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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这是防盗, 没买够,不要问我为啥是防盗不要暴躁不要难过不要着急

  “哎呦喂,这大冬天, 竟然有个蚊子在这里叫唤,我打, 我打死你!”

  苏老太太正说得带劲儿, 忽然被来了这么一下子, 正要横眉怒火,谁知道顾老太太却说在打蚊子。

  “蚊子?怎么会有蚊子?”她才不信呢,哪有什么蚊子。

  谁知道顾老太太却伸开她那保养得还挺好的手指, 慢腾腾地道;“你瞧,这不是吗?”

  苏老太太看到顾老太太那白净的手心里有一个黑色什么, 正待凑近了细看, 顾老太太却一下子扔旁边了。

  “一个臭气哄哄的蚊子, 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扔了。”

  说完这个, 她抬头笑呵呵地说:“亲家母,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继续说?你好像是说红旗公社?红旗公社怎么了?这两年收成不好?”

  苏老太太黑着脸,撇着嘴, 不言语。

  苏老太太和顾老太太可不同,虽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可顾老太依然是白白净净的人, 看着挺文雅的, 就连那手都是秀气好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的。衣服虽然也是深蓝色衣裳,也没什么特别的,可那剪裁怎么看怎么好看。

  你如果说顾老太这不是个村妇,而是个官家太太,都有人信的。

  而苏老太太完全不同了,小马扎似乎撑不住她那壮硕的躯体,一双手上布满了老树皮一样的松皮,脸上乍看就是凸起的颧骨泛紫的嘴唇还有那带着黑斑的脸皮。

  这样的苏老太太一旦黑下脸来,泼妇相全露出来了。

  看着这张脸,你甚至可以想象当年她是怎么掐着腰和大队长较劲和邻居老太婆干架。

  “亲家啊——”老半天不说话的苏老太太再次开口,那语调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显然她换了一种战略。

  “嗯?”顾老太太在扔了刚才那个“黑蚊子”后,好整以暇,含笑等着。

  “这红鸡蛋这么好,可真真是大舍财,咱老五那边一定添了个大胖小子吧?”

  “是个闺女。”顾老太太笑着说。

  “什么?闺女?”苏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一个闺女,竟然值当的发红鸡蛋?”

  “怎么就不值当了?”顾老太太声音慢腾腾的,那笑也已经收起来了。

  “一个闺女,怎么就只当发红鸡蛋了?”苏老太太已经坐不住,要站起来了。

  “闺女怎么了?”

  “一个丫头片子,哪比得上大胖小子?我闺女给你加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两个啊!”苏老太太几乎在跺脚:“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咋对她的?你给她发过红鸡蛋吗?”

  “哟,生了两个大胖小子,那怎么了?”顾老太太好笑地嗤了声。

  看着顾老太那样儿,苏老太彻底被激怒了,一脚直接踩在了马扎上。

  “姓顾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个人民教师就可以不讲理了!我告诉你,在咱们农村,在咱们公社,谁家媳妇要是一口气生两个大胖小子,那就是功臣,那就得吃香得喝辣的,那就得婆婆好好给我伺候着!我闺女来你家,生两个大胖小子,你给她发过红鸡蛋吗?你不给发,行,我只说你家穷,发不起!可是现在呢,你竟然去给个丫头片子发,你这算什么玩意儿?一个丫头片子,值当的吗?”

  顾老太虽然说脾气好,可也不是泥捏的,听到这话,冷笑连连,嘲讽满脸。

  “你以为生个大胖小子就牛了?也是,你苏老太这辈子憋足了你吃奶的劲儿,生了三个闺女才又憋出三个儿子!这辈子你也没其他本事,就是生了三个儿子,这就牛大发了,这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就牛气怎么了?我三儿三女,你去红旗公社打听打听,我这辈子怕过谁?”

  “姓苏的,我也告诉你!”

  这下子任凭修养再好的顾老太都有些怒了,关键你提其他的都行,非得提什么三个女儿,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我顾老太吭哧了一辈子生了个五个儿子都没见个女儿!

