进门的一瞬间,雪跟着疾风,铺头盖脸的打了过来,贾环正想着侧头闭眼,却发现眼角有冷光闪过,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反射能力让他下意识地左手扣住了腰间许久不用的长剑,飞快地扫了出去,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兵器摩擦的声音,贾环因着力道倒退了一步,身体警戒的弓着,眯着眼看着对面黑衣的男子。

  不认识的脸——贾环将手里的剑交到右手上,他身上这件唯一从都中被赵姨娘送来的裘皮从中间劈开,左右解了脖子上的扣,笨重的黑色漆皮顺势落于底下,似乎就是一个指示,对方扣着刀一飞而起,冲了过来。

  两人接连换了三个招式,因为贾环身上到底是装饰用的剑,显然受不住。他想着干脆先下手为强冲上前的时候,忽然耳后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贾环显然不会听,不过对方倒是顿了一顿,结果就是那黑衣人被贾环压着退了三步,等着贾环收招回身,那黑衣人皱着眉也一通看了过去。

  沐坤气急败坏地扯下了脸上的黑布,手指颤抖着指着贾环:“你,你,你,你小子怎么在这?”

  贾环一看是熟人,耸耸肩:“你呢,怎么在这?”

  他倒是一脸的不在乎,气得沐坤想一巴掌乎在对方脸上,气死他了:“你好好的不在彭将军身边干你的千总,怎么住到这里了,不知道这人要完蛋了么,怎么总这么找死!”

  沐坤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初他有事离京,等着回来就听说贾环居然去了贾府,跟着一道抄家、判刑了,尼玛,还能好好的做师徒吗,之后又听说他替父请罪了,好吧还算孝顺,也知道圣上有心让他到西北,算是对世子的照顾,这也就算了,明明几个月前最后的消息是他在彭涞底下干千总呢,怎么这会子就变成大将军的狗腿子了!

  ——真糟心啊,统共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沐坤无语的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说罢,你怎么在这。”沐坤安抚住了一旁的黑衣人,自己走到贾环身前看着他。

  贾环想了半天,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做卧底,只要皱着眉想了一会,才作死的开口道:“不告诉你……”

  话音未落,沐坤的手果断的痒了,他咯吱咯吱的磨了一会牙,气闷地握紧了拳头道:“不管你为着什么,这次放过你,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什么都参合!”

  两人对看了一眼,听见身后房门响动,又是一阵的西北风刮过,沐坤跟着黑衣人一道不见了踪影,贾环虽然知道池宸在这,但是西北这么大,如今又这么忙,还真没想到会遇到呢。

  他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钻回屋子烤火,荣大心疼地捧着裘皮欲哭无泪。彭涞跟江淹一道跟着几个游击一道商议,大将军则是带着大批人马奔走在外,按察使跟着手下的几个坐在院中泡茶赏雪,一片祥和。

  临了傍晚,贾环这才收拾了出门去赴宴,到了地方那门仆果然还没来,虽然只有两个人,贾环倒是舍得钱开了个包间,又吩咐小二点了七八个热菜,上了一壶好酒。

  等着门仆过来,显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贾环跟着应付了两声,那门仆道:“承蒙三爷看得起,不如就叫我一声陈六,府上的奴仆有些得了将军赏识,也是赐下姓名的。”

  “今天有幸请到了您,可不要客气呀。”贾环请了对方入座,又吩咐小二开始上菜,“也没旁人,就跟六哥唠唠呢,要说我平日万分敬重大将军,只可惜除了请安也见不着面啊。”

  那陈六自然知道贾环所求为何,他喝了两口酒道:“若是往年,三爷这事吧,小的是拍着胸脯能担保的,只是今年确实不行了。”

  贾环见陈六这么说,也不多问,之后便只一味的喝酒吃菜,等着酒足饭饱之后,贾环漱口,擦脸,洗手之后,这才凑了过去问道:“我虽知道自己跟那虹娘没缘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就从什么夫人身边到了按察使那处呢,若还是在夫人身边,我不是更多些机会?”

