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接入
经过变形，圣墟与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它的内部被分隔成无数个空间，而朗风正站在其中一个房间里，身后是有些残破的和平号，身前则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管道形成的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结构。
白色的光芒时快时慢地在管道中穿行，有时会突然停下，化作纷乱的闪亮碎片，有时又会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如同心脏般搏动的亮点，一下又一下不停地鼓荡着发出向四周扩散的亮蓝色闪光。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以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运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极度光怪陆离的梦境。那些明明灭灭的光辉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任何人只要盯着看超过半分钟，就会被夺去心神，沉溺于间活活渴死饿死也无法移开视线。
肩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朗风猛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趴在他身上的蜈蚣型虫族收回尖锐的口器，腹部的发声器中传来凡光不耐烦的声音。
“兽人就是兽人，真是太没用了！别浪费时间啦，离大人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破开防护墙，把你跟这艘和平号弄进圣墟的核心区域。你要不想自己的族人全部死光的话，就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把和平号的智能系统与圣墟的光脑连接起来。看到了吗，就是左边那个端口，弄根数据线来，这里必须用物理连接。”
朗风没有多说什么，他花了少许的时间将所需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拆开和平号驾驶舱的面板，卸下一些元件后，将里面的一个插口给暴露了出来，用光纤连接起来，然后拖着另一个线头走出舱室，半跪在凡光刚刚指给他看的那个端口旁边。
“很好，你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处的嘛。”
凡光满意地说道：“快点插上，之后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然而朗风却没有动。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鸣凰的攻击停止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凡光一愣：“什么怎么办？”
“阿雪……钟离是人类，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帝国上下都会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更何况他身后站着虫族，又能启动这种威力的武器。这是一把达摩克利斯，没人愿意自己的头上顶着这样大的一个潜在危机。”
朗风垂下眼眸，掩盖住其中莫名的情绪：“另一方面，和平号是我族独立设计和建造的，它能关停鸣凰，意味着许多事情，也会给许多人以巨大的信心。面对造物主时，兽人既自卑又自傲，政治有时会被民意所绑架，而帝国内部的一些既得利益者，也一直期待用对外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相应的，这种畸形又狂热的种族情感，很容易就会被一些有心人给利用起来。”
“呵，如果没有离大人的允许，光凭和平号，恐怕你连圣墟最外层的防御都打不破。”
凡光冷笑一声：“敢对造物主呲牙，也要看你们这些卑贱的兽人有没有这个资格！”
“真相是什么，有时候并不重要。”
朗风说道：“钟离，还有你们虫族，根本就不明白人类对我们兽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闭上眼睛，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喃喃，给未来下了一个定论：“战争，很快就会开始的。”
“……用不着担心我跟虫族，想太多只会让自己痛苦。”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朗风耳边响起：“再说既然跟着来了，也就意味着你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吗？”
朗风一怔，惊讶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钟离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趁他还呆愣的时候，不容置疑地扶住他的手，将光纤与那个暴露出来的端口给连接了起来。
刹那间，仿佛水坝决堤，巨量的数据流从和平号涌了过来，轰然朝着圣墟冲去。
这是最核心的区域，以至于基本没有任何防御力量。光脑迅速运转起来，开始临时编写防火墙，试图阻挡住外来的猛烈攻击。
双方展开角力，透明管道里的光芒极速地流动起来，几乎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刺目的光线带来灼热的温度，在热浪的逼迫下，钟离扯着朗风往后退了几步。
而圣墟外部也再一次发生变化，那巨大的光圈开始分裂，将圆盘形的主体包围起来，让整个圣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浑圆的光球，看上去就像一颗新生的恒星，宁静而凶险。离得太近的帝国舰队，因为高温而迅速融化成了铁水，在这种堪称天灾的攻击面前，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唯一幸运的是，指挥官很快发现，危险只局限于圣墟周边直径一千多公里的区域。
“它的移动速度加快了。”
副官看着频幕上跳动的数字，语气中满是恐惧：“按照这个加速度，再过五十七秒，我们就会被彻底甩下。它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如果那份匿名信中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圣墟抵达BK561，事态就会变得完全无法控制。”
“经过参谋团分析，那个情报的可信度很高。所以……必须在这里阻止这个恶魔。”
指挥官咬牙道：“让全体船舰都开启能量盾，以鱼鳞阵挡在圣墟的行进路线上。帝国第三野战师团就要来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咬住圣墟，哪怕代价是全军覆没。”
他的命令得到了贯彻。
没人对此有异议，他们是帝国的军人，正在为帝国的命运而战。
引擎功率全开，能量盾抵住了圣墟的高温领域，电子警报声疯狂作响，舱室内的灯光瞬间黯淡，气流外泄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喘息，呼啸而至，船舰的外表受损，随之内部的操纵舱被一点点破坏，终于维生系统发出最后哀鸣，可怕的高温袭来，驾驶员的皮肤迅速发红溃烂，最后被爆炸产生的光芒所吞没。
第一条战线被毁灭，第二条战线毫不犹豫地压了上去。
高灵敏度观测卫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忠实地传递到了数十万公里之外的房间。看着巨幅光屏上的情形，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一刻，无论背后有哪些利益争夺与倾轧，他们都被同一种莫名的情绪给牢牢地攫住。
数千年来，这是造物主与兽人的第一次对战。一方如此轻松写意，另一方却要用尽全力。这是……绝对的碾压。
“我们还没有输！”
叶天澄握了握拳忽然站起来，一把推开椅子，扬起手臂高声说道：“前线的战士们还没有认输，你们就要把自己当成丧家之犬了吗？！第三野战师团还没有抵达战场。如果第三野战师团也覆灭，我们还有其他的部队，如果军队全部战败，我们还有兆亿的子民。造物主的确强大，但他们的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
“人类已经灭亡了，他们就死在我们的先祖手中。”
深吸一口气，他环视众人，双眼中充斥着一种隐隐疯狂的气息：“而现在，我们比先祖拥有更加庞大的人口数量，更加强大的科技水平，胜利终将属于我们。你，我，我们会将这些游荡的幽灵，再一次送入地狱！”
第一个应和的人出现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悲观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屈的斗志与献身的决心。看着再度忙碌起来的下属，叶天澄露出一个微笑，随即向自己的终端扫了一眼。
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临危受命，从安全的帝都赶到了其他贵族唯恐避之不及的凡尔赛，不是为了特地跑来送死的。
得到虫族突入国境消息的那一刻，帝国就已经开始作开战的准备。阿尔伯特学院的新型机甲已经测试结束，正被运来这个战场。虽然敌手已经从虫族变成了造物主，但这种机甲仍然能够起到逆转战局的作用。
“我们会赢。”
叶天澄在心里说道。
唯一欠缺的只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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