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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延康城中最近流传着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左丞相赵大人府中闭门修佛多年的二夫人,遭天谴了!

  这个消息因其高门贵族的发生背景、神秘莫测的主要人物和诡异至极的发展趋势很快便以所向披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探讨内容。

  甚至有酒楼的评书先生据此编写了一段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豪门恩怨故事:“茹素参佛谁知内藏蛇蝎心肠,作恶多端今得循环报应不爽”。

  整个故事人物形象生动饱满,情节发展扑朔迷离,语言精练朗朗上口,很快传遍延康城中各个交流圈,掀起豪门探秘的又一波高.潮。

  故事发生的焦点地区——赵府。

  虞兰刚踏进书房,迎面一阵厉风飞来一个青山松鹤茶盏,伴随着赵子洲扭曲的面庞和气急败坏的怒喝声:

  “你还有脸回来!”

  虞兰扫了一眼被绿腰用内力震开碎裂一地的茶杯,掸了掸玫瑰色芙蓉缀锦长裙上的一丝水气,施施然迈步走进书房,在正中央绿腰扶好的香檀木椅上坐下:

  “我为什么没脸来。”

  赵子洲双眼赤红的看着这个似乎处处与自己相克的女儿:精致绝美的面容与烛歌一模一样,玫瑰色的长裙更衬得她面色红润肤白若雪,哪还有上次见到时满脸绿斑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分明就是一直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早知道她根本不会死,当初烛歌又怎会心灰意冷自尽而亡!

  他冷笑一声:“你解了淮安之疫,救万民有功,如今是圣上亲封的永寿侯,名列皇族玉碟的昭华郡主,自然不会将小小的丞相府放在眼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虞兰微微挑眉:“哦?赵大人既然如此消息灵通知道我得了哪些封赏,那你可知道我在淮安受人袭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呢?”

  赵子洲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自然,又飞快的消失无踪,厉声喝道:

  “我不与你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我只问你,柳漪漪身上所发生的异状可是你所为!”

  虞兰用指尖轻抚袖口上绣着的蔷薇花纹:“什么异状,我只听说赵府的二夫人作恶多端遭了天谴呢。”

  “你还狡辩!那种事情只有不问谷能做得到,不是你,难道是你那个居心不良的师父不成!”

  虞兰的指尖蓦地收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再敢说我师父一句不是,我不介意让你变得跟她一样。”

  赵子洲惊惧的颤了颤,随后双目圆睁满面怒气:“果然是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外人如今都将赵府传成了什么样?!还不立刻将她治好!”

  虞兰抬头冲他一笑:“做了什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十三年前她给我下了有红颜老之称的碧鸩,我就还她一副真正的红颜老喽。红颜好,日以年老。每一日她的面容都会以一年的速度老去。更妙的是虽然面容苍老但身体情况却仍然正常,也就是说,最终她将永远以一副鹤发鸡皮垂垂老矣的容颜度此余生。药丸中还特地加了延年益寿的功效,想必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活个□□十岁都不是问题呢。”

  药是在虞兰第一次来赵府时下的。当时因为花神节祈福需要一个月,便给药效设置了一个月的潜伏期。后来因为淮安一事逗留延康的时间早就超过了一个月。算算时间,柳漪漪如今应该是一个五十多岁白发渐生的老妪。以她视容颜如命、因为烛歌姿容绝色便百般嫉恨暗下杀手的性格,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想来滋味应该是极妙的。

  赵子洲气得浑身直颤:“孽障!我赵家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之人!”

  虞兰怒极反笑:“我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十三年前柳漪漪给我下毒之时怎么不见你如此疾言厉色!我没有加入碧鸩的毒效让她日日承受凌迟之苦已是手下留情!轮心肠狠毒,我比不过柳漪漪百一,更比不过你万一!”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情绪,虞兰端坐在椅子上冷声道:“我今日来可不是与你在这些事上浪费口舌。”

  她转头给了绿腰一个眼色。绿腰会意,在赵子洲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箭步上前在他周身大穴上暗加了几分劲道用力一点,满脸怒容张口欲叫的赵子洲立刻浑身僵直变成了一个能看能听不能动的木偶。

  虞兰轻轻击掌,蓝山便悄无声息的从窗户中跳了进来。

  绿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袱,取出些粉脂一样的东西配合其他器具在蓝山脸上涂涂抹抹。片刻之后,一个与赵子洲全无二致的“赵子洲”便出现了。

  绿腰拍拍手,得意的看着虞兰:“怎么样小姐,还凑合吧。”

  虞兰竖起大拇指,然后取出一粒药丸让“赵子洲”服下,“说说话。”

  “赵子洲”用赵子洲的声音道:“我是天下第一大人渣。”

  虞兰满意的点点头,扫了一眼满是惊骇之色的赵子洲,道:

  “把他拎到屏风后面,扒了他的外袍。”

  半盏茶的工夫,“赵子洲”怒气冲冲地从书房摔门而出,怒喝道:

  “备马!”