  “我顾老太这辈子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睁眼瞎不识数是吧?你掰着你的手指头给我一个个地数,数一数五个到底是多少,是不是比你三个儿子多?!嗯,是不是比你儿子多?”

  顾老太一口气直接站在了小木凳子上:“我生了五个儿子,那又怎么样,没一个闺女!我可就稀罕闺女了,臭小子,我顾老太根本没稀罕!”

  “儿子算什么东西,我家一口气站出去,全都是儿子,我五个儿子八个孙子啊!你拿出你两只手都数不清还得加上你那崴了的脚趾头一起数!你以为大胖儿子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在我家,这根本、不、值、钱!”

  顾老太虽然平时看着还像个文雅人,可是这年头在乡间混的,又是个寡妇,谁是吃素的啊?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她顾老太能在大北庄生产大队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说只凭个软弱好欺负人民教师身份!

  “姓苏的,你别给我扯你那歪歪理,这不是在你苏家,这是在我顾家!我顾家,我顾老太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顾家的儿子就是不值钱,女儿就是金贵,那又怎么了?你有本事你别让你女儿嫁到我家来啊?来了我家,就得听我的!”

  顾老太太激情昂扬,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

  这可是教了二十多年书的老教师啊,解放前是私塾女先生,解放后是人民教师,站在讲台上一口气上三节课都不带停一下的,如今若论起掐架,她还能输给一个乡间泼妇?

  输了阵,都对不起那声顾老师!

  苏老太听到这番话,简直是气得嗓子冒烟胸口扑扑扑地鼓,她生了三个儿子,可顾老太生了五个儿子竟然还嫌弃?她如今有三个大胖孙子了,可是顾老太竟然有八个,八个!

  “你,你——”苏老太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掐:“你这讲不讲道理了,你这还像个人民教师吗?你竟然和我这个不识字的吵架?你有没有一点身份!”

  吵架输了阵,苏老太开始借西山之石填海,攻击顾老太的身份。

  顾老太冷笑一声,正待说话,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动静。

  “妈,这是咋啦,谁和你吵架了?”

  说着间,只听得脚步声,紧接着,就出现了如下场景:

  一个壮实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两个壮实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三个壮实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四个壮实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两个七八岁男娃,挺着胸脯,进来了。

  两个软糯小娃儿,手拉着手,歪歪扭扭地进来了。

  这一溜儿大小共八个男人,排排站在了苏老太面前。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巧兰娘吗?”

  “婶,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坐就坐,怎么和我娘吵起来了?”

  “奶奶从来不和人吵架,一定是有人欺负奶奶了!”

  “呜呜呜——”最小的那个小孩仰起脸来瞪着大眼睛盯着苏老太:“坏人,坏人来我家欺负我奶奶了!”

  苏老太心头一颤,那,那最小的说坏人的,不正是她的亲外孙,两岁的猪毛吗??

  可是这个时候容不得她细想,八个男人十六只眼睛都在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这个“坏人”给打出去。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一家子有这么多男人啊,当场腿一软,差点就给跪了。

  “我我我,我——”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苏婶婶到底是有什么事?”老二顾建军出面,语气平稳,眼神却不太友好。

  “没,没什么事。”她陪笑着说:“他二伯啊,其实,其实是——我来送鸡蛋的!”

  说着间,她竟然神奇的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这不是咱家老五添了个闺女嘛,我想着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恰好鸡下了两个蛋,我特意送过来。”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生了个丫头片子,要什么鸡蛋啊!不值当!”

  苏老太太连忙冲过去:“不不不,这话不对,值当!值当!丫头才好呢,丫头贴心,是小棉袄,贴心!”

  顾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鸡蛋,笑着说:“这话说得对啊,丫头才好呢。至于什么大胖小子,其实也不是不好,主要是我家太多了,你瞧瞧,这一个一个的都是小子,站出来堂屋都装不下,你说我看着能不心烦吗?”

  苏老太太心在滴血:“是,心烦,可不就是心烦吗,儿子太多,孙子也太多了。”

  顾老太太点头:“你看到的,这还不全乎,县城里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等过年时候,你来我家看,那才叫烦,一个个的都是小子,看着心里就不舒畅!我这辈子伺候儿子孙子的,可腻歪透了。”

  苏老太太简直是想哭:“可不腻歪呗,这么多儿子,这么多孙子!”

