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黄藤酒（5）
当慕容洄被护卫架着从纳兰语的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纳兰煜能感觉到慕容洄正在用他那双幽幽的眸子看着自己，不多时一位老者从明圣殿外缓缓地走了进来，看到慕容洄的时候，那老者的眼眸中透着一种无奈。
“张大人来了。”只听杨公公十分大声的对天圣帝说了一句，天盛帝的眼眸在老者的身上细细打量着，纳兰语站在一边微微的抬起头看着这位老者，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位就应该是张氏的大当家，皇后的父亲张庸了，听说他以前也在朝中官拜尚书，后来年纪大了便隐退在家，可朝中却从来没有少张姓的官员。
看着这位老者穿着一身青衫，束发立冠，背微微的有些弯曲，可是脸上依然是神采奕奕的，纳兰煜看着他这年纪，怎么也要比天盛帝个二三十岁，算一算也是自己爷爷辈的人了。
张庸毫不犹豫的跪在天盛帝的面前，纳兰煜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的凝重了起来，众人看着张庸这么一跪也是鸦雀无声，整个明圣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纳兰煜仿佛听见身旁的慕容朵呼吸的声音，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纳兰煜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人群中，纳兰煜忽然听到有人急促的呼吸声，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忽然发现慕荣离与慕容祈生正从一扇半掩着门的地方探着头。
纳兰煜对于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本事不敢兴趣的，可是她没想到祈生也参与到了其中。
眼前的张庸虽然跪着，却也是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多谢圣上将洄儿从轻发落！老臣感激涕零，如今他大哥死了，娘亲死了，也只有我这个外公能为他做点什么了，老臣油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圣上能够答应老臣。”
张庸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天盛帝，纳兰煜听着他这番话忽然觉得慕容洄也是个可怜人，说天盛帝是他的父亲，可是这样的父亲能够分给他的爱又能有多少呢？
纳兰煜不是不明白，也许他们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纳兰语转过头去，一不小心看见慕容朵的嘴角居然勾勒出了一丝浅笑，对她来说这大概就是她最想看见的结果吧，可是纳兰煜却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今日她背杨公公带入这宫中，无非就是背当作一个证人的角色。
天盛帝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的摆了摆手，只听杨公公大声的说了一句，“圣上有令，所有不想干的人都退下。”
纳兰煜与慕容朵对望了一眼，两人十分有秩序的从明圣殿中退了出去。
刚一走出明圣殿，纳兰煜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慕容朵看她这模样，想还是见的场面少了，一声“三妹”爽快利落的叫了下来。
纳兰煜轻轻的应了一声，慕容朵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说这冥冥之中是不是早有注定，为什么看见慕容洄去月老庙的不是别人，反而是你和我，当初皇后娘娘那般和我娘过不去，如今该还的也还清了，怪不得我娘在的时候经常对我说女子万万不可生出妒忌之心，否则将万劫不复，我也明白我的皇贵妃母亲根本不是父皇最爱的女子，这宫中也没有谁能够永远的拴住他的心。”
慕容朵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里有一丝漠然，她在拓跋烬那里得到的，想必这宫里永远都不会有，不然为什么父皇最近有将那宋云舒纳为了妃子。
纳兰煜听着慕容朵的这番话，她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她越发的觉得慕容朵的话里好像还带着什么别的意思，自己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大嫂，我想你也只愿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吧？我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找到我来，是为了多这件事情。”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了帝尧我才真真的感觉到什么叫做世态炎凉，慕容洄虽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我想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吧？”
纳兰煜轻轻的问了一句，那双眸子在慕容朵的身上细细的打量时，慕容朵的脸忽然僵住了，这一刻，纳兰煜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对于慕容朵来说，能够帮助慕容承除掉一个劲敌，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纳兰煜看着慕容朵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她分明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要对慕容朵地下自己的头吗？
“你竟然在同情那个人？”慕容朵一只手指着明圣殿的大门，那神情在纳兰语的眼中一下子变的凌厉起来，纳兰煜沉默着，保持着对这位大嫂应有的尊重。
慕容朵放长了自己的目光，她浅浅的笑了一下，纳兰语看得出这笑有些牵强，“我差点忘记了，三妹你是我父皇钦点的御史台御使，怎么能和我这种妇人的想法相同呢？”
纳兰煜看着慕容朵一下子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见不远处走了慕容离与慕容祈生二人。
冬天渐渐的过去，宫里的气温却还没有开始回暖。
“大嫂，我敬你是我大嫂，只是很多事情我们站的立场不同而已。”说吧，纳兰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慕容朵，还真是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是慕容朵想要坚守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放弃。
“不过事情归事情，同情归同情，我想没有谁不想自己一帆风顺的吧？”纳兰煜一双眸子从慕容朵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后，话题一下子被纳兰煜给转开了，“大嫂快回头，我看今日还有人要向你道谢。”
