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记得才能遗忘

　　英雄难受美人恩，何况是红儿这样的魔女。

　　江湖上谁不知道死在魔女红儿手下的人，都是在天堂与地狱间徘徊。

　　红儿却撅起了小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口中说道：“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忽的又自语道：“那为什么那些人死的都那么的快乐，他们一点都没有恨，真的没有恨。”

　　徐颖却没有理会，从红儿手中接过水，试了试水温忽的叫了起来，“你想烫死我啊，这明明是开水。”

　　红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就是要烫死你个色鬼，老惹我生气。”

　　徐颖一脸的哀叹象，又出去加了冷水。

　　今天的夜晚显得有些喧闹，似乎是因为剑冢的变故，很多的大势力都赶了过去。徐颖没有再管这些事。

　　红儿依旧如同一只猫一般窝在徐颖的怀里，仿佛只有这里才会让她觉得温暖，觉得安稳。

　　徐颖低头闻到了红儿身上的清香，很淡，却很舒服。他的手慢慢的向着红儿的身体摸索过去。

　　忽的被红儿一把抓住，口中娇横道：“就知道你不老实，小心我告诉黎儿姐姐，让她教训你。”

　　红儿的声音很柔软，仿佛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可是徐颖却没有再动，口中说道：“红儿，你这样引诱我却又不让我得逞，真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这时却听红儿说道：“就是要馋死你。”说着仰起头，徐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下去。

　　红儿却咯咯的笑了起来，双手像个章鱼一般缠绕住了徐颖的身体，整个人都趴在了徐颖的身上。

　　徐颖清晰的听到了红儿的心跳声，以及起伏的呼吸声，甚至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凹凸。

　　“其实今天我骗了你，如果有天你死了，我会记住你的，记住你色鬼的模样，然后在你的坟前狠狠地骂你，骂你不负责任。”

　　说着说着竟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徐颖轻轻替她理了理秀发说道：“红儿，我会在藏剑大会上活下来的。”

　　说着却见红儿顿住了，脸上似乎又布满了愁容。

　　“为什么要做代言人，杀手不该活在阳光下。。。。。会死的。。。”红儿的脸上满是不舍。忽的又赌气道：“像你这样的家伙死了好，省的我生气。”

　　徐颖却轻轻的笑起来，“红儿，有时候有的事情必须要做，有些事是注定的。”

　　夜很柔，烛火在晚风中悠悠的晃动着，依稀间可以听见远处的喧闹声。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烟雨阁每一代的代言人都死的很惨。”红儿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未来，脸上的怒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有例外的。”

　　“你是说他，那是一个疯子，他是变态，没有人会那样的。”红儿的声音很急切，仿佛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我可以的。”徐颖的声音很坚定，不容更改。

　　“可是。。。。。”红儿忽的顿住了，她似乎也觉得说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

　　“八月十五，我将昭告天下，正式成为烟雨阁这一代的代言人。”

　　“八月十五中秋夜，接受天下江湖人的追杀。。。。。。”红儿口中喃喃的诉说着。

　　徐颖没有再理她，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即使不做也会被逼着去做。也许在十几年前这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

　　徐颖想起了那个难看的老妪，想起了那个令人绝望的父亲，想起了孙婆婆，想起了瘸子，想起了江兴，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原来一切都没有忘，只是不愿记起，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徐颖没有再流泪。

　　红儿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那些改变他命运的人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也许只有真正的记得才会遗忘，只有熟悉了才能遗忘。

　　当一切都成为习惯，又怎么会记得，又怎么会刻骨铭心。徐颖摇摇头，又想起了那个憨厚的小胖子。

　　“不知道阿虎活的是不是还好，他是不是依旧那么的快乐。人终会长大的，就像老李也会死去，他又想起了那个后院的老兵老李。”徐颖摇摇头，将红儿往身边拉近些。

　　“红儿，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八月十二，阴，无雨。

　　剑冢的异变惊动了各大势力，与此同时，藏剑山庄似乎毫无动作，只是发布公告，八月十五藏剑大会如期举行。

　　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平静。

　　徐颖在街上游荡，他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感受哪些平常人的喜怒哀乐，喜欢听那些江湖人的江湖八卦。