  要是这些儿子孙子都给她,那该多好,她不嫌多。

  顾老太太又笑了笑,继续说道:“鸡蛋这个玩意儿,我一看就喜欢,这阵子家里的鸡实在是赖,只抱窝不下蛋,我也摸不着个鸡蛋吃,如今看着这鸡蛋,可算是解馋了!”

  苏老太太一听,顿时挖心一般地疼。

  顾老太太说的这话,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原话吗?

  她原本是要来教训一番顾老太太,谁知道没教训成,愣生生赔进去两个大鸡蛋!

  那鸡蛋其实是她去鸡窝里拾回来的,回到屋里见自己女儿巧红在,生怕她看到了想吃,便没敢拿出来,就揣在怀里,竟然揣到了顾老太家来。

  心疼啊!

  疼得简直是喘气都难了!

  墙是泥墙,很有年代感的样子,墙上除了糊一些旧报纸外,还有一张开国元首的画像。

  回想起这几天听到的生身父母的话,她隐约感觉到,这应该是新社会成立后的事情,可能是六七十年代,那时候物资严重匮乏。

  自己的姥爷,看上去成分不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没关系,听起来这母亲下乡也有几年了,按时间推算,熬个几年,估计也就能熬出头来了。

  胡乱想了这么多,她这个小婴儿其实也有些累了。

  毕竟她如今只是几天大的小娃儿,脑袋瓜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估计还没法支撑这么多的想法?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从脑中调集出几个脑筋急转弯想了想,发现自己思路清晰,又回忆了自己往世小时候的一些事,也都记得,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智商和记忆力并没有真得完全退化为一个小娃儿。

  她听说过刚出生的小孩会记得前世的事,甚至还能看到鬼怪什么的,可是过了四五岁就慢慢忘记了。希望她到时候还能记得,毕竟这个年代也就比她的出生年代晚个十几年,许多大事的发展轨迹应该不会变。只要她记得上辈子的事,将来就一定能派上用场。

  她正这么胡乱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听那声音应该是一群几岁大的小孩儿,在大人的带领下过来屋里。

  门被推开了,她感到一点凉风袭来,她的母亲童韵连忙拿小被子给她遮盖严实了。

  “过来了啊,赶紧坐,来,坐炕头这边。”童韵见进来的是隔壁孙六家的媳妇,同来的还有老萧家的孩子,并自家的侄子。

  这一群光屁股小孩,大的七八岁,小的也就三四岁罢了,一个个脸上红彤彤的,鼻子里流着两通小鼻涕,吸溜吸溜的,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炕头上的小娃儿。

  “她真小!怎么才这么大一个!”孙六家的小子孙富贵先惊奇地喊了声。

  “嘘,臭小子,小声点,小娃娃在睡觉呢!”孙六媳妇对着自己儿子脑袋拍了一巴掌。

  原本打算发声的小子们,顿时压低了声音。

  “她真白,就好像过年吃得白馍馍一个样儿。”顾家老二房里的粪堆这么说。

  粪堆今年八岁了,已经上小学二年级,学会了比喻用法,上来就是一个“好像”的句子。

  其他人显然赞同,都睁大惊奇的眼睛看着这白白软软的小娃娃,看她那垂着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他们当然也见过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娃,可是这么白净好看的,还是头一遭见。

  “竞越,你家才出生的弟弟也这么好看吗?”不知道是谁,忍不住问了声。

  萧竞越是隔壁家的孩子,他娘死了后,他爹又娶了个,后娘生了个弟弟,和蜜芽儿是同一天的。

  萧竞越望着那小娃娃乌黑的胎发,正想说什么,忽然间就见那小娃娃陡然睁大了眼睛,望向他这个方向。

  当时心里就一激灵,怎么这么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清澈得能看到人的倒映。

  “哇,她醒了!”

  “她眼睛真好看!”

  “她在看我,在看我这里!”

  “谁说的,她是看我呢,她知道我是她哥哥!”