  门外响起了管家赵荣诚惶诚恐的声音:

  “老爷是要出门么?”

  “哼,不出门难道要留在这里被这个不忠不孝之徒给活活气死吗!”

  “老爷息怒,小人这就命人备好马匹……”

  一行人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慢慢远去。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书房传来一声传唤:“来人。”

  一个丫鬟忙走了进去,低着头行了一礼:“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虞兰勾起唇角:“把你们的三夫人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三夫人来得比虞兰想的还要快。

  不仅来了,还亲手奉上了一盏香茶。

  虞兰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拿起碗盖撇开浮沫轻抿了一口,微微挑眉:是上等的秋露清毫,这个三夫人倒比赵子洲有眼色多了。

  三夫人不着痕迹的在虞兰白玉无瑕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福身一礼:“拜见大……永寿候。”态度恭谨却从容淡定,衣着低调但难掩华贵,通身养尊处优的豪门贵妇气派,哪还有半分当初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的小丫鬟的影子。

  端坐在椅子上虞兰曼斯条理的又品了一口茶,却并不叫她起身。直到对方身形微颤额角泛出细密的汗珠才开口道:

  “三夫人真是太多礼了。绿腰,给三夫人搬张椅子。”

  看着对方在丫鬟的搀扶下身形不稳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恭恭敬敬跟自己道谢的样子,虞兰心情十分舒畅:

  啧啧,这套仗势欺人的把戏用起来果真很痛快,怪不得太后娘娘老喜欢这么干。

  “你我二人相识已久,”虞兰笑着道,“总是称呼你为三夫人实在是太过生疏,不如直接称呼名字来的亲切,你认为呢?”

  三夫人低眉顺眼:“姑娘说的极是。”

  “那该称呼你为什么好呢?”虞兰一手托腮作天真无辜思考状,“我听说赵子洲给你改了个名字,叫作……青语?初春浅妆吟青语,人如其景美景如画,倒的确不愧他赵大才子的名头啊。”

  三夫人的脸猛地一白又涨得通红:这是老爷取得名字没错,但只是作为……闺中之趣,她又是从何得知!

  感受到身后的丫鬟们传过来的异样视线,三夫人只觉得如芒在背犹如火烧,手中的锦帕被揪得完全变形几乎快要扯烂。

  虞兰看着她的表情惊讶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还是叫你春吟吧,反正当年你在娘亲身边伺候时我也是这样叫惯了,你觉得如何?”

  三夫人的脸色红白交替,掩在袖子中的手指紧紧掐入掌心。曾经是大夫人贴身侍女的身份一直是她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在赵府掌权这么多年,已经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如今这最后一块遮.羞.布却被人直接连皮带血的撕了下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还往她身上使劲踩了几脚!巨大的嫉恨和怒意一瞬间让她的脸几乎都扭曲起来!

  “你们都出去。”她冷声对身后的侍女说道。数息之后,脸色又逐渐恢复正常,抬起头冲虞兰柔柔一笑:“大小姐觉得合心意便好。”

  虞兰挑眉,几乎都要为对方的忍耐力鼓掌称赞了,这么踩都没脾气?她放下茶盏微微调整了姿势,背抵着软乎乎的靠垫靠坐在椅子上,随手从旁边的桌案上拿了一方白玉镇纸在手中把玩:

  “娘亲在世时一直对你称赞有加,说你机灵懂事,伺候人的手艺再精巧不过。对了,你和娘亲是如何相识的?好像不是从牙行直接买回来的吧?”

  三夫人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我家在闽南一带,二十年前家乡突发大水,房屋冲毁亲人离散,只剩我一人辗转来到延康,身无分文孤苦无依,还险些被歹人拐卖,幸得夫人相救才免于一难。从那之后,便一直随侍夫人左右了。”

  “原来如此,”虞兰点点头,又道:“那你遇到娘亲是在她救了太后之前还是之后呢?”