  陈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看了贾环一眼:“三爷可别假戏真做了,那妮子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之前因着夫人顶撞了将军,若不是如今夫人有孕在身,旁的不说,早被几板子送去地府了,你是不知道咱们将军的心哦,都挂在夫人身上了,那都中的太太算个什么。”

  陈六的嘴巴显然不小,也是,这年家原本地位低,身边的下人都是到了西北才收的,要说能有多忠心,跟着一般的世家自然不同。

  没等多久,贾环便问出了大部分的事情,那夫人,据说是前西宁都督的女儿,只可惜那都督早早的在叛乱中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自然跟大将军有关系,偏偏这仇人看上了自己,那夫人一开始自然是死去活来闹了三四年,只是最近开始吃斋念佛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又有了身孕了。

  那女子长相非凡,之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定过一门的亲,要说都督死的那么快,自然跟她也是有关系的,要不说红颜祸水呢。自己老爹因为自己相貌被搞死,这女子到如今还没死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过这大将军也是个厉害的,据说若是生下孩子,便跟着她姓,也算她们家没断根不是。

  等着贾环送了陈六回了他自己家,临了进门的一瞬间,原本喝得醉醺醺的陈六忽然变得很清醒,他看着贾环道:“明日之后恐怕再难相见,我自然是知道三爷到底为这谁干这活呢,小的不求其他,只求若是日后遭难时,帮小的家里一把,我只有一个儿子,若是日后我活不了,请三爷看在小的今日知无不言的份上,救下他。”说罢,那陈六转身就关了门。

  这就是今天晚上唯一的收获了,贾环叹了口气,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不过莫非自己有张好人脸?当初跟着自己回府的池宸,之后随便一说便跟随自己的曾百家,后来坚持要留在自己身边的荣大,算上这个托孤的陈六,贾环觉得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估摸着能算个好人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跟着上辈子有些不同,也许是因为名字?

  果然名字决定一切啊,贾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若是日后觉得冷清,其实自己完全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毕竟不娶媳妇也可以养孩子么。

  西北的宵禁显然还是很给力的,走了不久便见着两个打更的巡逻兵,一老一少,手里各自提着两个灯笼,两人见着贾环便上前询问了一声。等着贾环回到自己院子,总共遇见了三四批的巡逻兵,显然是严戒了,不过明面上并没有通知。

  过了冬至,气氛明显不对了,据说那大将军三更半夜的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他府上的一干闲人全部被赶,连同贾环。荣大把所有东西全部搬完之后,只能郁闷地看着贾环:“老爷,我们怎么办?”

  贾环想着江淹给自己的口信,淡定地说道:“去江副史府里。”

  荣大哦了一声,赶着马车调转了方向,就往江府走,沿途正巧经过角门,就见着那陈六正看着自己,他站在石狮子边对着贾环弯腰请了个安。

  贾环点点头,视线转了过来,荣大一边驾着车,一边瞄了一眼之后并未询问。到了江淹府邸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显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贾环心里一动,对着荣大道:“我在郊外尚有一处房产,去那里吧。”

  当初曾家村的院子虽说挂了出来,可是并没有人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如今却是贾环的好去处。贾环先去告了假,之后跟着同僚打听着,似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不见了踪影,又据说是副都督请客,还是按察使请客之类的,总之那些顶头上司一夜之间都去了林场打猎,半月之内不会回来。

  贾环并不是第一个请假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众人都乘此机会休假,有些可能是觉得世道不好,有些却是避祸。

  等着荣大驾着马车听着贾环的指挥到了小院,发现门口还是有看门的老头,那老头见着贾环,忙上前请安:“三少爷回来啦。”

  “你怎么没有跟着二哥回都中?”贾环疑惑地皱着眉,看着老头。

  老头笑道:“小的原本是跟着二少爷一道回的都中,只是到了京都,老爷听说三少爷这处并无伺候的仆人,便吩咐小的带着十余个下人一道回来了。”

  贾环点点头,正说着,里头又出来三个男子,打头的便是春耕,贾环见着春耕,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跟着出来的是夏耘跟秋收。

  “你们怎么过来了……”贾环有些尴尬,当初他自己回贾府的时候,想着春耕等人跟着自己不如跟着池宸,好歹有个前程,谁知道他们居然闷不吭声地都到了西北,还在这么一个没人住的地方等着自己。