　　日子显得很平静，可是平静中总是孕育着不可预知的灾难。

　　天香楼不大，可是生意却不错。那些江湖浪子总是喜欢到处吃喝，结交江湖好友，可是他们的钱也总是不多。

　　所以这些门面不大，却也不错的中等酒楼成了他们的首选。

　　徐颖在窗户边喝酒，桌上菜不多，却也不少。这时楼上上来一个瘦瘦的老头，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道袍，长的尖嘴猴腮，手里拿着一张写着神算的破布，上面布满了油腻。

　　可是徐颖却盯着他看，老头的步伐不快，可是徐颖却总是看不清他是如何的迈步，他仿佛就像是一个游走在世界之外的人一般，让人琢磨不透，有着一种飘飘欲仙的气质。

　　他似乎也看见了徐颖，又或者他一直都注视着徐颖，竟然直接向着这边走来，甚至很直接的坐在了徐颖的对面。

　　手上那张油腻的招牌很随意的扔在一边，口中说道：“我见小友看着我，可是有什么要算的，老道道号天玑子。”

　　老道士说话的声音很大，说话间毫无顾忌。

　　这时喧闹的酒楼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东土江湖势力无数，可是玄机阁却是一个传奇，谁都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人文，晓天下事的天机子。

　　可是天下江湖却从没有人见过他，玄机阁天机子算得上是一个传奇。

　　天机阁的江湖天榜记录了江湖上的所有老辈高手，近年的百战帖更是新一代楚翘梦寐以求的榜单，榜单上的含金量近乎于百分之百。

　　据说他甚至知晓九天的背后，烟雨阁阁主，甚至于东土九大生命禁区的秘密。

　　这样的一个人忽然在江湖上出现，并且如此的高调，如何不让人震惊。

　　这时一些江湖人脸上已经现出了怒色，仿佛要把这个不知深浅的老道士撕了。却听老道士讪讪的笑着说道：“老道天玑子的玑乃璇玑的玑。”

　　说着起身向众人拱了拱身。

　　似乎感觉这个老道士的态度不错，又或者他们并没有想管这些闲事，倒也没有人计较。老道士依旧讪讪的笑着，却也不尴尬，口中说道：“小友，虽然老道不敢自比玄机阁，却也自认有几分本事，若有疑问只管问来。”

　　徐颖倒也不在意，只是略微觉得有些奇怪，说道：“那你算算，我这身体还能活几日。”徐颖说话间带着笑意。

　　老道士却忽然顿住了，脸上的神色闲得很难看，忽的又说道：“凶，大凶之兆，八月十五，乃是一个死结。不可解，一切只听天缘。”

　　说完忽的跳窗而去，似乎连地上的那个破布招牌也不要了，瞬间消失在徐颖的眼前。

　　徐颖确看的顿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个老道士说话有几分可靠。

　　却是那个老道士，一边跑一边向后看，身影化作一道幻影，飘忽不定，须臾间便冲出城外，长长舒了口气，口中念叨：“好冷的杀气，老道士拿点道行差点回不来啊。”说着摇摇头沿着乡间小道走了出去。

　　徐颖没有再管这个老道士，因为此刻他看见了一个人。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徐颖不想再计较。

　　徐钦依旧如往年那般，并没有多大变化，身穿一件白色锦袍，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在他的身边还有着数人似乎都是一些世家弟子。

　　藏剑大会即将召开，他出现这里并不让徐颖意外。

　　“这几位不是江湖四大世家蜀中唐门的唐影，唐鸾，霸刀柳家的柳宏还有天策府的徐钦吗？”

