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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虞兰的情况有些不大好。

  她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她闭着眼睛静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动静,然后缓缓睁开双眼,视线逐渐从迷蒙变得清晰,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阴暗的牢房里。

  湿冷的潮气从坚硬坑洼不平的地面蔓延至全身,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

  她忍着经脉中传来的细细麻麻撕裂般的疼痛用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脖子后传来的一阵剧痛让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一边用手揉着脖子一边打量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这间牢房不大,三面都是坚硬的石壁,另一面则是厚重结实的木栅栏,用粗长的铁链一圈圈锁了起来。常年的阴湿让石壁甚至长出了绿森森的青苔,在整个牢房中泛出一股腐败幽暗的气息。

  这里面不只虞兰一个人,除了她还关了十几个年轻的衣衫褴褛十分狼狈的女人和一个小女孩。

  之前吵醒虞兰的哭声就是这个小女孩发出的。

  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让虞兰本就疼痛欲裂的脑袋抽痛的更厉害,她摸了摸衣袖中的暗袋,从里面取出一枚荷包打断了女孩的哭泣,眉头紧皱声音冷得快结成冰渣: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骗我!”

  或许是虞兰的声音太过严厉,小女孩吓得止住了哭声。她抽噎着看向虞兰,鼻子眼睛通红:

  “我不是故意的……爹爹娘亲生病了,大哥哥说只要把你带过去,爹娘就一定会好了。”

  “大哥哥?哪个大哥哥?”虞兰追问。

  小女孩打着哭嗝:“我不认识…嗝…他在你们来之前来的。他把这个荷包给我,告诉我你要是问起来该怎么说…嗝…然后让我把你引到我家里。”

  “那你说的小弟弟呢?床上躺着的不是他?”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什么小弟弟。床上的是隔壁阿宝。”

  虞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针对自己,小包子应该没有事。不过到底是谁要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杀了自己吗?他又是如何能够接触到小包子的贴身物品?这个荷包的确是自己绣的绝对没有错。

  想到这里虞兰又问:

  “那个大哥哥在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把我们抓来的吗?”

  小女孩看着虞兰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哥哥不见了,我们被强盗抓到这里来了,我想回家哇哇哇……”

  虞兰看着哭得惨兮兮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女孩很是有些头疼,虽然气她算计自己,但哭得通红的鼻子眼睛还是让她不由有些心软。于是轻叹了口气抱着她轻声哄道:

  “没事的没事的,乖,别哭了啊。”

  这时牢房外的通道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个满脸横肉一身匪气的男人从通道外走了进来站在木栅门外,领头的那个拿着一把大刀将木栅栏上的铁锁拍得哗哗作响,一脸的凶神恶煞:

  “格老子的哭什么哭!再哭爷爷把你们全杀了!”

  牢房里的那些女人看到他们进来时便纷纷缩到角落里,此时更是恐惧的抖成一团,发出隐隐的啜泣声。小女孩早就吓得浑身发抖缩在虞兰身边,虞兰不动声色的挡在她的前面。

  领头的男人看着这些女人在自己的威吓下像是待宰的羊羔一动不敢动,十分满意的笑起来,那粗嘎的笑声配合着脸上直抖的横肉让他更是显得凶恶可怖。

  他举起刀示意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把门打开。”

  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响声,木门被打开了,看着走进牢房目光凶恶的两个人,那些女孩们一个个拼命的往后缩,抖得更厉害了。

  领头的男人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用一种国王逡巡领地的高高在上的姿势在牢房中慢慢踱了一圈,女孩们惊惧的低叫声放佛是某种动听的乐曲让他脸上笑容更加明显。

  他忽然停在虞兰跟前,目露淫.邪:

  “哟,这个小娘子还带着面具呢,怎么地,难道是太害羞不敢见我们哥俩?别怕,让我们好好疼疼你……”一边说一边在另一人同样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弯下腰摸向虞兰脸上的面具。

  虞兰强忍着用银针戳死他的冲动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那个领头的一声惊呼满脸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虞兰脸上纵横交错的绿斑在牢房幽暗的光线中更显得狰狞可怖犹如鬼魅。

  牢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显然被虞兰容貌震惊到的人不止一个。领头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然后一脸厌恶的往地上”呸“的啐了一口:

  “真他娘的晦气!怎么搞回来这么一个丑八怪!他奶奶个熊!”

