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惊变
“……为何？”
楚映之沙哑着嗓子问，他不懂，这个冷面侍卫为何要帮他，明明……他们没有什么交情。
“为何？”顾钊苦笑一声，抬起头定定望着他，“就当我还公子人情了。”
“我不记得你欠过我人情。”
顾钊突然举起长刀，黑色的刀鞘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楚映之一惊，以为他要动手，急忙后退，却听顾钊说道，“这就是我欠公子的人情。”
威风凛凛的黑色刀柄上，竟挂着一个晶莹润泽的小玉龟，小巧精致的东西和这把充满煞气的兵刃毫不相称。
楚映之盯着那枚玉龟，怔怔说不出话来。
“不值得的……”
良久，楚映之喃喃道，不知道他说是玉龟不值得，还是说顾钊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顾钊爽朗一笑，说道。
这是楚映之第一次见到顾钊笑，以往他总是沉默寡言跟在太子身后，许是太子的光芒太盛，他竟没注意到，顾侍卫，其实也是一副英俊的好相貌。
“我走慢一点，能帮公子拖住半天时间，公子……保重！”
顾钊深深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令牌，转身而去。
“顾侍卫！”楚映之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见他停下，楚映之快速说道，“……多谢，太子问起，就当你我今日从未见过。”
办事不力总比知情不报罪名轻。
顾钊摆摆手，不置可否，未留下只言片语，策马离去。
守城的士兵不明所以，可楚映之手中已有出城的令牌，他们不敢拦，草草检查了盘缠，便顺利放行。
————
一路策马狂奔，他小脸热的通红，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楚映之伸手一擦，一手湿润。
可他不敢停歇，终于，在未时左右，他远远看到了几个帐篷，旁边还有几辆马车，周围一群士兵模样的人，皆着楚国衣制，楚映之一喜，找到了！
“你是何人？！”
随行的侍卫见一白衣少年策马奔驰而来，纷纷抽出兵刃，严阵以待。
没办法，如今这世道，哪儿都不太平，他们一路已经遇上了好几波土匪，直到马上将要到达秦国王城，才消停些。
结果，等他们见到楚映之的脸，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吓得两股战战，有些甚至直接把刀丢到了地上，喊道，“——鬼啊！”
一阵兵荒马乱，在楚映之再三证明自己的身份后，终于见到了柔姬，也知晓了楚国发生的一切。
“你说，’三王子‘死了？”楚映之哑声问道，满脸错愕。
“嗯，还是姬将军亲自主持的葬礼。”柔姬弱弱说道，对这个“死去”又“活来”的王弟，又突然莫名出现在秦国，她还是有些发怵。
楚映之心中百转千回，脑中响起当初严正的话，“将军府！瑶姬在将军府！”
原来……王姐真的不要他了。
呵，真是的，王姐直接说便是，他自是乖乖配合，又何苦下~药。
楚映之闭上眼睛，他的心好似被掏空，脑海里满是楚瑶的音容笑貌，他想起当初楚瑶对他伸出的手，而同样是这双手，一口一口给他喂了迷药，把他扔到了去往秦国的马车上……
也好，她在将军府，姬将军应会好好待她吧……至于自己，他会好好呆在秦国，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王姐养育他一场，他还王姐一个自由身，真好，很公平，不，算起来，应该还是他赚了。
可为何心会这么痛。
“王……王弟，你哭了？”
我哭了吗？楚映之木然的一摸脸颊，湿湿的，“可能是风沙太大，迷了眼吧。”
帐子里哪儿来的风沙，柔姬心道，可她从小在王宫长大，并不像表面那般柔弱，她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同情地看着他，掏出手帕，“擦擦吧。”
片刻，楚映之收敛起情绪，上下打量着柔姬。
能被楚王送来，柔姬无疑是个美人，她十分纤瘦，身上有一种柔弱的美感，深受当下士大夫的喜爱。
她虽是宠姬所生，却和她嚣张跋扈的母亲不同，十分文静腼腆，故而楚映之虽对她没有多少印象，却也不想害她。
可他私自修改国书，犯下重罪，太子可能已经知晓，自己舍得一身皮肉也就罢了，连累无辜的柔姬，他心有愧疚，便把一切和盘托出。
“什么？！”柔姬脸色惨白，不能接受这个沉痛的消息。
“别慌”楚映之沉声说道，“你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只一口咬定前段时间卧病在床，什么都不知晓。”
“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了吗？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柔姬哭喊道，同为楚国质子，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楚映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沉默片刻，他说道，“没那么糟糕。”