　　徐钦此刻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很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柳宏是一个略微有些胖的少年，似乎一直都是跟着徐钦的，此刻跟着徐钦谈笑。

　　在他们的身后唐影面无表情，仿佛一个冰山一般，而他身边的唐鸾似乎与徐钦很熟，面含笑意，身姿傲人，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他们并没有在大厅停留直接向着包厢走去。

　　这时，徐钦似乎感受到了徐颖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在意走了进去，倒是他身后的唐影一直看着徐颖。

　　徐颖并没有在意这些，却见这时又一个男子走上来，他独自一人，长得很儒雅，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可是似乎每个人都认得他，纯阳宫君子剑的传人这一代掌门李忘生的关门弟子枫叶秋。江湖上纯阳新的七剑之首，似乎除了纯阳宫的那个传奇，没有人能够超越。

　　但是很奇怪的是江湖百战帖上并无他的名字。此刻枫叶秋向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独自一人饮酒，过了片刻却见到一个蓝衣少女上了楼并且直接向他走去。

　　这个少女徐颖却是认得，她似乎就是昨日那个单纯的救人少女。

　　“风师兄，你在这里啊。”少女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股纯真自然的气息。

　　枫叶秋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秋然师妹又漂亮了。”

　　少女忽的咯咯咯的笑起来。

　　这时，楼上却来了一个人，他是一个很削瘦的男子，手上没有武器。可是他的眼神却直接锁定了枫叶秋，眼中那股杀意，很浓，很冷，仿佛在一瞬间空气便被凝固了。

　　酒楼变得很静，江湖上的仇杀很多，君子剑的名声很响，可是却没有人认为这个男子自不量力。

　　因为他叫小飞，江湖上叫小飞的人很多，可是敢向枫叶秋出手的小飞只有一个。小飞的来历就像一个谜，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小飞的剑很强。

　　枫叶秋似乎认识小飞，也许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枫叶秋出手。

　　“你知道我是不会拔剑的。”枫叶秋的声音并不大，语气显得很儒雅。

　　小飞却很倔强，“不对人拔剑那又练剑何用。何不弃了你这君子剑，回家做你的教书先生。”

　　“此剑乃是恩师所赐，叶秋如何能弃。”枫叶秋回答的很认真。

　　徐颖实在很少见到这样的人，小飞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口中说道：“今日我未带配剑，你我就比比拳脚功夫。”

　　说着竟然直接冲了上去。

　　小飞的脚步很快，只在瞬间便以到了枫叶秋的身边。小飞的手很削瘦，可是却很有力，你完全不用怀疑，他一掌下去，这面墙会不倒。

　　所以枫叶秋并没有接，他似乎很了解小飞，并不与小飞硬抗。

　　双手微展，脚尖轻点，便已跃出了酒楼。大街上，小飞出手毫无顾忌，可是枫叶秋却似闲庭若步。

　　君子剑徐颖并不喜欢，可也单纯的只是不喜欢，他并不认为枫叶秋有错。小飞的实力很强，枫叶秋看似很轻松可是那只是他君子剑的剑势，一旦剑势被破便离输不远了。

　　小飞忽的哈哈大笑似乎有所悟，竟然一跃而起，踏步之间，便消失在街上，对于这场未完的比斗毫不在意。

　　枫叶秋也不在意，只是依旧回去喝酒，可是他身边的少女却显得很生气，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徐颖此刻已经下了酒楼，天色微暗，徐颖不准备再回去。

　　既然选择了就要懂得放弃。徐颖向着河道走去，扬州城外，秦淮河畔，七秀坊如同一座水中仙境一般屹立在秦淮河上。

　　湖中画舫，歌舞升平，琴弦丝竹之音不绝于耳。

　　秋裳是一个很奇怪的姑娘，她是七秀坊最漂亮的姑娘，也是琴棋书画最好的姑娘，可是她并不喜欢这些，她总是一个人自语。

　　她似乎很喜欢说话，却不愿与那些丑恶的嘴脸说。她可以一个人对着天空笑，笑一整夜，笑得前仰后合，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