  他又往虞兰脸上看了一眼然后立刻转移视线,像是怕被什么不好的东西感染一般又往后退了一步。嘴里骂骂咧咧的将手上的面具收到怀里,然后跟另一个男人商量了几句拽着一个姑娘就往外拖,脸上下流的笑容令人作呕:

  “哼,小娘们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乖乖把我们哥俩伺候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不然的话有你的好看……”

  三人逐渐走远。不一会儿,就只剩下重新锁上不断晃动的铁链和被拖走的女孩不断回响的尖叫声。

  牢房中又有人低声哭起来。

  虞兰靠在墙壁上轻轻喘息,感觉全身都有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攥得死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摸着自己脸上的斑痕,抬头看着阴暗幽深的墙壁心中默念:

  李彦玦,你千万要快一点。

  ——————————————————————————

  李彦玦现在已经快疯了。

  他站在王家村中央的谷仓里,沸腾的怒火和狂涌的杀气盘旋呼啸宛若实质,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尊亟待嗜血的邪将杀神,周身十米内无人敢立。在他身前跪了一地的士兵亲卫早已汗湿重衣面无人色。

  “所以,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偏偏就让她失踪了,嗯?”李彦玦一字一顿道,明明是极为轻缓的语气,每一字中隐含的浓烈杀气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邹上看着永乐王爷血红的双眼和越发平静得诡异的面色忍不住抖了抖——他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怒。

  从接到消息之后李彦玦便带领士兵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这里,遇到山路马不能行时更是用内力施展轻功全力疾驰。那周身散发的煞气让一众亲随都有些忍不住腿软。

  跟随王爷这么多年,除了之前发现有人暗中毒害世子时,他从未见过王爷这么恐怖。这次赵姑娘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怕是要血流成河浮尸万里了。

  绿腰和蓝山也跪在地上,此时别说李彦玦愤怒得想要杀人,他们自己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这次和江木春那次的情况不同,他们是真的让小姐被人掳走了。

  无论如何眼下找到小姐才是最重要的,绿腰将满心的后悔懊恼先收起,壮着胆子向李彦玦报告当时的情形:

  “……于是我们便分工去做自己的事,当时小姐还在这里为村民诊治。等我熬药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众太医纷纷磕头请罪:当时病人太多又来来回回的人员杂乱,他们也只看到虞兰在为病人诊治,后来便不知道了。

  绿腰继续说道:“我问过所有当时在这里的村民,有人看见小姐跟着一个孩子往村尾的方向去了,我正准备去找时山匪就闯进了村子。”

  “山匪?”李彦玦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微微上扬的尾音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一直跪在一旁在永乐王爷嗜血般的视线下抖成筛子的王家村里正哆哆嗦嗦的回话。

  原来淮阳郡山脉纵横,其中藏了无数犯罪逃亡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纠集成群结为匪患,时常下山抢掠打劫。王家村位于山谷平原之中,周围的几座山盛产各种药草,村民靠山吃山,通过采摘药草售与药贩为生,在周围的镇集之中算的上小康之村,因此是山匪劫掠的重点目标。

  郡守也曾多次派兵前来剿杀,但这些匪徒多是累案之犯,凶恶成性兵器充足,下山作案没有规律性又有复杂的山势地形作为掩护,加上淮阳兵力有限,纵使追寻到蛛丝马迹也是力有不逮有心无力。

  并且每次派兵剿杀之后,下一次这些山匪劫掠之时便会更加穷凶极恶,将官兵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加倍的报复在百姓身上。久而久之,不仅官府无可奈何,百姓更是胆战心惊苦不敢言,为了生存只能摸索出一条与这些山匪勉强共处之道:

  在遭遇山匪时不抵抗不报官,任他作为,横竖只是损失些财物,运气不好的每年再损失几家女儿,总比山匪事后报复大开杀戒要好。

  里正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李彦玦的眼神愈发阴沉得可怕,怒喝道:

  “愚蠢!尔等不知道何谓所谓姑息养奸吗?!这样的纵容默许只会让那群山匪愈发猖狂无法无天!我倒不知道这淮阳已经是山匪的天下,由着一帮宵小称王称霸!”