  “之后。”

  “所以世事真是奇妙无比,”虞兰抚摸着手中的蛟形镇纸笑道,“你为了报答娘亲的救命之恩卖身为婢,只是娘亲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恩报着报着就报到她相公的床上去了。”

  三夫人的面色一僵瞬时难看无比,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忽然间盈盈带泪跪倒在虞兰脚边:

  “我心知大小姐对于老爷娶我一事一直心怀怨怼,但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对夫人没有半分取而代之之心啊。夫人去世之后老爷悲痛不已,我也几乎恨不得和夫人一同去了。只是夫人对老爷的感情我再清楚不过,如果夫人在世也一定不忍心老爷如此痛苦希望有人能照顾他的。”三夫人情真意切声泪俱下,抱着虞兰的腿哭求道:“我与老爷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的,即使这样有错这份错误也让我一人承担,求大小姐成全我们吧……”

  虞兰抑制住强烈的翻白眼的冲动一边暗示绿腰将这个女人拉起来离自己远一点一边温婉笑道:

  “春吟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成为赵府的三夫人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还懂得择木而栖,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能不能飞上枝头端的只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手段本领。况且我是真心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堆。”都脸皮比城墙厚无耻到家了。

  她脑子抽了才会管这对男女究竟如何,就算是男盗女娼白日宣.淫.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竟然在她面前演起琼瑶剧了,还真心相爱求成全?容她恶心一会儿先。

  绿腰将三夫人拉了起来。等到双方情绪都平复一些,虞兰看着对方微红的眼眶缓缓道:

  “你的身世的确令人同情。刚好我最近听了个故事,倒也是同样让人唏嘘不已。正好无事,便说给你听听。”

  “据说在三十多年前,延康城中有一个鼎鼎有名的医药世家。家主华涟,传闻是华佗后人,精通药理医术卓绝,华家药店所生产制造的医药更是为皇家御用,声名远播。而华家的声势在华家长女入宫为妃之后更是达到顶峰,一跃成为京城的豪门贵族。”

  “华涟的夫人早逝,但为他育有二女,长女华璧,幼女华城。入宫为妃的正是长女华璧。华璧从小跟随父亲学习药理,精通养生之道,又温柔貌美,很快便得圣上宠爱晋封为玉贵妃。华家凭女而贵,一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风头无两。”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圣上便遇到了一个他此生挚爱的女子。他迎娶这名女子封其为后,自此宠冠后宫,眼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佳丽。”

  “数年之后,皇后接连为圣上诞下两名皇子,一直荣宠不衰。期间玉贵妃虽然用手段也诞下一名皇子,却自此彻底被圣上厌弃,所生的皇子圣上连一眼都未看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一个,只听其自生自灭。”

  “玉贵妃自幼为名医之女,本就心高气傲,又得过隆宠情根深种,默默苦守数年却换不来心上人一个眼神,连自己百般求来的孩子也被他视若敝履,心中的苦恨如同红沙江中的江水愈积愈深。而在眼睁睁目睹心上人与皇后日日恩爱,将其视若珍宝百般呵护疼宠之后,剧烈的嫉恨终于让心中波浪滔天的恨意宛若猛兽冲破决堤!”

  “世人都知道华家医术传家救人济世,却不知道华家更为擅长的其实是制.毒。被嫉恨蒙蔽双眼的玉贵妃为了重新挽回爱人孤注一掷,偷偷给皇后下了一味剧毒——碧鸩。”

  “可惜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皇后没有中毒。圣上滔天暴怒。玉贵妃赐毒而死,所生皇子缢亡。华家全族数百条人命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无人生还。”

  “名噪一时的名门世家,自此灭亡。”

  三夫人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从虞兰讲述这个故事开始,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凄如厉鬼。布满泪水的脸上满是惊骇欲绝的恐惧,像是看着某种最令人恐惧绝望的存在一般死死盯着虞兰,嘴唇颤动几乎不能成声: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的!”

  虞兰看着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鬼魅般的邪气:

  “春吟你为何这么激动,是不是……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此事涉及宫廷秘辛,为了控制影响先皇下了封口令不准任何人私自传播讨论。时隔数十年之后,如今知道实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但毕竟是事关几百条人命的重大案件,凭不问谷的情报系统还原事情原委还是易如反掌的。

  “砰”的一声。三夫人的身体因为剧烈的颤抖跌落在地,坐在地上拼命的往后退,撞得身后的椅子东摇西摆与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拼命的摇着头: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故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虞兰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了然的点点头:“也是。你可能的确不知道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中有一个巨大的疏漏——华家虽然被满门抄斩,却并不是没有人生还。事发之时华家幼女因为带着随从出门游玩恰好躲过一劫,被斩首的不过是假充她身份的婢女。春吟,你认为我说的可对?”