　　这些天七秀坊的生意很好，很多人都要她出去，她很厌烦这些。今日，她刚刚回来，却又被一个客人叫来了。

　　她显得很生气，美丽的脸蛋已经皱成了一个苦瓜。

　　徐颖只是一个人喝酒，他听说这个姑娘很奇怪，却只是想看看。徐颖的钱很多，多得他几乎花不完。

　　有时候钱多也是一件苦恼的事，因为他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徐颖出手很大方，大方的坊里不得不叫秋裳出来。

　　秋裳忽然觉得很无趣，似乎并没有人理会自己。以前的那些客人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样，即使七秀坊只是一个艺馆，依旧令她很难受。

　　于是她开始好奇的打量起徐颖。忽又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只是稍微有些清秀，却也不像是一个好人。

　　徐颖忽然感觉这个姑娘确实很有趣，她自顾低着头打量，却以为其他人看不见，竟然一个人偷偷的乐。

　　“你在笑什么。”徐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秋裳的眼睛很圆，很漂亮，透着一股灵气，亮晶晶的散着光。

　　“我有吗？”秋裳忽的抬起头，已经收起了笑容，一如先前那般的庄重。

　　徐颖没有再理她，却见她忽然走到了阳台上，外面透着月色，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

　　月光倒映在湖里，伴随着水花晃荡着。忽的听见一声琴音响起，

　　“落幕云烟清风万里缠绵，

　　疏影溪光天自卷。

　　月撒西域照人来，

　　本笑龙女痴儿恋人间。

　　云上窥却从云上坠，

　　紫眸乱瞳荒苦无颜。

　　恨天，

　　却无可奈何，

　　山披春舞牵腕佩素月。

　　。。。。。。。。

　　。。。。。。

　　隐隐约约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来，歌声清秀而又透彻，琴音淡雅，却又深入肺腑。隐约间，徐颖感觉到了一股悲伤。

　　琴音聊赖，很静。

　　徐颖依旧在喝酒，喝的越来越猛，却丝毫不醉。

　　有时候想醉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秋裳已经不在弹琴，这样的曲子本来就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出现，她正独自一人抬头看天。

　　“你有家人吗。”

　　“可是我没有。”秋裳似乎并需要回答，她只是一味的自言自语。

　　“有家人的感觉一定很好。”她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块石头，扔进身边的湖里，发出扑通的轻响。

　　“尽日暮乡关，

　　望月冷千山。、

　　负摇光九天宿映山高水流长，

　　纵雨乱风寒，

　　忆上青云峦。

　　共千鸟夕唱，

　　衣裳雪清袖舞挥洒苍茫。

　　笛晚索江，

　　仙踪渺路何方烟帘影尘上霜。

　　。。。。。。。

　　。。。。。。

　　徐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些年来他总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没有人了解他。

　　每个人都有着他们自己的故事，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老九也许并不喜欢孤独，红儿也许并不喜欢笑，黎儿也并不是真的不要命。

　　八月十三，天还未亮。徐颖隐约记得自己还在喝酒。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失控，有时候稍微一点点的错误都会导致失去生命。

　　秋裳已经倚着外面的栏杆睡着了，秋日的天气很冷。秋裳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小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月色依旧如往常那般的皎洁。徐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很柔弱，似乎在自己的心底产生了一丝柔软。

　　秋裳睡觉就像一个可爱的猫咪，此刻她已经完全蜷缩在了徐颖的怀里。徐颖轻轻的将她放在里屋的床上，替她盖上棉被。

　　她似乎并无所觉，只是很安稳的抱着被子，撅了撅嘴，口中不知嘟囔了什么，忽的竟然咯咯咯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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