此事太子兴许早已知晓，却按捺不动，甚至有好几次，诱导他坦白，可惜那时候他眼盲心瞎，什么都没察觉到，白白浪费了好机会，或许，太子不准备杀他？不然为什么按下不发，还把他安安稳稳养在太子府呢。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隐约觉得太子对他有些情谊，甚至愿意让他称呼“七哥”。现在知晓这件事的，除了太子，就是魏璋，魏璋不足为惧，他自有办法让他闭嘴，只要太子不追究，那么一切都好说。
可是，他真的能说服太子吗，或者说，太子真的会对他留情吗？
耳边又响起太子阴笃的声音，“孤平生，最恨别人欺骗……”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哒哒的马蹄声此起彼伏，楚映之闭了闭眼，来了。
————
之前害怕被发现，他一直战战兢兢，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却出奇地平静，甚至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我去”。
楚国车队早就被人制服，各个面色惊慌，和威风凛凛的秦国军队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拨开人群，缓缓走来，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人，俊美恍若天神，“殿下，别来无恙。”
秦渊面沉如水，“孤的公子，不解释下么？应该在工部当值的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楚映之苦笑，“我若说了，殿下会相信我么？”
秦渊冷笑一声，心道这小骗子不知还有多少花言巧语，他且看看！
一把把人拉上马，“那就回去和孤好生说道说道，带走！”
竟是要把楚国车队一起带回去。
“殿下！里面还有女眷，容易受到惊吓，请殿下高抬贵手。”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秦渊更怒，让他想起自己当初多么愚蠢，竟然怜惜这个小骗子，看他如此思念亲人，才令楚国把他姐姐送来，现在想来，简直是昏了头！
他冷笑道，“什么女眷，王城外十里，怀兵器聚众，是刺客也说不定，兴许此时已经有一把弓箭手暗中盯上了你我，只待时机一到——”
话音未落，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楚映之被一双大手骤然往下按，侧藏到了马腹。
叮！
一声锐响，一支利箭钉进了他前方的树干上，入木三分，尾羽剧烈颤动着。
楚映之瞳孔一震，真有刺客？！
兵荒马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保护殿下！”秦渊带来的一众侍卫迅速把他们围成一个圈，两人被围的密不透风。
可即使如此，接连不断的冷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秦渊带的侍卫虽是精锐，但是人不多，随着时间推移，已自顾不暇，很快包围圈就有了缺口，嗖、嗖、嗖，几支箭矢向秦渊后背射来，他好似后面长了眼睛，楚映之只见白光一闪，快的他看不清楚，秦渊已抽出佩剑，把箭矢一一打落。
“抱紧——”秦渊对他低声说道，他一手执剑，一手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大喝一声，“走！”
诸侍卫听到命令，火速掩护秦渊撤回，可好巧不巧，这时候，一支冷箭射中了马的后腿，骏马发出一声高昂的痛嘶，不辨方向地冲出包围圈，乱窜了出去。
“趴下！”楚映之又被按下脑袋，堪堪躲过了一截树枝，楚国车队特地找的好地方纳凉，树木繁多，丛生的枝叶和乱长的灌木丛把两人份衣衫划的破碎，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人在惊马上，时不时还有四周的冷箭，楚映之明显感觉到秦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这样下去不行。
“殿下，跳马！”他的声音冷静的出奇。
还没等身后人的回应，身下的骏马似乎到了极限，仰天嘶吼一声，将他们甩了出去。
腾空而起，楚映之只觉得一只钢铁般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落在地上却没有感到明显的疼痛，只听见一声闷哼，两人抱着，一路骨碌碌滚了下去。
此处刚好是一个山坡，杂草茂盛，两人卷进去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天旋地转中，楚映之试图捉住身边的小草借力，却怎么都抓不牢，突然，他瞄见了一处大石头，心中一喜，借着巧劲儿朝那个方向滚去，没想到这是一个更陡峭的斜坡，他没把握好力度，砰的一声，脑袋撞了上去，顿时没了知觉。
后面追来的黑衣人，寻着血迹来到这里，入眼这一片狼藉，马儿已经不知去向，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摸了摸地上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沉声说道，“他中箭了，跑不了多远，通知人马，全力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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