  三夫人双目圆睁,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冲着虞兰大喊:

  “不对!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虞兰却不再理会她,接着道:“你说你家在闽南,因灾流落到延康城遇到了娘亲。但你一个身无分文几乎沦为乞丐的孤女竟然知道娘亲是什么时候救了太后——当初因为娘亲的要求,救治太后的功劳全部记在了赵子洲身上,除了宫中有限几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娘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是其一。”

  “其二。自玉贵妃下毒事件之后,先皇下令碧鸩为禁药,私制者株连九族。那么当初柳漪漪又是从哪得到的碧鸩?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初我中毒苏醒后,可是你告诉我碧鸩的毒性和药效的呢。连为我诊治的太医都因为避讳闭口不谈的碧鸩,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从李彦玦向虞兰提出碧鸩的问题后她便一直在思考。很多东西在你没有仔细注意时会被忽视,但一旦仔细排查,很多细节便会浮出水面。得知了玉贵妃的历史和隐藏在碧鸩之后的故事,很多以前没有在意的片段就能顺理成章的联系在一起了。

  “我猜当你得知华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必然是痛不欲生恨意滔天,立志要为惨死的父姊报仇雪恨。你回到延康,隐姓埋名,寻找一切机会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报复。先皇驾崩今圣甫一登位根基不稳,朝堂混乱后宫动荡不安,这对于你来说正是绝妙的时机。只要太后一死,两位皇子不过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这样不仅能解决掉罪魁祸首,还能让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皇族承受同样的报复。你利用当初玉贵妃在宫中遗留下来的人脉再一次向太后下毒。你比你姐姐幸运,这一次太后没能躲掉。不幸的是,我娘亲出现了。”

  “你千辛万苦布好的局却被娘亲无意中破坏了。于是你又暗中接近娘亲,成为她的贴身侍女,一边借由她的身份打探皇族的各种消息——作为对太后有恩之人,皇族绝对不会对她设防——一边伺机报复。但这个时候娘亲如果出事,首先被怀疑的就会是身为贴身侍女的你,于是你按捺不动,等待时机。数年之后,这个时机终于被你等到了,那就是赵二夫人柳漪漪。”

  “你暗中与柳漪漪的侍女多生摩擦争吵,散播凭借娘亲的美貌柳漪漪永远无法上位的言论,引诱柳漪漪认为只要除掉娘亲赵子洲便会只关注她一人。柳漪漪生性狭量易妒,在你的引导下很快就开始了行动。据柳漪漪的侍女所说,那份□□是她在城北一家角落处的药店买的,药店老板独家推荐。我去调查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记得有那样一家药店,那家药店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者说那家药店只在那名侍女去买药的时候存在过。”

  “一切都如你所料的发展着。柳漪漪拿到了碧鸩,成功放入的娘亲食用的羹汤里,眼看着一切都要成功了,又一个变数出现了——我喝了那碗羹汤。娘亲安然无恙。”

  “不过娘亲最终还是如你所愿的去世了。娘亲走后她生前的侍女仆从发卖的发卖,归家的归家,只剩下你一个留在赵府,并成功搭上赵子洲这条船。以你的智商我相信你早就发现了赵子洲对你的巨大价值——你们几乎有着完全相同的目标:控制皇族。只不过他是想万人之上,你是想血债血偿。”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你成功的成为了赵府三夫人,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便利简直是无以言表。你精通毒术,各种下三滥的招数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各种动作可以肆无忌惮地进行,因为就算被发现也只会记到赵子洲这只冤大头身上,没有人会怀疑身为一介女流甚至不通文墨的你——曾经是婢女的身份成为你最大的保护色。”

  虞兰微微弯身看着坐在地上的三夫人,一字一句道:

  “我说的可对。华二姑娘。”

  随着虞兰的讲述,三夫人反而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理了理因为之前剧烈反应而有些凌乱的鬓角,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抚平裙袍上的褶皱,一步步走到门口将书房的门紧紧关闭。然后缓缓转过身,脸上微微浮现的笑容在骤然阴暗下来的光线中近乎诡异: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不过只是一个永远走不出这个房间的故事罢了。”

  她姿态雍容的朝着虞兰走过来,长长的裙角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在这个落针可闻的房间中极为清晰。

