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水下
足够深的水底，本来应该是一片漆黑。但散发着荧光的鱼群在四周穿梭，照亮了奇形怪状的石头，并投下黑黢黢的暗影，带状的水草随着水波漾动，像是黑影中暗藏的鬼魅，不时探头探脑，冲着来人发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阴森可怖的气氛，让钟离轻轻叹了口气。他藏身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中，旁边跟着凡光和艾利奥特，其余的虫族则分散开来，撒网式地一寸寸寻找湖底与他所言相符合的地方。
“先前在岸上测量过，这个湖顶多也就5平方公里左右。”
钟离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这底下不应该有这么大才对。”
“造物主的科技水平很高。”
艾利奥特回答道：“或许是应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空间技术。”
虫族能够用脑波发出信息，耳边突然多出一个声音，钟离也已经习以为常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将整个湖底探索完毕吗？”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们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用一只虫子扎破了我的手指，应该就是为了确定我人类的身份吧。鉴定DNA什么的……是通过血液吗？”
“是的，不过也不光是为了鉴定核信息，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需要识别。”
艾利奥特回答：“血液是必须的。虽然是不得已，但还是损伤了您的御体。我……”
艾利奥特银发金瞳，看着酷炫狂霸拽，其实相处久了还挺婆婆妈妈的。
“这种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钟离无奈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接下来我要做点事，你们别吓到啊。”
艾利奥特和凡光都是一愣，然而下一刻，两人的瞳孔齐齐收缩。
一抹鲜艳的血色在湖水中扩散开来，钟离竟然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来到未来之后总是遇到各种糟心事，他早就习惯性地在身边备上了一些武器，其中就有一把小刀，这个时候正好拿来用。
艾利奥特猛地冲了上来，一向镇定的他看上去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啊，好大的伤口，至少有1cm吧！”凡光的语调中都带上了一丝哭音：“离大人，疼不疼？医疗虫马上就到，您忍一忍，一定要挺住！”
为什么有一种他要不久于人世的感觉？
钟离捂着自己才1cm的小口子，表情有点懵。
就在这时，艾利奥特低下头，居然伸出舌头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那温热湿润的触感，让钟离打了个激灵，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艾利奥特，却发现对方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颤抖。
“我不会有事的。”
钟离愣愣地说道：“我只是……”
他手上的伤口，此时此刻已经神奇地愈合了。但艾利奥特和凡光的反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呜哇啊啊啊啊啊！”
凡光挤进泡泡里，一个熊抱搂住钟离的腰，一边哭一边控诉：“离大人，我要吓死了！您不开心砍我好了，如果谁对您不好，哪怕是艾利奥特，我也要把他砍成一片片丢到极寒之地做成冻肉！”
钟离屈服于凡光的眼泪攻势之下，只好安慰道：“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凡光抬头，双眼和鼻尖都红红的：“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钟离点头。
“不许拿刀割自己！”
钟离继续点头。
凡光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以后，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饱含希冀，钟离怔了一下。
他其实想过平静一些的生活，没打算永远跟虫族扯在一起。但这么做，对这群单纯的家伙来说，是不是就意味着抛弃，意味着背叛呢……
但很快他就没有时间纠结了。四周湖水的温度忽然急剧地下降，同时有一种震动感传来，水底扬起的尘埃遮蔽了视线，艾利奥特和凡光两人在刹那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趴在凡光胳膊上的那只嘴巴像喇叭的甲虫重新吐出一个泡泡，将他们三人都包在了里面。凡光将钟离整个人揽在怀里，而艾利奥特则拔出一把暗青色的刀，从双层泡沫中脱离出去，悬停在水中，冷冷地看着底下那道一点点扩展的裂缝。
水底出现了这样一个空腔，这种时候本该有巨大的吸力从裂缝传来，但他们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平静显得有些诡异，而缝隙仍在不断地延伸，仿佛一张越长越大、时刻准备择人而嗜的巨嘴。
艾利奥特潜了下去，但黑暗中忽然冲出一条长满了吸盘的触须，以千钧之势朝他压来。他一刀挥出，谁知刀刃居然就这么没进了对方的肌肉皮肤之中，艾利奥特索性直接放手退开数米距离，刀身随之爆裂，无数的锋利碎片就这么狠狠地插进了触须，旋转飞舞着将其撕扯成了血肉的碎片。
这只是一个开始，数十条触须从裂隙中缓缓伸了上来，蓄势待发。
艾利奥特面无表情地抬手，四散的碎片又缓缓汇聚起来，变成无数金属球，在水中反射着凛凛的光辉。
尘埃降下，视野逐渐清晰。钟离终于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急忙出声道：“等等，让我试一下。”
说着他举刀就要往自己手上划，但在凡光惊慌的注视下，钟离的动作不由顿了顿，最后只好用刀尖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几许血线蔓延出去，那些狂暴的触手忽然就安静下来，然后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
钟离松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您……”
凡光心疼地看了看他的手，随即愤怒地望向裂隙，迁怒道：“我要把这群丑不拉叽的触手砍成碎片。”
钟离：“那应该是人类留下的东西。”
“哼……啊？”
凡光吃惊地看向钟离，沉默一会，干咳几声说道：“额，其实仔细看看，这触手又好看又好吃，尤其是吸盘的线条，那么圆，那么美，还那么圆，真是完美无缺的杰作！”
钟离：…………
另一边，凡尔赛的一个隐蔽的地下室中，有两人正在发生争执。
“朗风是为了帮助我们，才会落到这个下场的。”
长发披肩的女人愤怒地高喊，一双兔耳激动地立在头顶：“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别人会怎么想？我当初将他拉到这个计划里来，不是为了在今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的。”
“牺牲是无可避免的，凯瑟琳。”
对面的老人冷淡地回答：“我可以死，你也可以死，那么为什么他不能去死？”
“费老，你以为我只是在感情用事吗？”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道：“各大报社已经在准备通稿，要借机往反抗军头上大泼污水。朗风是第一个投向我们的高等级士官，又是沈将军的心腹，他的事情具有重大的代表意义。如果他被公开处刑，我们却没有半点表示，那之后要拉拢其他高官，将会变得难上加难。”
费老闻言，轻轻地苦笑了一声：“利弊之间需要权衡。何况我们在这里的实力太过于弱小，不管怎么样，凯瑟琳，我们救不了朗风。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现在有可能接近沈从阳的，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任务……”
凯瑟琳咬住下唇，默然不语地垂头，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数分钟后，她朝费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任务优先。朗风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接下来，我会尽全力接近沈从阳，希望组织能够尽量配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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