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这几日评雪轩可谓是门庭若市。
就连夜晚他都能听到从评雪轩那边传来的隐约人声。
这也让灵台再次深刻的认识到雪里身份之高，完全不是一般仙门少主可比。
可雪里的脾气似乎极坏，因为他总能听到许多人触了雪里的眉头，然后瑟缩着讨好的声音。
而此时，灵台在听到雪里叫他的那一瞬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他还记得自己打雪里那一巴掌的事，只当没听到要往外走。
可雪里眼睛微眯，只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你不会以为打了我，可以什么事都没有吧？”
灵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你要怎么样？”
雪里似乎极为畏寒，晚上温度不过稍降，他竟夸张的穿了一件白狐裘。
此刻他微微托腮，不急不缓道：“怎么样？我还真没想好，毕竟敢打我的人，你算头一个。”
说罢，他换了个姿势，眉间凝起一点疑惑，就连语气都没那么让人生厌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今晚怎么会跟相折一起进来？”
灵台没太懂雪里的意思。
雪里皱了下眉，语气又变得极为恶劣，“你攀高枝是一根不行就换一根吗？不过相折于你来说确实算高枝了，但你要想攀上他的话……”
雪里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露出一个古怪又嘲弄的笑，好像他活是什么跳梁的小丑。
灵台并不知道相折在相家是何身份，但雪里他凭什么几次三番的羞辱自己。
灵台攥紧了手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驳斥道：“我就算真要攀相折这根高枝又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质问我，难不成跟你结亲的是相折？”
可话脱口而出灵台就后悔了。
听闻雪里因为不喜跟相家少主定下的那门亲事，连带着听到结亲二字都会勃然大怒，果然，雪里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阴沉了下去。
“我看你是非得作死，来找我的不痛快。”
灵台在雪里发怒之前跑了，回到清暑苑他拍上门大口喘气。
自己好像再一次的得罪雪里了。
他脑子乱作一团，一会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一会又害怕自己给风家惹祸，最后噙着泪吃了两块蛋壳才抱着小白沉沉睡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灵台本以为会迎来雪里的疯狂报复。
可他除了日常受几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外还算好。
相比之下，那个叫林欲的少年才被作弄的可怜。
他被所有人欺负。
好几次灵台都看到林欲身上青紫的淤痕。有几次他给林欲送药膏，林欲却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是垂着头很小声的说谢谢。
灵台每日都很焦虑，夜夜睡不好，他越发的想风家，想风陵。
他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可怕，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是被送来相家为质的，不是应该互相扶持爱护吗？
为什么还要欺负人。
就算是欺负人他们怎么不敢欺负雪里？
就因为林家排在最末流，他们认准了林欲无权无势所以才欺负林欲吗？
这夜灵台抱着小白，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都没睡着。
第二日他拖着两个黑眼圈到学室时，发现一个叫南策的又在欺负林欲。
林欲头发都散了，浑身沾满了灰，被踹倒在地时还捂着肚子瑟瑟发抖。
南策犹不解恨一样一把将林欲提起来，伸手就是两巴掌，林欲脸上迅速爬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嘴角都流血了，却反而给南策道歉：“对……对不起。”
他们来相家的这些仙门少主中，身份第一高的就是雪里，第二高的就算南策了。
而南策惯常就欺负人，平常见到他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就算是在课上也经常欺负他，不是团了纸丢他就是弄断他的凳子让他出丑。
灵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没有多余的能力帮别人出头，可现在看着这样的林欲，灵台握紧了拳只觉得连体内的血都在沸腾。
他跑过去狠狠推了南策一把就将林欲拦在身后，咬牙道：“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南策看他过来一怔，继而更加肆无忌惮了：“过分？那你去给长老们告状啊，看长老管不管。”
就在灵台护着林欲跟南策对峙时，从始至终跟这事无关的雪里不知道发了什么病，竟要过来掺一脚。
待他理清楚了情况，却是对着灵台讽刺道：“哦，你给他出头？”
这段日子但凡雪里对着灵台说话，那就是句句带刺，有时候阴阳怪气起来更是没完没了。
所以灵台这段时间见了雪里都绕路走，就怕这人寻自己的晦气，找风家的麻烦。
此刻他听雪里说这话，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雪里转头看向林欲，薄唇微勾，凉凉嘲弄道：“看到没，有人觉得我们过分要给你出头呢，那这样吧，只要你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掌掴他，我便叫人以后不再欺负你。”