慕容朵缓缓的回过头去，只见慕容离与慕容祈生望着她浅浅的笑了一下。
“今日多谢二位在百忙之中出来作证。”慕容离毕恭毕敬的对这纳兰煜与慕容朵行了一个礼，慕容朵微微的低下头，“真是客气了，我们也只是说了一些实话。”
转而慕容朵的目光望向祈生的时候，竟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以前在王府里见你来给三妹看病，却从未想过你也是我的兄弟，这帝尧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巧合，不过我这么细细的一看，你倒是这几个兄弟里，长的最不像父皇的。”慕容朵说完此话，连纳兰煜都愣了一下，大嫂这是在怀疑祈生的身份吗？
一时间，纳兰煜并不敢太确认，只见祈生浅浅的笑了一下，“是吗，我可能像我的母亲比较多一些吧，她在世的时候很少和我说起父皇的事情，我想若不是我自己找上门，父皇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吧。”祈生一边说一边望着慕容朵，他现在只将一件事情记的很清楚，慕容朵是慕容承的姐姐。
慕容朵听着慕容祈生这番话对这他浅浅的笑了一下，“说让我们的父皇是整个睦国最日理万机的人呢？他心里装的可是天下，哪里装的下那么多女人，不过今日的事情我也是就事论事罢了。”
纳兰煜在一旁应和着，“大嫂说的是。”
慕容离似乎看出了什么，“既然如此，我还有些事情就恕不奉陪了，还请帮我给拓跋烨带句话，他大婚那日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慕容离目不转睛的看着纳兰煜，纳兰煜点了点头，想来这慕容离与二哥的交集并不多，怎么还会有大礼，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二哥朋友多。
慕容朵似乎也不想留下来，闲扯了几句也走了。
慕容祈生轻轻的说了一句，“纳兰煜，我送你回家。”
纳兰煜浅浅的笑了一下，果然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祈生回送她了。
走出皇宫，纳兰煜能明显的根据到祈生似乎在有意的放慢自己的步伐。
“你今日倒是有空，能陪着我回家，当皇子的日子还习惯吗？”纳兰煜轻声问了一句，只见祈生的脸立刻变的严肃了起来，纳兰煜看着他的神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我以前觉得治病救人很难，可是我想做好这件事情，机缘巧合之下我菜拜了师傅为师学习医道，渐渐的我发现这件事情也没有这么难，如今我想做个皇子也是一样的吧，可是纳兰煜我却渐渐的发现，治病救人容易，可要治好人心却很难。”说吧，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纳兰煜看着他的时候虽然有些茫然，可细细一想，他这话里的意思自己还是能想明白一些，“祈生，你到底也是有不习惯的时候，你我相识多年，当初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也相伴在我左右，从未想过离开，你可能一时治不好人心，可不能代表一辈子，而且我想有些事情你在这里终是比我看的要通透。”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人已经病入膏肓了，任你再能妙手回春，也无济于事了。”纳兰煜目不转睛的看着祈生，祈生的眼眸中却透着一股寒月般的凉意。
“绝望吗？”纳兰煜赶紧利落的问了一句，祈生摇了摇头，“让我绝望的事情，只有两件。”
纳兰煜有些惊讶的望着祈生，那双眸子忽然迸发出一丝光芒，“洗耳恭听。”
大概出了洛九烟，这帝尧中能让纳兰煜如此关注的人也只有慕容祈生了。
“你和洛九烟的生死，连生的生死。”祈生重重的说了一句，纳兰煜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未意识到，祈生对她和洛九烟的情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这辈子都不要忘记，是谁一次又一次的将你和洛九烟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祈生目光灼灼的看着纳兰煜，他的语气忽然变的强硬起来，与平日里那个温顺的祈生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霸气。
帝尧的街道人来人往，纳兰煜与祈生穿着一身便服走在人群之中，仿佛每一张面孔都充斥在阳光下，纳兰煜看着他们的脸，心底的阴霾一下子消散开来，“祈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纳兰煜重重的说了一句，“不过，我有件事情我倒是想好好问问你。”
不知不觉纳兰煜竟然与祈生一起走到了已经十分破败的天下第一楼，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座就已经不是当初繁华的模样了。
“说吧，纳兰煜，你我之间不必再问这样的话了。”祈生倒是十分大方，“你平日里是最不喜欢这样的争斗的，如今你和慕容离连手产出二皇子慕容洄，你可有想过什么后果？”纳兰煜轻轻的说着，她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沉重，只见祈生的眼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后果？”祈生重复了一句。
“纳兰煜，我倒是要在你这里告告洛九烟的状，就是他威胁我的。”祈生十分不情愿的说了一句，他脸上那副委屈的表情不知道挂了多少个秤砣，纳兰煜看着他这副模样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的收拾洛九烟帮你出了这口恶气。”转而，纳兰煜还是十分正经的对祈生说了一句，“你如今做了皇子，可要万事小心，不过祈生你想做皇帝吗？”
当纳兰煜问出这番话的时候，祈生的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敲击了一下，他不知遥如何接下纳兰煜的话，只是不慌不忙的反问了纳兰煜一句，“你觉得呢？”
纳兰煜看着祈生，他这句话仿佛在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这样的祈生让纳兰煜觉得有些陌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把问题推给别人了？”
纳兰煜依然没有接话，她心里十分清楚，在这帝尧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些话是可以说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这一瞬间，纳兰煜才意识到真正说从话的人，不是洛九烟，而是她自己。
祈生正要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纳兰煜给堵住了。
“你别说话，我明白，不管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我还会是我，你也还会是你。”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望向祈生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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