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陈凤启一听到援军到达，多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连忙整装迎接援军的将领们。一番寒喧后，众人来到城上，眼望敌人几乎与南康城一样大的兵寨，还有那日夜有民夫挑泥石加高的土堆，都没什么好主意。
攻吧，兵寨建得实在太坚固，城中有缺少大型的投石机，没有合适的器械，贸然攻打对手，对方有城寨依托，自己就算胜利了也伤亡惨重；不打吧，一天天耗下去，迟早会被对手拖死。关键是自己这里已经是所有的兵力，拼光就没有了，即使能攻下隋寨，剩下的兵也守不住南康城。
“可惜隋境北方没有可以结盟的势力呀！”徐嶝仰天长叹。他们陷入了自韦光围城几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绝境，对晋王杨广的用兵之道都不得不既惧怕又佩服。
援军下去休息了，陈凤启却辗转反侧，眼下隋军竟然在城下厉兵秣马，慢慢和自己消耗，分明是攻心之计：先瓦解我方士气，再一举成功，苦在自己势孤力单，手下只有一搏的机会，但问题是放在哪里搏，怎么搏。他横竖都睡不着，就上城墙查哨，顺便看看敌军的行动。
墙上看下，对手寨里外都插满了火把，把周围照了个通明，寨内通道内隐隐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巡逻，而寨外黑暗处更有无数骑兵人马来回操练，士兵训练的呼喝一声接着一声。城上偶尔射下探敌火箭，分明看到一队一队的重骑兵排成方阵，整齐有序。
遥望黑夜里的火光，他的心忍不住揪着痛。那夜和素心在她的小帐篷里道别，他第一次那么真切地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情义两难全，他们的抉择是一样的——都身不由己地舍情取义。
他痛恨自己的自尊心——真想一掌把她打晕，扛起来就走！可恨就是做不到！
不想不想离开她，那不得已一步一回首的分体之痛，素心她到底明不明白阿！！！
那天她分明也哭了，自己的衣衾上还留有她的泪痕……可她还是说：“回到你的同袍那儿去吧！尽你的努力去追求你想要的。成功了，自然是好；即使不成功，也请你无论如何留住性命！明年，记得我们的约定，不管你是缺了胳膊少了腿，你都要活着，来见我！”
此刻，这个狠心的女人，她离开了杨广的军营了吗？她在那里？那天陈凤启说起有人盯她梢，她冷笑着说“让他盯！反正我很快也要走的！”问她要去哪儿，她说想到海边去……
盯梢？！他激凌一下。
“细作！”陈凤启叫道：“情况如何？快详尽报来！”
专管探子的偏将答应着，走到陈凤启跟前回道：“敌军防备森严，出入都要查口令；连小队士兵出去砍柴都要一一登记，后方运来的粮草在五里外就有专人接待，整个兵寨可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我们已经损失三十人，你看—”指一指隋寨外旗杆上挂着的人头，“但仍不能进入里面。就连他们在寨外的训练都是摸黑进行，我们已经趁黑换了对手一个人进去，可惜进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好森严的军制！”陈凤启皱眉道，回头看看己方士气低落的巡逻士兵，想想刚才所看所想的一切，心中如同乱麻，想理出一个头绪，却总抓不住，内心深处老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惹得他烦躁无比，回到府上，对着昏暗的油灯，百思不得其解。心头只有敌寨那闪烁的火光。
“哎呀！不好！”陈突然惊跳起来，“快！传冯亦！快快！”
不多时，援军将领冯亦到，陈凤启劈头就问道：“你来南康城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没有啊？我们一路全都有暗哨在接待指路歇息，而且很多条路平日因为运兵的关系已经被走得畅顺无比，五万人分十路也不过五天就赶到了。王爷觉得有什么问题呢？”冯亦不解反问。
“哎呀，平日多的不过一千人，少不过几十人，哪用走那么多条山路！那些暗哨你怎么知道是自己人！”陈凤启顿足道：“传细作！”
跑来的还是先前那偏将：“王爷，何事？”
“在敌人开始在外扎寨前有什么异常？”陈凤启急问。
“回王爷，并无异常，只是在敌人扎寨前就已经肃整了内奸。最多就是有大量的士兵进山砍柴而和后方山上的暗哨有打斗，但那都是为修建城寨以及生火煮食之故，除此以外没有了。”
“暗哨死伤如何？”
“回王爷，在附近一带的暗哨机关基本消耗完了，而在后方的暗哨十天一换，现在应该回来的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见人影。”
“糟糕糟糕！”陈凤启反应过来，顿时冷汗湿衫。他方才忽然若有所触，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看见对方巡逻的士兵会觉得别扭——他们的步伐太整齐了！平日己方巡逻的士兵都是散步走的，从城上看下因为隐道的关系只能看见对方那一致耸动的影子，还以为是军纪严明，巡逻都用正步，但今天看来其中必有文章！
以杨广的智谋，绝不会单单一招以城攻城，应该还有后着！
“传令下去，三军集合！我们马上回高凉！”下面有卫士大声传达，不多时，各兵种集结完毕，陈凤启把刚到的部队留了下来，自己率旧部及新成立的狼越府士兵从后门冲出，赶山路直向高凉而去！
一夜急行军，五万人马早已疲惫不堪，唯一令陈凤启和高智慧欣慰的就是斥侯还没有发现有隋军的出现，只是本应在路上接应的暗哨早已一个不剩地消失了。众人刚坐下来，水都没来得及喝几口，突然从地洞里远处的树上甚至山涧里的四面八方冒出无数黑衣黑甲的刀斧手，在岗哨的惊呼声中大踏步冲到，见人就砍！
“敌袭！”高智慧大叫，陈凤启连忙拿起兵器大喝一声闪开挥来的大刀，把冲到面前的隋军士兵用剑捅了个透心凉，隋军士兵非常顽强，双手死死抓住他的剑，陈凤启用力一拉，士兵十指齐断，肚上挤出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陈凤启来不及恶心，又有两个隋兵已经杀到，高智慧在身侧出现，用双刀挡住那两个隋兵的进攻。
几个百越士兵用刀接住隋兵，杀在一块，陈凤启气沉丹田，大声呼叫自己的士兵集合，但在这清晨的树林中，敌我双方一时杀得难解难分，义军只觉得自己周围都是敌人，自己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哪还会想到集结？
陈凤启急得额爆青筋，突然不远处一支冷箭射来，他百忙中侧身闪过，箭扎在身后一个义军的身上，那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陈凤启疾冲到发冷箭的隋兵前，手起剑落，连人带弓劈成两段，说时迟那时快，身后手斧呼啸又砍到，陈凤启只得奋力回身抵挡，与几个攻到的隋兵厮杀起来。
不多时，毕竟偷袭的只有一千多人，义军回过神后互相靠拢，隋军就再占不到任何便宜，于是一声呼哨，各自虚晃一下，转身逃入树林里，逃得慢的都被百越士兵追上捅死。高智慧把身边最后一个刀斧手捅死后，回头看看自己周围的士兵，只见个个能站立的都多少带了点伤，不少伏在地上生死不知，叹了口气，吩咐手下照料伤员，就地掩埋死者。等得工作做好，已经是正午时分，陈凤启让不能走的伤员回南康城养伤，自己带着其他的又再急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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