灵台猛地看向雪里，不敢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雪里却好似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只是看着林欲，一下一下拨弄着佛珠，语气有种意兴阑珊的冷郁，“想好了吗？我只数十个数。”
“一”
“二”
“三”
雪里每数一个数，林欲就狠狠地抖一下，然后弱弱的喊着“不”向后缩去，好像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那些人就不会发现他，也不会再欺负他了。
灵台觉得世上的人没有比雪里更可笑更荒谬的了。
雪里以为自己是什么？
他又凭什么叫林欲打他？
更何况林欲怎么可能打他，在他的心中，林欲跟他说话，接受了他送的药，那他们就是朋友了。
南策看了看灵台，似乎是良心大发，讷讷道：“雪里，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句话却像是突然惹怒了雪里，只见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着南策，嘴角恶劣的微勾：“哦，什么意思？你又想来做好人？”
下一刻，他手中的佛珠就直直向着南策的脸上砸过去，丝线断在地上，珠子滚了满室。
南策猛然绷紧了身体，脸上一瞬间爬满了屈辱，“雪里，你别太过分了！”
雪里不怒反笑：“哦，可以把你刚才的话再讲一次吗？”
南策拳头紧握，却是不敢再讲第二遍了。
而林欲不知几时已被两个雪里的跟班架了过来，雪里看着林欲，这次不清不淡的威胁道：“不要逆我的意，不然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还剩三个数，到时候你不动手，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接下来的生活，毕竟还有三年时间呢。”
林欲抬头怯怯的看了灵台一眼，受惊一样摇着头挣扎起来，可架着他的人立马不耐烦了，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提起了林欲的头发：“老实点。”
林欲面色十分痛苦，却是连求饶都不敢了。
灵台看着雪里，从没觉得一个人可以这么恶心。
而雪里察觉他的视线也骤然看向他，视线交汇的一刹那，灵台看到雪里的表情更冷更沉了。
下一刻，雪里已经毫不犹豫的开口：“八”
灵台看到林欲颤抖的更厉害了。
“九”
灵台看到林欲眼神极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往他这边挪了一步。
“十”
但灵台依然不觉得林欲会打他。
这个念头刚刚滑过，“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灵台被打的偏过头去，不可置信的抖了一下。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显出冰白的冷意，纤长的眼睫抖的如同垂死的蝶，唇色更是淡白如纸。
他像是无法接受林欲真打了他这个事实，眼中一时尽是空茫。
好半天他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很不解：“你打我？为什么？我……我从没有欺负过你，你跟我说话，还收下了我送你的药，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可林欲只是不敢看他一样垂下头去，眼泪一滴滴落在脚边，良久，灵台才听到一声细若蚊呐的道歉：“对不起。”
灵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泡在了一坛池水里，捞出来尽是淋淋沥沥的水渍，但他没有哭。
良久，他才抬手狠狠的推了林欲一把，神情很是伤心，又带着十足的愤怒：“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然后他转过身，视线在众人神色不一的面上扫过，最后，落到了雪里的身上。
那么出众的相貌，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要巴结他，没人惹得起他。
他甚至可以逼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
灵台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坏。
明明他已经那么忍耐了，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要欺负他。
灵台情绪蓦地失控，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向着雪里扑去，雪里似乎也没料到他又动手，一时不防竟被灵台狠狠扑在地上。
灵台这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忘了他学的那些术法，也忘了雪里是谁，更加忘了雪里曾经的威胁，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对眼前这个人撕咬扑打。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过来拉他。
雪里嘴唇薄红，死死压着声音，神情恼怒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暴起：“你是疯了吗？”
接着又面目阴鸷对着旁边的人喊：“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他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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