  春耕看着贾环只上前请了个安:“少爷不如先进屋洗漱,若是有什么疑问,等着一会坐下了再问就是。”

  荣大见着春耕,忽然觉得有了一种危机感,他忙跳下马车去提箱子,夏耘等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荣大提了一样,他们跟着搬了几样,秋收牵着马车去侧门,贾环则率先一脚跨进了院子。

  原本的农家小院如今变了模样,里头的一景一物居然跟自己在世子府住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前院多出来的四方天井,原本的繁花盛开变成了松竹翠柏,因着西北干旱,自然少了许多的溪水环绕,只多了几处的亭台楼阁。

  “这是世子打发了人来修缮的,听闻如今世子在西北任副都督一职,只是少爷似乎并未与世子联系,可是因为公务繁忙所致?”春耕其实知道实情,只是他跟着旁人不同,只想着给自家少爷一个台阶,若是世子跟着少爷真的闹崩了,他也决定跟着贾环,自此不离了。

  贾环进了屋,并未见着旁人,便跟着春耕说了实话,他抬头看着如今已经是青年模样的春耕,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却变了样子:“四年不见,你似乎长高了不少。”

  春耕的五官端正,又因为性子严谨,头发梳的一根不乱,光洁的额头下面是那双微细长的眼,笑的时候偶尔会下弯,微薄的嘴唇上大部分时候都是板直的抿着的。

  “许久不见少爷,如今少爷也到了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春耕听着贾环说了这话,脸上的僵硬的线条这才稍微软化,“怎么就不带着我们一道来,便是不信秋收他们能保密,至少也要相信小的肯定是站在少爷这边的。”

  贾环看着春耕,忽然就不想撒谎了,他笑了笑:“跟着我有什么前途,你们原本就是世子府里专门培养的,有着大好的前程,跟着我一个庶子,难道下地干活,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么?”

  春耕忽然就知道了贾环的心结,他跪在了贾环面前,抬头看着贾环道:“少爷可知道,若是不跟着少爷,像我们这样的将来要干什么吗?我们原本就是公主留给世子的人,池爷培养了我们出来就是为了如今,世子如今在西北征战,身边的骐骥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人了。能像我们四个人这样活的四肢健全已经是偌大的福气了。”

  贾环双手握紧了拳头,攥紧了放在膝盖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做着一些自己认为对旁人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到底要什么。

  春耕见着贾环皱眉,也不说话,就人情世故而言,他家的少爷委实太过心软,这对一个自小受过苦的庶子来说很不常见,一般的庶子不是懦弱的完全不知道争取,要么就是一味的奋进,忘记了人性。也许是世子府的三年过得太过太平让他忘记了之前的人生,可是那自小就在太太手下讨得的生活,便是自己都觉得心惊,怎么少爷就忘记了呢。

  ——也许一个人安逸过头了,就会忘记灾难,这是春耕自己的想法。

  但是对于贾环来说,在贾府被抄家的一瞬间,他得到了新生,他人生的前14年就贡献给了一本叫红楼的小说,然后在此间虚幻挣扎,十四岁之后他则生活在一个王朝,作为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的某种尝试。

  他改了名字,甚至改了身份,只是到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那样的人生其实是更改不了的,作为贾府庶子的身份,对他来说就是要过一辈子。

  “我……”贾环将双手摊开,他想说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但是在对上春耕眼睛的一瞬间,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在旁人眼里他依然需要背负着贾家的担子。

  想起年幼时赵姨娘的眼泪,想起了那年他因为天花躺在床榻上的生死挣扎,想起那年老和尚让他扫的地。人生短短数十载,眼见的不过都是虚浮,只有自己的心才是真的。

  “你吩咐他们,自己寻一处地方住下吧。”贾环终于松口,让春耕三人住下,等着他张开眼睛,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精明能干的贾环,能在王夫人一系列算计下活下来的贾环,那个哪怕知道贾府肯定会倒台,依然想要求一线生机的贾环,那个被流放到了西北,踩到了泥地,依然扑腾着站起来,如今做了千总的贾环。

  旁人怎么看都是旁人的眼光,只说自己一辈子不过是求个安心。贾环这样告诉自己,我不过是求个心安,求个前尘不忘,求个来世可追!