  “你跟你娘的确长得很像,但你比她聪明多了。唉,若不是她坏了我的计划,我还真舍不得冲她那张美丽至极的脸蛋下手呢。怪只怪她多管闲事,赵子洲眼瞎又太蠢。对了,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碧鸩,它绝对无药可解,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绕着虞兰缓缓转了个圈,转而又道:“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你马上就要……”

  三夫人志得意满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只见她猛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脸色一白,一丝血迹从她嘴角落下。

  虞兰平淡无波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我就要怎么样。中毒而亡吗。因为你之前假装歇斯底里借由摔落在地洒向我的毒.药吗。”

  三夫人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你怎么会没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绿腰毫不客气的冲她翻了个白眼:

  “就你这点雕虫小技还想给我们小姐下毒?那都是不问谷早八百年玩剩下的好吗!”

  三夫人挣扎着从身上取出一枚药丸服下,心中闪过的惊惶很快被按下,强自镇定的冷笑道:

  “就算你躲过我的毒活着从这出去又怎样。华家早就满门皆亡,你以为你没有任何证据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会有人信吗!”

  虞兰冷冷的看着她:“谁说我没有证据。带进来。”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重物撞开,一个狼狈的人影被扔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后正好停在三夫人脚边。

  却正是赵府管家赵荣。

  蓝山紧随其后大踏步走了进来。

  “找到了吗?”虞兰问。

  蓝山点头,将一摞账本递到虞兰跟前。

  虞兰随手翻开一页,指着躺在地上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的赵荣对三夫人道:“这个人你看着眼熟吗。”

  从赵荣被扔进来开始三夫人脸上的仓皇恐惧便再也挡不住,却仍是死不松口:

  “赵府管家,赵府谁不认识。”

  虞兰轻笑一声:“他可不仅仅是赵府管家而已。二十多年前,正是因为他陪同你出门游玩,你才躲过一劫。他正是当年华府的护卫,除你之外另一个逃脱的华府之人,华平。”

  她合上手中的账册,笑吟吟的看着脸色惨白的三夫人:“这些年你们二人里应外合,一个掌管外务,一个掌管内院,将整个赵府控制的滴水不漏玩于股掌。连赵子洲这么多年藏污纳垢好不容易贪的万贯家财,都有一大半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出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着实佩服。”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三夫人仍是作垂死挣扎:

  “你……你血口喷人!这些账册都是假的,是你伪造的!老爷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虞兰冲她露出一个近乎悲悯的笑容:

  “是么。”

  蓝山从屏风后拎出来一个人。

  三夫人如遭雷击:“老爷……老爷你怎么会……你不是出去了吗?!”

  虞兰:“你的眼线遍布赵府,不让你以为赵子洲离府了,你怎么会放下戒心陪我演这么一出好戏呢?”

  赵子洲早已双目充血青筋毕露,解了穴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向震惊得无法动弹的三夫人,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你这个贱妇!!!”

  虞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狗咬狗的激烈场景。直到三夫人脸色泛青才示意蓝山将赵子洲拉开:

  “够了。她的命我留着还有用。将他们带下去。”

  蓝山和绿腰一人一个拖了出去。书房重归安静。

  赵子洲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状若疯癫:

  “哈哈哈哈……我赵子洲聪明一世,到头竟栽在一个女人身上。烛歌……烛歌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虞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没有看他,而是走向墙边长长的一排书架。

  “不。你从来都没有聪明过。你简直蠢得一败涂地。”

  “这些年你作恶多端造下无数杀孽。我不管到底是你亲自施为还是三夫人借你的名义所为,任何一件都足够让整个赵府完全覆灭。”

  受封二等侯爵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虞兰可以为烛歌请封。如果说原先还因为顾及到娘亲的声誉需要对赵子洲的恶行保持沉默,如今赵府就算被抄家灭族也和她再也没有关系。

  “你的野心太大。大到没有给你的智商留下一点位置。”

  虞兰沿着书架缓缓而行,走到某个位置时停了下来。然后从书架上抽下了一本书。

  “娘亲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明日子时我会为娘亲迁墓,你阻止不了我。”

  书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暗格。“嗒”的一声,暗格开启。虞兰从里面拿出一幅被精心保存的画。

  画卷徐徐展开。

  满山的虞兰花烂漫如火,画中的少女倾国倾城。

  烛明一见终身误,歌尽繁华也无多。

  虞兰收起画卷。

  “看在娘亲的份上,我最后忠告你一句,好自为之。”

  踏出书房的那一刻,背后响起了一道声音:“你恨我吗?”

  虞兰微微侧身看了一眼那个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男人,转过头脚步不停:

  “不。我们只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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