  一群小孩儿兴奋起来,围着刚睁开眼的小娃娃七嘴八舌的。

  孙六媳妇也忍不住赞不绝声:“这孩子长得真好,怪道二嫂子说你这孩子俊,可不就是俊吗,我还没见过刚生下来就这么好看的小娃娃,你瞧,头发多黑啊,连眼睫毛都这么长了!”

  可不是么,这年月,普遍营养不好,小孩儿生下身子赖,都得过好久才慢慢长出点头发眉毛眼睫毛的,有的还长得发黄,不够黑。结果蜜芽儿,生下来胎发就黑乌乌的,眼睫毛眉毛的都齐全,眼睛也水汪汪地大。

  童韵也没乱谦虚,毕竟自家娃生下来就好看,这是明摆着的,太谦虚也显得假,于是笑着说:“这孩子可能随娘,我听娘说,她出生的时候头发就好。”

  孙六媳妇听了噗嗤笑出来:“我看更像你,你长得好看!”

  不过提起了童韵婆婆,她也忍不住多嘴几句:“说起来你婆婆对你真好,我听说你现在生下来孩子,每天都是红糖水鸡蛋地滋养着,还弄了什么麦乳精?还有你二嫂娘家送来的油炸撒子!这真是好福气啊,吃得这么滋养,孩子奶水能不好么!”

  现在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谁家屋顶上不是晒着的红薯干。红薯刚蒸好软糯糯是好吃,可是存不长久,于是把红薯切片了,放在屋顶上晒干了,磨成粉,用来蒸饼子馒头的吃。

  红薯面窝窝头,吃起来那叫一个剌嗓子,可没办法,还是得天天吃日日吃,能有这个吃就得知足了,总比饿着强。至于什么红糖水鸡蛋,什么麦乳精,什么油炸撒子,那哪里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

  可偏偏人家童韵做月子,就天天吃。

  她羡慕地只叹气:“童韵你是命好,赶上这么好的婆婆,一般人真没这福气。”

  这年头当媳妇的哪个不是外面赚工分辛辛苦苦,回家再操持一家老小的生计,有一口吃的,先紧着上面老的,再记挂着下面小的,便是再有一口,总得想想家里的壮劳力,怎么也轮不到当媳妇的嘴里。就算坐月子好了,无非就是喝一顿红糖水鸡蛋,哪舍得日日喝,更别说什么麦乳精什么油炸撒子的。

  光想就知道了,油炸撒子,那得用一锅的油慢慢炸,得多少油,谁不肉疼?

  至于麦乳精,她还是因为童韵吃上了,才听说有这么个玩意儿的!

  同样是当媳妇的,她想想自己的月子,难免羡慕得心里发酸,不过转念一想,隔壁老萧家那媳妇也在坐月子,和童韵还是同一天生的,家里条件不好,她能吃上啥?红糖水鸡蛋都未必有呢!

  这么一来,她又想开了:“你本来就是文化人儿,长得模样又好,家里又是知识分子家庭,咱是没法比的。偏生你又能耐,上来就生了个闺女,你看你四个嫂子一口气生了八个,愣是没个闺女!”

  所以说,这都是命哪!

  人家童韵命好,天生就好。别看现在人家的爹是什么被修正了,可再说下天来,人家那是有文化的人儿,识字有知识,还会给人看病。要不是世道乱,童韵这样的金凤凰,怎么也落不到他们这破村子啊!

  说着间,她恰好看到旁边的五斗橱上放着个红色铁皮罐子,不由好奇地说:“这个就是麦乳精啊?”

  刚才童韵拿出来麦乳精给自己冲了一碗喝,后来蜜芽儿哼唧了几声,她没来得及把麦乳精收进五斗橱,谁知道恰好这个时候孙六媳妇带着一帮子小孩进来了。

  眼看着这群小孩有七八个,全都眼巴巴地瞅着那红色铁罐子,她倒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都是孩子,那晶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馋,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有的还悄没声地咽了下唾沫。

  可是若说把这麦乳精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各尝一点,她还真没那么大方,毕竟这个实在是不好弄,太稀罕太珍贵了。再说了,今儿个分了,几个孩子出去都说说这麦乳精怎么好喝,那下次来了孩子过来,她还分不分?不分的话,平白得罪人。