  这边院子才收拾好,彭涞那边就来了信件,据说按察使在狩猎过程中身受重伤,如今副都督正在各处抓人,查询真相。之后又吩咐贾环自己看好自己,莫要参与其中。

  彭涞想着让贾环跳出这场乱局的时候,池宸却正巧站在按察使门口看着里里外外出入的太医,一旁的沐暮小心地汇报着军医的话。

  池宸面无表情:“不是说引君入瓮么,怎么还搭上自己大半条性命了?”

  原来这局本来就是按察使跟池宸商量的结果,不过是为了有个好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捉拿一些人,顺便查一些事情,只是谁知道这结果是好的,偏偏搭上了李商卫本人的半条性命。

  沐暮小声道:“军医说按察使大人性命无碍,只是到底伤了肺腑,恐怕日后难以操劳了。”他说得很小心,说完之后便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

  难以操劳,池宸的眉毛一挑,抬脚走到了床边看了一眼,见着对方面白如纸,嗤笑了一声;“这家伙那是算计失误,根本就是兔死狐悲了。”

  圣上之所以对待大将军如此小心谨慎,就是因为对方是他还是亲王时候府邸的老人,跟着圣上一道打下的天下,若不是大将军自己作死,也不会落下这样的结局,可是就算如此,圣上面前的几个忠臣难免要思考。

  “算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二阿哥,三阿哥也已经长成了,就算圣上跟着圣主先王一样长寿,又有什么用呢,与其晚节不保,不如早早寻了退路,你倒是比我好命。”池宸嘴上虽这么说着,可是能看透荣华,用着自己的半条命来换了下半辈子太平的人,他还是敬重的,吩咐人好好看着,便带着沐暮去了书房。

  里头一身黑衣的沐坤跪在书桌前,一旁站着沐震,似乎正劝着什么。

  见着池宸进门,沐震忙上前请安,池宸挥手阻止了对方,自己坐在了书桌上,随意地翻着一条条的信息。

  等着茶用两盏,需要重新温热的时候,池宸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沐坤:“听说你没完成任务,是一个名单少了一人?”

  沐坤闷不吭声地跪着,也不说话,一旁的沐震忙道:“世子息怒,阿坤不过是看在对方跟着自己有些香火情,所以这才。”他挨着沐坤跪了下来。

  “香火情?甄家后人?”池宸疑惑地问了一句。

  沐坤依然低着头不吭声,沐震也拿这个同伴没办法,值得自己抬头道:“是贾府的三少爷,贾环兄弟,因着阿坤教了对方几年的书……”

  “怎么是阿弟,阿暮,你难道不知道?”池宸看向沐暮,眼神凌厉。

  沐暮忙跪在沐坤身边请罪:“小的只查探到如今环少爷在府衙,并未听说他如今已经去了大将军处。”他小声地说着,之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池宸。

  池宸从座位上站起,在三人面前走了两圈:“这次的十一个,不过是杀鸡儆猴,既然我们已经拔了他的羽翼,如今自然要砍他四肢了。”

  沐暮应了一声,道:“想来是环少爷不知道大将军如今有谋逆的嫌疑,因此去了大将军手下任职……。”不过是个求得荣华富贵的小人,实在不值得世子为他用心。在沐暮心底,自然是万分嫌弃贾环的,只是他又有一些不能说的心思,因此这次会有所疏漏自然是故意的。

  他话未说话,脸上的表情已露,池宸伸手一巴掌乎到了沐暮的脸上,因着手劲未收,那沐暮侧着脸直接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勉强再次跪好。

  沐坤一愣,回头看了沐震一眼,沐震忙用食指抵住嘴唇,让沐坤安静,恐怕事情没有他们两个想的这么简单。

  “阿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嫌弃,若说他是个奸诈小人,要抱的也是本王的大腿,那个大将军算什么,不过是个包衣出生,若不是当初的忠义王,哪有他上前线的一天。”池宸的脸色很难看。

  那沐暮跪在地上,左脸肿得老高,一边磕头一边道:“小的实在不忍主子被那起子小人骗了去,不过是个庶子出生……”

  沐坤忽然发现这个最小的同伴真是不知死活,见着上头的世子脸色铁青了没,池宸未等池宸说完,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沐暮也未躲,只跪着挨了一记。好在是背上,淋湿了大半的衣服却没有伤及人命,沐坤暗自感叹世子对自己人还是有些心软的。

