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踏雪归（6）

　　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们。

　　纳兰煜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到这一幕，她曾经听姑姑说过睦国的历史，开国之初睦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那样的杀戮不是现在太平盛世下的人们见过的。

　　纳兰煜可以想象到百姓颠沛流离，可以先想象到战鼓雷雷，可以想象到马革裹尸，可是她不曾想过战争是会留血的。

　　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听一旁的洛九烟轻轻的说了一句，“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先回房间吧！”

　　纳兰煜一听她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我不曾想过你们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

　　纳兰煜的话音刚落，只听拓跋烨定了定神，那双眸子看着纳兰煜的时候似乎有些陌生，“煜儿，也觉得二哥残忍？”

　　拓跋烨的目光有些飘逸，“可是有些事情你对别人多是不残忍，别人就会对你残忍，你看方衍这种人，这么有毅力，若是我们不狠一点，可能现在他就不会这么坦白了。”

　　拓跋烨见惯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他转而看了一眼洛九烟，只见洛九烟紧紧的蹙着眉头。

　　“你对他多一份的仁慈，可是他对你呢？”拓跋烨缓缓的问出了口，只见纳兰煜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二哥，你杀过人吗？”

　　纳兰煜有些犹豫的问出了口，拓跋烨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是没有说话。

　　那一瞬间，纳兰煜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间晃晃悠悠的仿佛要被什么东西给击碎了，“你一一”

　　纳兰煜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她相信拓跋烨所说的话，可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般若在一旁听的是瞠目结舌，她不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竟然是这样的，其实那天看着拓跋烨拉着刀朝着方衍划去的时候，般若的心里也十分的害怕，他拿到的姿势和手法看上去十分的娴熟。

　　“煜儿，你放心二哥有分寸，我给方衍的那几道不过是皮肉伤养几天就会好。”拓跋烨看着纳兰煜的神情十分凝重，他的心中有一丝疑虑，“怎么，觉得二哥做的过分了？”

　　拓跋烨的话虽然很轻，可是纳兰煜能感觉到二哥说话的语气并不好，转而只见洛九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拓跋烨拉到自己的身边，“如果你过分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洛九烟的这句话仿佛将自己逼到了一种绝境，“好了。”

　　纳兰煜希望以自己的一句好了来终结这一次的谈话，可耳边却还是传来了二哥的声音，“我虽然杀人，可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说道此处，拓跋烨整个人都变的十分兴奋，纳兰煜看着这样的二哥，只觉得他的眸子里熠熠生辉，顺着二哥的目光，纳兰煜发现他在看着洛九烟。

　　般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你和九哥哥是不是一早就认识？”

　　般若看似是随口的一句，却十分有心，纳兰煜转而看着般若，只见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在二哥的身上游离着，她似乎想知道些什么。

　　拓跋烨点了点头，“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不认识！”

　　纳兰煜喃喃的重复了“江湖”二字，听起来是那么的有气无力，仿佛自己周围的人并不是一个身份那么简单。

　　洛九烟怎么会看不出此时此刻纳兰煜的心里饱受着什么样的波澜。

　　“好了，都累了，回房吧！”洛九烟拉着纳兰煜走出了房间，只见纳兰煜低着头沉默不语，任由洛九烟带着她往前走。

　　洛九烟扶着二楼的栏杆看着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还在下，真不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会过去。”

　　洛九烟的声音有些微弱，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哈着冷气，纳兰煜的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看着这驿站围城的四四方方的楼，楼中显出一片明朗的空地，空地上的雪看着已经积累的很厚了。

　　“我想去屋里。”纳兰煜的声音有些小，洛九烟却还是听的很清楚，“也是屋子里会暖和些。”

　　纳兰煜听着洛九烟十分柔和的声音，她的心竟然有一丝不悦，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在自己面前这样旁若无事的站着。

　　纳兰煜赶着洛九烟进了屋子，她一下子冲到洛九烟的身后抱住他，“你是洛九烟吗？”

　　纳兰煜轻轻的问了一句，洛九烟转过身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纳兰煜，“我是，怎么会不是？”

　　纳兰煜的双手垂直在腰间，看着洛九烟无精打采的样子，纳兰煜忽然有些担忧，“你是不是不舒服？”

　　洛九烟微微的闭上，“有些累了，我想睡一觉。”

　　纳兰煜的心里纵然藏着很多话，可是现在她都没有任何力气再问出来了。

　　“睡吧，我守着你。”纳兰煜轻轻的说道，她看着洛九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睡榻上，心忽然有一阵莫名的疼痛，洛九烟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是不是不舒服，可是纳兰煜听的出他说累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纳兰煜明白自己不能太快的去揭穿，无论何时她都要让洛九烟有自己的一方之地。

　　看着洛九躺在睡榻上，纳兰煜十分贴心的为他盖起了被子，突然洛九烟一把抓住纳兰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煜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洛九烟闭着眼睛，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如此的清晰，纳兰煜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炙热，这样的洛九烟让她又爱有恨，“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

　　洛九烟的手紧紧的捏着纳兰煜，纳兰煜能感觉到他好像要将自己的骨头都捏碎了。

　　“纳兰煜，纳兰煜……”洛九烟的声音越来越小，纳兰煜看着他的眉眼渐渐的舒展开来，分明身体不舒服却还一直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大概是刚才和方衍一番争论的时候正好触及了病情，纳兰煜看着洛九烟眉眼之间顿时变的紧凑起来。

