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拥有过什么呢?

　　那天苏更生一下班回家就发觉房间有人，他住着一间不大的公寓，只有八十来平，钟点工定时来打扫卫生。开门的时候他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以为是钟点工，便没有在意，脱掉了鞋子就躺倒在沙发休息。

　　厨房里的人却突然走出来，问：“最近工作好吗？”

　　苏更生抬头，吓了一跳，这才发觉是他母亲。

　　“妈妈。”他连忙坐正，道：“呃……还好。”

　　苏惠雅端着一杯咖啡走出来，坐到他对面的位置淡淡地说：“是吗？我倒是听说你工作很忙呢，都开始跑出去见客户了。那么你今天下午究竟去干什么了？”

　　苏更生一怔，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些，问：“是谁……”

　　才张嘴就已经明白，当然整间公司都是他的眼线。他不答，只是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去做什么不用还要跟人交待吧？”

　　苏惠雅却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张纸问：“这又是什么？”

　　苏更生抬头，看到是他前几天画的漫画。一个女孩的面孔，圆圆的脸，大眼睛，头发松散地披在肩膀上，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甚是可爱。

　　苏更生不发一言，苏惠雅便说：“我劝你离那个女孩子还是远一点好，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不过我不喜欢她。”

　　苏更生站了起来：“凭什么？我有我的交友自由。”

　　“自由？你的自由是谁给的？你又有什么权利跟我讲自由？如果你肯争气，我大可不必管你，但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公司的业务你管过多少？你又做过多少决定？外面的人都瞧不起你你知不知道？”

　　“谁管他们瞧不瞧得起我？”

　　“我管！”苏惠雅突然把那张纸用力地敲在茶几上，喝道：“我们母子两个受了多少苦才有了今日的一切？那周晴朗看你就像是仇人一样，你爸爸一死家就是他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吗？”

　　苏更生瞬间又弱了下来，坐倒在沙发上喃喃道：“但这也不关豆南的事……”

　　“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你跟她在一起，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哪里跑来的野丫头？一点家教都没有！你去看看周晴朗交的都是怎样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有点出息？咱们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交友和恋爱都是有讲究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喜欢豆南，喜欢跟她在一起。”

　　“我说了我不许！”苏惠雅突然站起来，指着苏更生的鼻子说：“我警告你，你最好还是把心思收起来钻研事业吧，如果你搞不定周自成，就不要怪我无情，我最多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苏惠雅说完这几句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更生一个人，他无力地垂着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从来就没有过反抗她的勇气。念书时他功课不好，她可以当众把他的卷子撕烂，再让他一片一片捡起来。私生子的事情不能曝光，所以他们生活在一个很小的城市。苏更生从小就知道他母亲跟别人不同，总是穿着艳丽的衣服、高跟鞋。小城民风淳朴，苏惠雅本来就来路不明，生活却极其奢侈，又加上家里没有男主人，渐渐便有谣言传出来，说苏更生的母亲是破鞋。

　　苏更生一本正经地跑回家去问：“妈妈，破鞋是什么？”

　　苏惠雅看他一眼，眼睛里几乎着起火来，下一秒一个巴掌已经打了过去，她一字一顿地对他说：“苏更生我警告你，你胆敢在我面前再提这两个字一次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她掌管着他的一切：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怎样说话，怎样走路。甚至他不可以喜欢吃韭菜之类的东西，因为会留下口气。

　　他拥有过什么呢？身上的哪一根毛孔又是属于他的呢？

　　他悲哀地捂住脸，几乎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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