  “本王让你看好阿弟,你便是这样辜负本王的信任,留你何用。”池宸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没有固定的人,这沐暮因着年纪最小就多了一些照顾,如今在自己身边也有十数年了,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心腹,如今却背着自己算计自己朋友,如何能忍。

  “那贾环就是个祸害,如何能让他活在人世,若不是他,世子如何如今都未娶妻生子,那就是个妖精,属下没有做错,没有……”沐暮的脸上产生了一丝恐惧,他却依然觉得自己没错。

  “滚出去,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池宸握紧了拳头,似乎头顶的毛发都在燃烧。

  那沐坤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沐暮在说什么,这男子跟男子之间,虽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贾环明显就不是那类人啊,当初自己教贾环的时候,明明两人还一起看过漂亮姑娘的。

  沐坤的思路一转,贾环肯定不是,那么就是世子了,等等他们俩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之后会不会被灭口,他惊恐地看向沐震,可是沐震却一脸平淡,难道他知道。那沐暮却是不动,一味地继续说着他的不甘心,唬得沐坤觉得自己实在不认识沐暮了。

  莫非只有自己不知道?沐坤努力的思考,是不是自己在外头公干太久,错过了什么。

  池宸一脚踩在沐暮胸前,低头俯视着对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他冷冷地看了沐暮一眼,“既然不想走就不要走吧。”他平淡地说了一句后收回脚。之后看都不看沐暮,吩咐沐震把他带下去,他身边伺候的就换了冬藏。

  冬藏原本就有些医术,平日里也一直在池宸身边伺候,只是如今又包了衣食住行罢了,他是伺候惯得,自然没什么困难,至于沐暮因此知道自家主子其实没有自己也无所谓之后是个什么心情,就不是沐坤这等正常人能知道的了。

  又是三年征兵,这次贾环的辖区内自然是他负责的,只是因着风声紧,他跟着旁的几个人商量了之后,便推迟了。顶头上司都不在,这活忙给谁看呢。

  过年的时候曾百家娶了老婆,是曾家村的女儿,是他继父相看的。农家的婚礼很简单,曾百家听了他母亲的话在乡下办了一场三天的流水席,算是风光了一把。等到了城里又请了各位同僚吃喝了一顿,转眼就过年了。

  曾百家就那么成了一个典范,他生母因此少了许多的闲话,曾百家的弟弟妹妹都开始特别喜欢这个哥哥,而跟曾百家作对比的曾大树则不同,三年兵役回到村里,等着曾百家结婚之后,不知道为了什么连自家的地都不愿意种了,每日只闲逛。他父亲实在看不下去就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的条件不差,只是并不在曾家村,曾大树得了父亲的同意之后,就带着自己媳妇去了丈母娘家,做了一个不算上门女婿的上门女婿。姑娘家的哥哥是个瘫子,所幸夫妻俩勤劳,听说曾大树愿意来,这是意外之喜了。

  有些人意外的就是对旁人宽容,对亲人苛刻,去了丈母娘家的曾大树在父亲的资助下建了三间的新房,又买下了地,也算是分家了。隔年又抱上了娃,这是旁的话。

  似乎所有人都挺好的,就只有自己不行,过着年的贾环,这样的反省了一下,决定自己也努力一把,千总是有俸禄的,因此在他手上其实已经有不少的银钱了,又因着每年曾家村农户租用的地的租金,足以让他在城里置办一家店面。

  春耕知道贾环有意买铺子,便提议说一道出去看看,这东西吧总不会坐在家中能清楚的,此时贾环已经销假了,等着十日一休沐的时候,他便让春耕赶着马车一道去城里晃。

  “这东面的铺子的价钱高,不过背后基本都有人,少爷若是想买,恐怕要请你那些同僚吃喝一顿才行啊。”春耕驾着马车停在东街,跟着贾环看了三家之后便如此说。

  贾环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哪里知道他们会这么快上手呢,西宁本来是小地方,只是如今大将军在此地有了住宅,地价就水涨船高了不是,咱们总要干一个能赚银子的。”

  能赚银子的这话,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家少爷的强项。春耕努力的思考了一阵子之后,不自觉的问贾环:“不如就开个小吃店?”