  当下童韵便笑了笑:“是了,这就是麦乳精。还不是想着我身子不好,怕奶不够,这才特意托她大伯想法设法给弄到的,费了老大的劲儿呢。只可惜这里没热水了,要不然冲一碗给孩子们尝尝。”

  说着间,她仿佛猛然想起来似的,忙打开旁边炕寝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来一个油纸包,纸包里是一些花生渣饼。花生渣饼,就是拿花生用土法来榨油后剩下的一些渣渣片儿,是麻黑色的,薄薄的,吃起来口感并不好,以前的有钱人家甚至用这个来当肥料放到地里,或者干脆用来喂猪。不过这年月,只要能入口的就是好吃的,更何况花生渣饼里好歹有点花生香,所以大家伙会用这个做廉价零食来吃。这个不需要粮票,价格也便宜。

  她拿出来分给几个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没什么好的招待你们,吃点这个吧。这还是之前我怀着身子的时候,怕晚上饿了难受,才让建国给弄了点。”

  “呀,那可是让你破费了!”嘴里说着客气话,孙六媳妇没客气,把那花生渣饼分给几个小孩子吃。

  而看似乖巧地躺在童韵怀里的蜜芽,心里却已经是被激起千层浪。

  她这样的小娃儿,精气神都不如正常小孩子,自然是贪睡,是以当那位孙六媳妇带着几个小孩子过来时,她正闭着眼睛假寐,说睡不睡的,也没打算睁开眼看。反正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隔壁或者家里的半大小娃儿,叽叽喳喳的。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名字:竞越。

  可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灌点小米汤,再把红薯干磨成粉糊糊喂孩子。偶尔间弄点萝卜土豆泥的,那算是不错了。顾家算是条件好的,孩子满周岁前每天都有一碗鸡蛋羹吃,可是她依然觉得不太好

  前几日回娘家,她娘就问她了,老顾家那么好的条件,就没给牙狗吃个稀罕物牙狗若是有口吃,好歹也给娘家两个侄子匀一点过去

  于是她回来就和婆婆说着,看看能不能让城里的大伯问问,这个小的孩子都吃什么。谁知道这才几天功夫,大伯哥那边就托了大队长送来了两**子麦乳精。

  她这边烧着火,那边可是支着耳朵全听到了。

  麦乳精,那是好东西,一般人都弄不到,就是在县委里的大伯哥都费了老大劲儿才弄到的。

  整整两罐子呢!

  于是苏巧红就盘算着,一罐子送到刚生了娃的童韵那里,另一罐子应该送到自己这边吧?

  想到自己小牙狗喝上麦乳精后,那个美滋滋的样子,再想着把那麦乳精挖一些送回娘家,自己娘还有嫂子看着自己那目光, 苏巧红自己都舒服地出了口气。一时脑子里又开始转悠着,当然了,不能给多,就拿个小瓷碗装一点让娘家嫂子尝尝就行了。

  苏巧红就这么盘算着,连给娘家嫂子到底多少,以及到时候如何给他们说这麦乳精多么多么金贵,多么多么的营养,这些说辞都想好了。

  可是谁知道,盼到最后,那两罐子麦乳精,竟然全都送到了老五媳妇房里。

  竟然一罐子都没给自己留下?

  苏巧红开始还有些不信,后来支起耳朵再细听,果然就是,全都送过去了!

  这下子她心理不好受了,再抬眼看看三嫂子正放锅里贴饼子。

  “娘说了,给老五媳妇的干饼子里掺点白面,要不然咱这红薯干饼子太费牙,月子里吃坏了牙,这辈子都遭罪。”

  说着间,三嫂子利索地把刚贴好的几个带白面的干饼子单独放到旁边一个小箩里。

  苏巧红心里的那个气,终于忍不住了。

  她瞅了瞅外面,便开始对冯菊花撺掇了。

  “三嫂,你听到了吗,刚才大伯哥托大队长送来了两罐子麦乳精。听那意思,这麦乳精可是个好东西。”

  冯菊花贴好了饼子,又麻利地刷了一把锅,听到这话,动作都不带停顿的。

  “是啊,好像是个好东西!”

