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计中之计
林议已经在牢房外恭候多时。
苏卓凝左右打量，确定没有人以后，才低声对林议说：“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正如主子所说的，那狱卒一直守在门外，耳朵却不大安分。”
“他要偷听就偷听去吧，反倒正合我意。”苏卓凝笃定一笑，道：“你还按原计划去办吧。我在郡主府等你的消息。”
林议闻言，答应下来，便与苏卓凝分道扬镳，独自去办事了。
就这样，苏卓凝在郡主府闲等到傍晚，林议方才办好事回来。
从下午开始，就淅淅沥沥飘起了雨。这一场雨，下得倒久，为冬夜原本万籁俱寂的世界，添了几分嘈杂。
而林议亦是被淋得衣衫半湿，他也不在意，直接敲了门，在苏卓凝的示意下走进了她的寝房。
苏卓凝见林议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瞧你这一身的雨水。”
“都按主子的吩咐办妥了。”林议道。
苏卓凝一向相信林议的办事能力，不再多问，转头继续去看窗外的雨，说道：“今天我闲的无聊，对着这扇窗，琢磨了一整天的雨。”
“琢磨什么？”
苏卓凝顽皮一笑，一字一顿道：“上善若水。”
“真不知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林议闻言，不由失笑。
“小的时候，师父逼我和子涣念道德经，念完了，还要考我和子涣，什么是上善若水。”苏卓凝不以为意地继续解释，“那时候年纪小，虽然能硬背下来几句文言，却还是不解其中的意思。后来，师父就告诉我和子涣，水能泽被万物却与世无争，这是人生之道。”
林议听到这里，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你竟能有个这么高境界的师父。”
苏卓凝顿一顿，目光又黯了几分：“师父从未想要我和子涣出人头地，他一直以来所想的，只是我们可以一世平安顺遂。”
林议亦是收了玩笑之意，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可惜，有时候，圣人的话也未必全对，人总要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争。”
窗外寒雨不歇。
苏卓凝淡淡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次日，苏卓凝请求，在勤政殿当着皇上的面，审理猎场这一案。
“你只查了两天，就要在勤政殿审案？”皇上审视得看着苏卓凝，质疑道。
苏卓凝坦然道：“正因为只查了两天，臣女没有时间去设计陷害任何人，这个案子才能公平审理。”
皇上见她神色笃定坚持，便也应允：“好，你只当朕不在，一切以公允为准。”
“是，陛下。”苏卓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一旁的宫人道：“去将太子、皇后、平王和裴贵妃请上来。”
皇上没料到苏卓凝要请裴贵妃，微有诧色，却仍是由着她。没多久，皇后和裴贵妃就依次抵达勤政殿。而太子和平王因为不在宫内，所以稍慢一程。
这一切都在苏卓凝的算计之中。
之所以昨天，苏卓凝故意和太子说了上中下三策，是因为她太了解平王的个性。平王最厉害的事情，就是算计人心，所以即便是牢狱之中，也一定会有他的眼线。苏卓凝故意跟太子说出要陷害平王，平王的眼线偷听了过去，必然当真，会让平王想尽办法提防。
他们绝对想不到，其实这只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苏卓凝真正想要陷害的人，并不是平王。
而是裴贵妃。
此时此刻，裴贵妃的面色里也出现了一丝慌乱。后宫不得干政，即便贵如皇后也不能出入勤政殿。这一次，裴贵妃应该也能看出，这一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苏卓凝看向裴贵妃，语气里无形带着一份压力：“贵妃娘娘想必知道，皇上已经赐了臣女尚方宝剑，将前段时间猎场的事情，交给臣女审理。今日，臣女便是要来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的。”
“郡主既是皇上钦点之人，本宫也希望，能做到公正不阿。”裴贵妃尽可能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一席话说得并无漏洞。
“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女也觉得，凡事必要求一个公正严明。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女今日斗胆得罪，还望贵妃娘娘理解。”
苏卓凝这一番话连敲带打，裴贵妃亦是反应不及。然而毕竟混迹深宫多年，她也不遑多让，暗暗端出几分脾气：“郡主这说得哪里的话，若是做到公正就会得罪本宫，岂不是置本宫于不义之地吗。”
“既如此，臣女便也没有顾忌了。”苏卓凝见状，不慌不忙地转脸向皇上说道：“陛下，请容许臣女传召一个证人。”
皇上作壁上观，不愿在此时出言，却仍点头答允。
如此，殿外苏卓凝准备已久的证人，就这么被传召进来。
那证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全身伤痕累累，绝无一块好肉。刚一进殿，看见了裴贵妃，那证人便双眼通红地扑了上去，跪倒在裴贵妃脚边，用无比沙哑的嗓音嘶吼道：“求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求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裴贵妃仔细一看，那灰败不堪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夕鹭。她瞬间反应过来，一脚将夕鹭踹开，大声呵斥：“没规矩的东西，本宫根本不认得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夕鹭被踹倒在地，眼泪瞬间流下，她咬着下唇，破败的声音显得无比凄楚：“贵妃娘娘如何不认得奴婢了，奴婢是夕鹭啊！”
苏卓凝走到裴贵妃身旁，平视她有些惶然的目光，郑重问道：“贵妃娘娘，这个婢女名叫夕鹭，娘娘究竟是认得还是不认得，还请说清楚了。宫中婢子的调配，内务府都有记录可寻，夕鹭有没有服侍过娘娘，一查便知。”
裴贵妃闻言，心知内务府的记载不能否认，便改口道：“本宫刚才受到惊吓，一时没有认出，她是夕鹭。她确实……服侍过本宫一段时间。”
“原来贵妃娘娘是一时没有认出……”苏卓凝淡淡一笑，讽刺道，“也是，夕鹭这段时间，在暴室受尽酷刑，确实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贵妃娘娘可知道，她是犯了什么事吗？”
“本宫怎么会知道。”裴贵妃急急否定道。
“娘娘若是不知道，就让夕鹭自己说一说吧。左右这段时间，她也招认的差不多了。”说着，苏卓凝递给夕鹭一个眼神，沉声说道：“夕鹭，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要清楚。暴室的七十二道刑罚，你若不想从头到尾再受一遍，就把实话原原本本说一遍。记住，当着皇上的面，若要有半句虚言，便是株连九族的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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