　　祈生多多少少的告诉过纳兰煜一些，纳兰煜怎么会完全不明白。

　　看着洛九烟熟睡的样子，纳兰煜缓缓的将自己的手从洛九烟的手中抽了出来，外面的风声呼呼的吹着，房间里的炭火却一直没有断过。

　　纳兰煜用手托着腮，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她毫不犹豫的冲到了门外，生怕有人打扰到洛九烟。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纳兰煜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纳兰姐姐！”这一声叫的纳兰煜整个人都愣住了。

　　纳兰煜立刻关上房门站在外面细细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年郎，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你是连生？”

　　连生抿着嘴点了点头，他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变的壮实了。

　　“许久不见，纳兰姐姐可好？”

　　连生没有想到出来开门的会是纳兰煜，他浅浅的笑着，纵使心中有许多话却也不着急说出来。

　　纳兰煜看着连生穿着一身斗笠，立刻将连生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连生脱掉自己身上的斗笠，纳兰煜下意的为他到了一杯热茶，“快暖暖身子！”

　　连生接过纳兰煜到的热茶，还没喝却觉得心里已经暖了起来，“他们当初送我来北冥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纳兰姐姐了！”

　　“他们？”纳兰煜一双茶色的眸子在连生的身上徘徊着，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不拉几的小排骨了，大概是这几年独自在北冥讨生活，整个人看上去也变的成熟了许多，唯一不变的还是这一声纳兰姐姐。

　　“我大哥和洛大哥，我都来不及和纳兰姐姐道一声别，拂柳可好？”连生十分欢脱的说着，他的声音也和以前有所不同了，纳兰煜想着他与拂柳以前嬉闹的情景，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而还是十分淡然的说了一句，“死了。”

　　“什么？”连生十分惊异的问出了口，“怎么会？”

　　纳兰煜看着连生这幅摸样完全是不相信拂柳去世的消息，纳兰煜为自己倒了一口热茶，她紧紧的捏着杯子，滚烫的茶水在纳兰煜的手心滞留着，仿佛在灼烧她的心智，“怎么不会，这世间的事情本就变化无常，纳兰姐姐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你一次，也算此生无憾了。”

　　纳兰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一股凉意一直从口腔充斥到心底，再也无法缓和。

　　连生一双眸子在纳兰煜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拂柳是怎么死的？”

　　连生的一张脸立刻变的严肃起来，纳兰煜看着他忽然觉得连生再也不是那个被拐卖的孩子了，听祈生说，连生的病已经个完全被治好了，可是一一

　　纳兰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连生，有些话她放在心里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纳兰煜将拂柳的死告诉了连生，连生听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想不到拂柳居然是出云国的皇族后裔，若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他上炷香。”

　　“现在就可以。”纳兰煜毫不犹豫的说道，又将此行带着拂柳骨灰的事情告诉了连生，连生小心翼翼的问了纳兰煜一句，“以后我再也不会有拂柳这样的玩伴了，可查清楚是什么人做的了吗？”连生紧接着问了一句，纳兰煜摇了摇头，帝尧的事情还是让连生不要卷入的好。

　　“若真查清楚了，拂柳这仇一定少不了我一份。”连生十分激动的说道，纳兰煜看着他这幅摸样，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帝尧是个是非之地，就如祈生说道，让连生呆在北冥远离是非才是最好的选择。

　　“连生，你在北冥过的可好？”纳兰煜立刻转移了话题，她不想在连生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激烈，只见连生抿了一下嘴唇缓缓的开了口，“其实比起在这里，我还是更怀念当初跟在大哥，纳兰姐姐，洛大哥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喜欢热闹。”连生轻轻的说着，纳兰煜看了一眼窗外的雪，“等雪停了，我就带你去拜祭拂柳。”

　　“我大哥过的可好？”

　　连生一字一句的问着，纳兰煜的心渐渐的沉了下来，听连生的口气，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成为了皇子吧？

　　“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拜祭拂柳吧！”纳兰煜故意转移着话题，“若这次错过了，只怕你以后要拜祭拂柳就更加难了！”

　　连生听着纳兰煜的这番话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又是为何？”连生立刻问了一句，纳兰煜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连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纳兰煜让连生在房间里稍微等一下，没一会儿，纳兰煜就回到洛九烟的房中将拂柳的骨灰给搬了出来。

　　当纳兰煜抱着拂柳的骨灰盒站在脸上的面前时，连生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暗沉。

　　纳兰煜摆好香炉，连生毕恭毕敬的给拂柳上了一株香，“真想不到拂柳居然是这种死法，我以前觉得死亡离我很近，可自从遇到你们以后，一切都变了。”

　　纳兰煜听着连生的这番话，她心里也憋了很多想要问连生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连生一本正经的看着纳兰煜，“我虽然一直没有回到帝尧，可和大哥洛大哥都有书信往来，是大哥告诉我你们要来北冥了，好不容易有故人来了，我便找了个理由出了踏雪山庄。”

　　纳兰煜一愣，她从来都不知道洛九烟和连生还有书信往来，纳兰煜看着连生，心里的想法又多了起来。

　　“你进入踏雪山庄可是在给你九哥哥办事？”纳兰煜问出这番话的时候，连生的眼眸忽然有些微微的闪烁，纳兰煜姐姐不是被人告诉她又有何妨？

　　连生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在纳兰煜的面前他还是当着那小孩子般的羞涩，当得知纳兰煜姐姐可以看见的时候，连生因为这件事情时不时的发着笑，“没想到今天站在门口纳兰姐姐这么快就认出了我。”

　　纳兰煜点了点头，“我也是凭借你的声音，连生，可纳兰姐姐细细一听你的声音和以前还是有些差别的。”

　　连生浅浅的笑了一下，“我还担心纳兰姐姐会认不出我，看来是我多虑了，今日我找到这里，除了看看你们，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洛大哥，上一次北冥山庄的因为师尊千机子的事情曾经去洛府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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