  贾环摇摇头:“来西北四年,不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不如从南方跟我舅舅联系上,运些东西来北方卖?”他忽然就想起了金陵的赵家人,照理说如今他已经没了制约,照顾母亲娘家也是应该的。

  “您家老爷早安排好了,哪里等的到您呢。”春耕忽然发现自家少爷其实也挺没良心的,这么一想,当初居然能随意地抛下自己这些人,独自上路什么的,果然很奇怪吧。

  贾环哦了一声,继续托着脸,盘着腿坐在马车上,盯着热闹的街市。他没有一个能干的母亲来教导如何经营钱财,也没有能干的媳妇来接手钱财,如今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从知道贾政依然当着官,他就觉得自己被当初电视里的红楼梦给骗了,说好的死光光的大结局的,搞得他这么小心悲愤真的好么!早知道就早早地灭了那个该死的王夫人,要不是怕抄家的时候,陷害主母是条大罪,他早下手了。

  “不如明日再来看看?”春耕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贾环摆摆手:“就决定开个家具店吧,曾家村里有些老手艺人,明日便跟我去一趟,请了他们来坐镇呢,至于木头也好办,开个零碎点的什么都卖的店铺吧,反正也不指望赚钱,能糊口就行。”

  贾环想了想,到底决定直接买了铺子,等着这动荡过去之后,有六七十年的太平年呢,这店铺吧肯定会涨价,反正就当给儿孙攒个固定资产呢。

  虽然没有儿孙,但是贾环显然已经决定先开始攒自己的私产。他挑了一家地处不错的,反正最近死了许多人,肯定有铺子干不下去的呢。

  第二天春耕便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贾环:“有三处呢,其中有一处是酒馆,特别赚钱,可惜当初是依靠着一个姓黄的千总呢,不知怎么前阵子摔死了,如今正想要找人,直接给一成的股,都不用咱们出钱,另两处是一个千总的,里头的东西都让家里人搬光了,听说是得了急病呢,如今正准备回老家,急着出手,地段都不错,少爷要不要今个去看看?”

  贾环想了想:“酒馆的就不要管了,那两处店铺咱们去看看,在东街吗?”他穿着衣服一边看着忙前忙后的春耕,很久没有人伺候的这么舒服了,当然如果无视一旁正咬牙切齿的荣大的话,一片和谐。

  春耕帮着贾环系了腰带,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件羊皮小袄道:“既然少爷要买,就买好些的,反正就算走了,曾百户不是还在么,到时候让他看护一下呗,您也可以顺便照应对方。”

  “啧,我可没说要回去,你啊,别老说这话。”贾环伸手敲了敲春耕,他笑着啐了一口。

  “您难道还能不回去,来之前姨太太可专门说了,等着机会便让您回去呢,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春耕笑着说道,好似很欣慰,说到底贾环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有他的参与,说是看着长大的也并不过分呢。

  “西北能做个千户,等到了都中估计连个百户都没有,哪里是一样的呢。”贾环笑着摇头,感叹着春耕想得太简单。

  春耕倒是乖觉,不再开口,只专心地伺候这贾环的衣着,他自然不会说出世子在,不要说是千户,便是三品的参领也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贾家原本是世袭的一品将军府,好歹有些香火情。

  一旁的荣大倒是准备插口,只是他还未说出声,身后就被人拍了一记,回头便是冷着脸的夏耘,荣大见着夏耘便害怕,脖子一缩就乖巧地站着看门。

  贾环等着春耕系好了荷包,难得有些以前的世家公子的样子,这才一步跨出了门。

  “少爷,您好英俊啊。”荣大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句,又抬头看着贾环头顶上的银冠闪闪发亮,当初和尚给的佛珠他戴到了手腕上,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便摸一把,这还是从箱子底里的一个老式荷包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老和尚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小子,难道老子以前不帅么。”荣大跟着春耕等人,原本唤老爷的便成了少爷,他倒是不怕春耕跟秋收,唯独见着夏耘就胆颤,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后来他在某天不知道为什么惹恼了春耕,对方居然把他的身世说的一清二楚,顿时更觉得不好。