  苏巧红本来那句话是想挑事的,谁知道遇到这么一句没心没肺的话,竟然根本不接这个茬,当下也是无语了,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傻的?

  不过想想,她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憋屈。

  要知道在老顾家,顾老太是顶头老大,平时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那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底下几个儿子没有不听的。没办法,人家见识广,又是小学的老师,拿着队里的工分,折算成钱那也是一个月十六七块钱!

  有钱有辈分,谁敢说半个不字?

  苏巧红可不敢去找婆婆说,到时候婆婆一个眼神瞟过来,淡淡地来一句:还有没有规矩?

  她就受不了了。

  苏巧红也不敢去找自家男人说,她想都不用想,自家男人开口一定是:娘一个人把我们哥五个拉拔大不容易……

  苏巧红当然更不敢去找二嫂陈秀云说。

  要知道陈秀云和她那娘家堂兄弟陈胜利,那都是跟着自家婆婆学认字的一串串,是婆婆看着长大的,一个个把婆婆看得比亲娘老子都要重。

  自打这陈秀云嫁过来老顾家,她和婆婆就是婆媳二人组,婆婆就是营帐里的元帅专管发号施令的,陈秀云就是按冲锋陷阵的将军,那真叫一个指哪打哪!

  苏巧红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发现自己谁也不敢去找,最后只能找上了这老好人冯菊花。

  冯菊花这个人吧,脾气好,人也随和,平时笑模笑样的,但是小儿子黑蛋才一周岁,难保心里就没个想法。

  还是能试一试的。

  于是苏巧红瞅着冯菊花,长叹了口气:“我瞧着咱黑蛋吧,瘦巴瘦巴的,怎么看怎么心疼,三嫂你也该去问问娘,看看能不能允一点麦乳精,好给咱黑蛋补补。要不然别说你这当娘的,就是我这当婶婶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这么一番话,可把手下忙碌不停的冯菊花给说愣了。

  她想了想,好像这事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不对啊:“黑蛋是瘦巴,可那是随他爹,他爹就是比起其他几个兄弟瘦啊!再说了,一个臭小子,要喝什么麦乳精?忒糟蹋东西了!”

  说完这个,径自出去了。

  苏巧红坐在那里“哎哎哎三嫂”要喊住她,怎奈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最后苏巧红呸地冲着灶火吐了口:“这就是个傻子,稀里糊涂的,净被二嫂和娘哄着了!什么叫臭小子糟蹋东西,小子才好呢!臭丫头片子吃这么好,那才是糟蹋东西!”

  ******

  童韵不知道在灶膛前才发生的这事儿,不过她也在盘算着五斗橱里的这两罐子麦乳精。一开始的时候娘放在这里,她没说什么,因为她也怕自己奶水不够,委屈了自家这小家伙。可如今两天过去了,她奶水足得自己往下淌,这下子总算舒了口气。

  “这两罐子麦乳精,是个营养东西,补得很,留一罐子在我这里,另外一罐子,你拿咱娘房里去吧。她受了一辈子苦,每天去学校里也费嗓子,让她老人家好好补补吧。”

  “咱娘说了,留这里给你补身子。”

  童韵望着丈夫,摇头叹:“我这里每天一碗红糖水鸡蛋吃着呢,哪吃得了两罐子麦乳精?这又不能天天吃,就偶尔吃一碗解解馋补补身子罢了,一罐子能吃好久了。再说了,娘对我好,偏疼我,如今我生下咱家闺女,咱娘更是摆明了要向着。咱娘向着咱,上面几个嫂子都是大度的,不会计较这点子事,可是你也应该能看出,四嫂子那人,怕是会往心里去。她家牙狗儿又小,才八个月大,未必不惦记着这点吃食。如今你拿着放到咱娘屋里,随便咱娘怎么吃用,或者几个孙子过去她屋,她给冲一碗,这事看着好看。”

  顾建国想想也是,看看自家媳妇那鼓囊囊的地方,再低头看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娃儿,到底还是抱起一罐子:“还是你想得周全,那这罐子我就送咱娘屋里,等赶明儿下了工,我去冰上打鱼给你补身子。”

