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五月的阴山南坡，雪刚刚融化，小草便早以迫不及待地拼命向空中展露它们的嫩绿。现在无数突厥骑兵就隐伏在这几乎人高的草里，身旁的马披上早在草与泥里践踏了良久的毯子而与周围的颜色融为一体，蒙古马种身材比较矮小，在这么高的草里除非走近才能发现。

        头上阳光明媚，但地面仍然湿冷如冰，马儿们不安地来回跺着脚，但它们的主人却如石头般或跪或蹲在旁边，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隋军大队，一动不动。

        隋军毕竟是久经锻炼的正规军，在这复杂的地形上依然井然有序地行进，突厥战士冷冷地看着前面一个个骑兵方阵，隋军重骑兵手上长长的矛如钢铁的森林，等一下也不知道有多少族人会死在这上面，自己又能割下几个人头，脚下的寒气愈加沁人心脾。

        一个突厥斥候急匆匆冲到铁勒那史身前滚落马鞍：“报！敌军大部已经进入埋伏圈！”

        “好！传令！放响箭！”铁勒那史心一紧，随着身边亲随响箭“吱——！”冲上云宵，他也走向自己心爱的坐骑，而身边早已准备好的精锐重骑则已经上马列阵。

        铁勒那史在马上看着眼前这支两千人的精锐，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强的力量，每个儿郎都是百里挑一的汉子，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儿郎们，出发！”在远处一支接着一支代表进攻的响箭升起的声音下，他们策马缓缓向隋军方向走去。

        “杀——！”在响箭尖锐的声音下，长草丛里、树林里、乱石后、小山后……躲在隐蔽处的突厥士兵纷纷飞快地跳上马背，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隋军发起了冲锋，一时间，隋军周围漫山遍野都是敌人的身影。

        “就地防御！结阵！快结圆阵！”促不及防下隋军各军官根本来不及等候上面的命令，只能收缩自己的部队，并如平时演练一般向友队靠拢。

        于是隋军前后左右各军变成若干个大圆阵，在最外的重骑兵举起臂盾，手中长矛平向外，保护着里面防护薄弱的轻骑兵与械重。而轻骑兵也列队在重骑兵后随时准备射击。

        “是轻骑兵！轻骑兵来袭！”在最外游弋的斥候紧张地传递着消息。

        杨广与公孙晟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突厥人东一堆，西一群冲了过来，不同中土的骑兵那样先组成骑兵线，看似乱七八糟，但乱中却有自己的秩序，一时之间也不清楚敌人有多少，杨广眉头一皱：“命令弓马射住阵脚！”

        长短鼓号与中军黄旗升起，骑射把手中的角弓拉满，箭头斜向天，随着鼓号，漫天的箭矢遮天闭日，向突厥人飞去。

        但铁勒那史明白自己的皮甲，与隋军的制式铁板甲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所以他命令士兵只保留最基本的护身甲，以牺牲防护力来换取速度。

        养足马力的突厥人奔跑起来如风一般快，还乱七八糟地分布，箭还没落地，他们已经冲了过去；而且他们在外围隋军在中间，从中间向箭矢密度自然会分散很多，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什么马肚藏身，倒挂金钩等在中原可以拿来表演的骑术对他们就象玩儿似的，隋军第一次齐射杀伤的突厥人竟然寥寥无几。

        骑射从来都是游牧民族的强项，而精通骑射的突厥人哪会给隋军第二次齐射的机会，手中的单弓，反角弓弦纷响，羽箭从四面八方向中间的隋军飞到，从外向内，这密度自然就高了许多，外围的重骑还好，里面来不及举盾的轻防护士兵可就倒了大霉，一时间惨叫连连。

        眼看突厥人离外围防线不过半箭距离，竟毫无预兆般全体左转了个弯，一面箭矢不断，一面几乎是擦着隋军的边继续跑了起来。

        弓马兵本就以机动打击为主，从来只有他们射别人，这下却被包在队伍中央窝窝囊囊地挨射，如何叫人不气。

        杨广自然明白这道理，黄红旗帜升起，战鼓转急，左右两翼各冲出一大队轻骑，以弓马对弓马，向突厥人冲去。

        突厥人一见隋军有部队来追赶，连忙再左转，往原来的方向撤退了。

        好不容易见到那么多突厥人的隋军哪会不追，自己也是以速度灵活为特点的兵种嘛，即使前面有重骑兵埋伏，还可以用速度的优势来回旋。

        但可恶的是突厥人轻骑兵比自己轻多了，还一人两马，这两队隋军轻骑只有吃突厥人后尘的份儿。而且突厥人是分散走而隋军是整队的行动，刹那间从领队的军官到士兵都不知道该追哪些敌人好。

        从遇敌到追击，连一盏茶时间都不到，但现在整个战场都已经是人马的身影。

        “这就是他们的埋伏吗？”杨广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而公孙晟虽然对突厥了解良多，但毕竟还是认为自己大汉民族的兵法是比这些还未开化的蛮子强很多的，所以也没太把他们的战术放在眼里。最多以为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有重兵埋伏起来对付自己的轻骑兵而已，正想对杨广说是否召回追击的人马，忽见远处的突厥骑兵再次回转，但这次不是整齐划一地转弯了，而是或左或右回头，从呈扇形追击的轻骑兵旁漏了过来，再次向隋军冲来，隋军轻骑兵很无奈地要先整队再回转，一来一去，又要在后面吃尘了。

        “怎么又来？”杨广不禁奇怪，毕竟这样的攻击难伤隋军的根本，但一种危机感却悄然涌上他的心头。身边将领纷纷请求重骑出击，好杀突厥人个片甲不留，眼看突厥人又越来越近，危险感也越来越强烈，突然他大叫：“不好！虎骑卫何在！”而突厥人阵中，不祥的号角声已经响起！

        “刚才竖旗的地方就是汉猪大统领的所在了，儿郎们，成败就在这一次，冲啊——！”铁勒那史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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