  “你一岁丧父,你母亲三岁去世,之后便独自一人,虽然有你舅舅看护,只是你舅舅也在你七岁的时候死了,你舅妈之后改嫁,自此没有其他亲戚,之后便流落街头靠着乞讨吃食过活,你老家在离这里二十里的杏花村,我有说错什么吗?”春耕难得的是笑着说完,只是等他说完,这荣大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了。

  自从就不敢再跟春耕互别苗头,好在少爷是个好人,荣大擦着眼泪安慰的想着,只是也因为如此知道贾环身边虽然看着没人,其实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有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常年看护。对方那擦得雪亮的刀,很锋利的样子啊。荣大抖了抖身子,觉得自己当初在院子门口真是荣幸啊没有□□掉!

  “今个的早点是夏大哥煮的水饺,可香了少爷。”荣大拼命地夸着,然后乖乖地跟在春耕和夏耘的身后,贾环笑着哦了一声,之后看向一旁的夏耘:“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

  夏耘面无表情地说道:“饺子很容易。”之后认真地看着贾环。

  “哪里容易了,若是让我擀了皮子,肯定没法包的,煮的多么,一会一道吃。”贾环走去了大厅。

  夏耘回道:“都煮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跟在贾环身后,看着两边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道,点点头,在他第一次踏入这个院子以来,所有一切都让他惊叹的同时,由衷的佩服自家少爷的忍耐力,果然是上的了朝堂,下的了田地的人。

  “喊了都一道吃吧。”贾环一脚跨进了大门,到了中间的桌子主位上坐下。连着平日吃饭的桌子都换了,贾环伸手敲了敲,感觉还不错,很熟悉。

  “早就在厨房用过了,他们哪里会等您呢,少爷自己用吧。”春耕轻轻巧巧地就推了,跟着的夏耘神情不动,好吧,他原本就是一直面无表情的,那荣大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委屈的低下头,问题是他站在两人身后,便是再委屈,贾环也看不见啊。

  等着饺子上来,白白胖胖的大个,又飘着绿色的葱花做了点缀确实让人胃口大开。贾环一气将所有的饺子都吃完了,之后又添了几个,等着他吃完起身才发现真的吃多了,揉了揉微挺的肚子,他想了一会道:“要不出去走走,吃的有点多啊。”

  一旁的丫鬟上前收拾碗筷,贾环看了一眼,觉得对方很陌生,也就没怎么上心,只是起身出了门。春耕倒是注意到了对方,只是微眯了一下眼睛,转而跟夏耘对视,夏耘点点头,便跟在那个丫鬟的身后跟着去了。

  东街一向整洁,沿街都隔了几个店面就有些绿植,卖出来的两个店面相邻,中间放着翠柏,倒是好找,里头原本是卖些米面的,如今似乎也没有货色了,只有一个店小二蹲在门口,见着贾环上门,忙站起身迎了上前。

  “两位可是要买店铺?”小二倒是也实在,只因为硕大的卖贴在一旁的大门上,让来往的行人看得分明。

  似乎前头刚刚送过一个,桌上还摆着两杯冷掉的茶水,那小二尴尬地笑了笑,忙伸手收拾干净了,之后,再请贾环坐下。

  春耕倒是也不含糊,直接就问对方掌柜。

  那小二道:“两位放心,我原本便是他家的亲戚,这银钱只要您到数了,这店铺就能立马给您呢。”

  贾环也不多说,一切都交给了春耕,自己则在店铺里看了看,店面位置不错,装饰的也不错,里头还有一个小隔间能上二楼,也能住人,等着请了掌柜的也好看管。上头的东西都没有了,估计都需要重新置办。

  等着他下楼就见着春耕已经跟对方成交,那人拿着一包银子就爽快地把地契给了春耕。

  贾环走到春耕身边道:“花了多少银钱?”他手上的银钱不多,前后加上赏赐也就五百两左右,这两间的店铺咱们看都是不够的。

  春耕笑道:“那小子就要了四百两,只是说有一个千总也看中了,只说明日会前来看店,估计对方是想要压价呢,这不,我们这边能拿多少算多少,总比那人多一些。”