  说着间,顾建国也就过去正屋了。

  老顾家这院子还是解放前顾建国他爹在的时候盖的,想着家里孩子多,老长一溜儿,四边都是屋子。如今顾老太太独个住在大北屋里,老二顾建军和老三顾建民住在东边各一间,老四顾建党和老五顾建国住在西边各一间。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二嫂扫干净了,顾建国迈进正屋,只见他娘正在那里把报纸往墙上糊。

  报纸是大队长陈胜利那里得来的废报纸,沾了面糊粘在墙上,围着炕粘了整整一圈。

  “娘,童韵说,她奶挺足的,这个留你屋里,什么时候想吃就喝一碗补补。”

  顾老太看着儿子特意抱过来的麦乳精,也就没推辞:“童韵这孩子,素来想事情周全,行,那就先放我屋里了吧。”

  顾建国说着间,将那罐子麦乳精放在靠炕头的五斗橱里,之后又关紧了橱门。

  “娘,童韵说,让你给想个名字吧。”

  顾老太听了,放下那浆糊刷子: “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顾建国摇头:“没呢,这不是想着娘给取个名字。”

  顾老太想起那惹人怜爱的小东西,一时也是笑了;“我自己生了五个,眼瞅着你们兄弟又生了八个,十三次啊,没一次如愿的,这次总算是有个闺女了!我想着,也不指望这孩子大富大贵,只盼着她这辈子能顺遂无忧,就像在蜜罐里一样,过个甜美日子。不如小名就叫蜜芽儿吧?”

  “蜜芽?”顾建国想着这两个字,真真是带着一股子甜蜜蜜蓬勃向上的味儿,当下点头:“好,那就叫蜜芽儿。”

  “至于大名,我倒是想到一个,就叫斐吧。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

  “顾斐?”

  “对。顾斐,也可通假为绯,寓意为红色。”

  顾老太太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乡间惯常用的娟儿啊秀儿啊花儿的,不过还是要想到如今外面那热火朝天的闹腾,是以退一步,想着还不如叫绯,寓意么,那就是生在红色的红旗下了。

  顾建国想了想,最后终于道:“娘,我看,要不然还是叫绯吧,红色,红色好。”

  顾老太太自然是明白儿子的意思,点头:“嗯,说得对,红色好。就叫顾绯吧。”

  于是这名字就定下来了,顾建国又和顾老太太说起这满月酒的事。

  这年月,大家都不富裕,满月酒自然是能省则省,可是给亲戚邻居的红鸡蛋,却是少不了的。所谓的红鸡蛋,就是把家里鸡蛋染红了,分给亲戚朋友,这是给人报喜的意思。

  顾老太太听了,却是有些不高兴:“才送个红鸡蛋?也未免太亏待我这小孙女了,怎么也得连带送个喜馍馍!”

  顾建国听着有些为难:“娘,这喜馍馍可不好办,家里的精细面也就只剩那点了,怎么一分散,咱后头日子怎么过?”

  可是顾老太太却道:“把高粱面掺点精细面,做成喜馍馍,走得好的亲戚朋友都分点。”

  她老顾家终于有个宝贝闺女了,怎么也得有点排场。

  老太太说话,一锤定音,再没什么让人质疑的余地,顾建国没法,也只好先这么着了。

  谁知道顾老太太却伸开她那保养得还挺好的手指,慢腾腾地道;“你瞧,这不是吗?”

  苏老太太看到顾老太太那白净的手心里有一个黑色什么,正待凑近了细看,顾老太太却一下子扔旁边了。

  “一个臭气哄哄的蚊子,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扔了。”

  说完这个,她抬头笑呵呵地说:“亲家母,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继续说?你好像是说红旗公社?红旗公社怎么了?这两年收成不好?”

  苏老太太黑着脸,撇着嘴,不言语。

  苏老太太和顾老太太可不同,虽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可顾老太依然是白白净净的人,看着挺文雅的,就连那手都是秀气好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的。衣服虽然也是深蓝色衣裳,也没什么特别的,可那剪裁怎么看怎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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