  他看着谷仓外的地上跪着的那群面色悲苦的百姓,忍了忍还是将这番怒火稍微收敛,转身看向绿腰问出此时最紧急的问题:

  “然后发生何事?”

  “我们击退了山匪,之后却再找不到小姐的踪迹,只在村尾的一座房子里发现了这个。”

  李彦玦接过绿腰递过来的东西,眼神蓦地暗沉下来,勃发的杀气让狭长的凤眼中暗潮涌动深不见底——他手中的正是当初送给虞兰的那枚玉佩。

  李彦玦将玉佩攥紧,问道:

  “有活口吗?”

  他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只有眼中疯狂翻涌的杀气昭示着在这种平静的伪装之下掩藏着怎样可怕的爆发。

  跟随虞兰的亲卫拖过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扔在地上。

  这两个人即使被抓住还是一脸的凶狠匪气,此时看到锦袍玉带气势逼人的李彦玦,虽然从心底莫名渗出一股胆战心惊的寒意,还是强忍着惧意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姿态。

  山匪一梗着脖子目露凶光:“被你们抓住老子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不过要是杀了我,下一次你们这个村子怕就不复存在了!”

  听着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李彦玦的脸上没有露出半丝的怒意。他甚至笑了笑——跟随他多年的侍卫们立刻低下头——然后走到土匪一跟前。

  脸色平静的轻轻将脚放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蹍断。

  接着是手臂,脚趾,腿,胸膛,一直到土匪一的整个人都碎成一地。刺目的鲜血一直流淌到谷仓门外。

  这个过程中土匪一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村子。山林中的鸟雀被成群的惊起,门外的村民两股战战甚至很多人没忍住吐了出来。谷仓中的所有人都面色惨白,除了土匪一声嘶力竭由高到低直至消失的惨叫声,整个谷仓中一片死寂。

  李彦玦将自己靴子上的血迹擦干净,觉得心中那股奔涌的杀气终于稍微平息了一点。

  他指着旁边那个软成一滩,身体下方的地面上有着明显湿迹的土匪二对邹上道:

  “把他交给小下,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他们的藏身地点。”

  邹上应是退下。

  绿腰努力将视线从地上那碎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上移开,咽了咽口水对着李彦玦道:

  “小白可以帮忙,小姐身上种着千里香,小白可以找到她。不过它只听小姐的命令,我们到山里后它就飞不见了,现在一时怕是找不到它。”

  “小白?”李彦玦微微皱起眉头,想起在离开延康城之前虞兰教给小世子如何与那只鸟进行沟通的方法,然后大步走出谷仓。

  他站在谷仓外的空地上,冲着山林学着虞兰的样子打了个长长的呼哨。

  片刻之后,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丛山深处迅速飞来。

  小白在村子上空盘旋了几圈,却十分困惑的发现没有见到预想中的身影。就在这时又有一声呼哨响起,小白又盘旋了一阵然后在绿腰震惊的目光下有些迟疑的落在李彦玦伸出的手臂上,歪着头打量他:它认识这个人。

  李彦玦看着眼前这只白色的鸟努力保持镇定——这是目前找到虞兰的最大希望了。他伸出手试探着去摸小白的脑袋。小白有些不安的动着爪子往后退了退,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到底还是没有躲。

  李彦玦的手碰到它的脑袋,心中涌出一股欣喜。他看着它的眼睛郑重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小白冲着他咕噜咕噜叫了两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振翅而起,朝着山林中的某个方向飞去。

  李彦玦看着小白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划过一抹坚决:

  虞兰,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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