  “那我倒是赚着便宜了。”贾环笑着点点头,这店铺虽说到手了,可是不知道之后能干什么,贾环想了想觉得在城里请人实在太贵,不如去曾家村叫几个呢。

  春耕倒是开口说:“我在此地有认识的熟人,倒是能帮忙呢。”

  贾环想起自己那被改的面目全非的院子,啧了一声,倒是没把自己别扭的心思说出来,随便春耕安排了。他倒是想说自己一个爷们不靠人呢,可是不管这辈子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估计都没人家投胎的功底,想想也就算了。

  欠债呢,其实是有这么一种心态的,一开始,借了一点,马上还呀,之后呢,多了多了,就开始债多不压身了。反正都是欠呢,大不了日后直接赔命呗。

  一旦这个问题想通了,贾环就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他开始热心的给自己手里的第一样不动产装修,两间店铺打通了,上头的牌匾也从粮食铺变成了家具店,曾家村里几乎所有会点木匠活的都出动了,不会木匠的也来赚一些打扫的钱,毕竟是冬天,原本都闲在家里没什么活计,这下可好,能在千总大人这边赚几个零钱过春节,也是不错的。

  倒是原本让贾环替着参军的那户人家没收银子,那家老头都到了贾环店里来帮忙,忙前忙后的搬木头,扫木屑呢,若是要给银子便说,当初就是靠着千总老爷才能免了三年的兵役,如今哪里能收银子呢。

  他大儿子倒是也跟着来了,唯独那小儿子不见人影,贾环问起来,那大儿子便尴尬地说去他外婆家了,过年才回来呢。

  他自然不能说他弟弟心高气傲呢,觉得若是当初自己去参军了,估计如今也是千总了,小儿子又觉得是贾环占了他的好处,如何能到贾环的店铺里来帮忙。

  人心便是如此的,大儿子觉得自己弟弟果然是让母亲宠坏了,只是这人生都得自己负责。他媳妇如今也已经生了孩子了,自家儿子都照顾不过来,如何再去管自己弟弟。

  到底是人多呢,店铺很快地就收拾出来了,贾环也不过三天来看一次,其余的就吩咐秋收看着,秋收原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来了一天之后就积极的表示,他每天都会来的。

  “可比院子里热闹了,都别跟我抢啊。”秋收叉着腰指着夏耘点了点,他知道春耕如今又负责在贾环身边伺候,也就夏耘能跟自己交换着任务。

  “莫非那边有什么好玩的?”贾环喝着茶,问着春耕。

  春耕笑道:“哪里呢,估计是那个千总找来了,你知道,小秋一向喜欢仗势欺人,可惜从来没有发挥的余地。”他们三个来之前便得了世子的安排,明面上都是王府三等侍卫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在这里都比一般人要强些。

  不过是世子怕少爷被旁人欺负罢了,这些都是不能告诉贾环的。

  等着之后贾环再去看的时候,店里就剩下了两个老木匠。

  “这两位都是自愿前来的,据说如今都不能下地了,就留在少爷您这里赚些银钱,咱们这里的月钱原本就比旁人多一些,村里好几个都想留下来,就是离的太远了,家里又揍不开身罢了。”春耕给贾环解释着。

  贾环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干的热火朝天,虽说是冬天可额头隐约还能看见汗液,他想了想便说:“你可有留意几个能干些的,不如买了来看铺子,再寻几个年纪小的给几个师傅打打下手。”

  其实也就是偷师,春耕了悟地看了贾环一眼:“少爷,您可比以前能干多了。”

  贾环回头看着春耕:“难道以前我很没用?”

  春耕想了想道:“也不是,就是觉得您现在,比以前吧,更会操心自己的事情了,以前除非是姨太太出事,否则就没见着您动过什么心思,我还觉得是不是您去寺庙里呆得太久了。”

  贾环撇了一眼春耕,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以前很容易么,想想老子好几次差点跟阎王爷见面了,活着都不容易,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呢?”

  春耕对此倒是也不惊讶,他之所以会被派到贾环这里,就是因为世子担心少爷出事么,也是自己的福气啊。他一边想着一边跟在贾环身后,有这么一个把自己当自己人的主子,实在比在世子身边伺候要好得多,好歹更多些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说更新一万五,就更新一万五【哼(ˉ(∞)ˉ)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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