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卷土重来

　　2卷土重来

　　站在高宜臼身边的女伴是张新面孔，不是志高俱乐部旗下的女公关，也不像志高公子从公司带来的行政助理或者外向型女职员。我使劲儿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份长长的，没有罗列宾客头像，只有密匝宾客中英文姓名的机密文档，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眼下，这些细节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已经辞别女伴向我身边赶来的高宜臼。

　　我想象过无数次在繁华场合重新遇到他的情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还记得我。确切地说，时隔那么多年，他居然能够毫无障碍地叫得出我的名字。

　　刚参加离开大学校园，踏入职场那时，我对金钱呀，家世呀，完全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总认为富人都是一样的，社会之分成有钱人和没钱人，资本家和打工者。此后，渐渐明白，原来富人与富人之间也有着严格的层级划分。

　　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一向记性差劲，尤其，高宜臼这种顶级富贵家庭出身的超级名门公子。所以，在一个月前，独自在志高俱乐部的一层吧台边喝酒的他，突然霸道地一把拉住无意间经过的我，而且紧紧攥住我的手腕不放。当时，正值夜场巅峰，场内座无虚席，饶是我这样社交手腕圆润的头牌女公关，也被他无赖的气势唬愣在当场足有三秒钟。

　　欢场之中，搂抱接触的身体接触多不胜数，可像他这样不带感情的色彩，牢牢控制住对方的客人还真的少见。五年前惨烈的记忆，在我和他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如同裹挟着巨浪的潮水般，顷刻撞开了时间的闸门。

　　过了这么多年，以为再也等不到任何机会了。仇恨夹杂着兴奋的复杂情绪，在我的头脑里如同调酒师的作品般，狠狠晃了晃，随即慢慢沉淀在心底。

　　我立刻从容而老练地演绎出下等女公关特有的十足媚态来招呼这位状似独处发闷的男客人。

　　我施展着生平从未来得及施展的童女嗲音，轻佻地问：“您在叫我吗？这位客人？”

　　等我另一只自由的手，慢慢地覆盖到高宜臼的手腕上，故意挑逗似的细细摩挲他的腕表时，我清楚地看到他双眼里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光和一丝难以掩盖的轻微嫌恶。

　　原来他也会恶心？！

　　我十分得意能够影响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五年前，情商为负的我，任他鱼肉毫无招架之力，可，我不再是当年有勇无谋的我了。

　　但等高宜臼上下打量过我的礼服和妆容后，又忽然十足十变幻了另一张嘴脸。那种怡然自得，像是压在肩头的重担得以卸下，又像是胸有成竹得仿佛知道我不过在拙劣地表演。

　　他回避掉我的提问，反而开门见山地问我，“薛苗苗是吧？”

　　和五年前一样狷狂无比的邪肆语气，和五年前一样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冷漠神态。

　　丫的！如果此刻他不是客人，我不是待客的女公关，真有立刻，马上，抬手为他掌嘴的冲动。

　　那一刻，高宜臼精确的记忆差点让回忆苏醒的我闭过气去。

　　我觉得自己的表情都已经尽数僵在了脸上，连嘴角都不记得向上微笑了。

　　我记得我愣了足有十秒钟，回神后，第一个回应的动作，不是用机智的否认来挡回他的话锋，而是用蠢笨的逃脱与男人较量起了蛮力。

　　我当时一定惊慌失措地，大失一流女公关水准地，想要从男人牢牢的钳制中抽出手来。但怎么可能呢！五年前，我错得离谱，五年后，我依然重蹈覆辙。

　　在拉锯战中占到体力便宜的高宜臼终于哈哈笑出声来，惹得场内的宾客和正在陪酒的女公关们都向我们的方向行了短暂的注目礼。我只得放弃了挣扎，气鼓鼓地注视着他。

　　这场荒诞的俱乐部相认戏码，至此远未落下帷幕。

　　志高公子从转椅上轻盈地起身下来，将咻咻的呼吸和口腔中的酒气尽数喷洒在我空荡荡的后颈上，又讨人厌地一把箍我入怀，得意地建议，“我今晚可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薛苗苗的招牌才进来志高消费的。没想到守株待兔不过半个小时，就捕捉到了头牌的身影。相见之下，却惊喜发现原来果然是故人。老朋友重逢，你怎么能不陪我跳个舞呢？”

　　高宜臼的手已经礼貌性地箍住了我的腰，我再一次迟钝了的思维，这才再一次苏醒过来，“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客人您会不会认错了？”

　　“同名同姓的那么多，容貌可做不了假。”

　　我终于得到了说话的余地，慢慢拉开与他亲昵的距离，头一偏，含笑否认，“你怎么知道我这位俱乐部女公关没有在自己的脸上动过刀子。”

　　“是么？”高宜臼奸诈的笑意简直达到了眼底，“我既然敢认，便自然有我证明真伪的办法。不过，薛小姐，你真有勇气配合我一下么？”

　　后来，在一边观战的秦然都说我临场水准严重失常。

　　“高湛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你都应付得来，怎么高家公子就轻易把你打败了？不会是你们之间有旧情吧。”

　　我面无表情地矢口否认，“来志高俱乐部工作之前，我潦倒得不能再潦倒，怎么可能遇上这样级别的富家公子。再说了，你要不告诉我他叫高宜臼，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志高公子何许人也。”

　　秦然切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鄙视我在美男面前的表现，还是在鄙视我身为头牌女公关的财经视野。“遇到美男子要用心把握。应酬他一个，比得上应酬十个又老又丑又缺乏时尚品味的。可惜，可惜，今晚被高公子抓住手腕的人不是我。”

　　秦然是志高俱乐部女公关的御用美发师之一，也是俱乐部兼职的男公关，在他这样的颜控加同性相爱的人眼中，男人的美丽已然决定了世间的一切，他经常把那句流行的社交网络用语挂在嘴边，“人长得丑就丧失了95，的人生”。

　　那天，秦然陪客人就坐在距离我和高宜臼事发现场的附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自然毫无遗漏地见证了我和高宜臼时隔五年，第一次重逢的整个过程。

　　可在那次不算愉快，也不算偶然的见面之后，高宜臼再也没有出现在志高俱乐部和志高俱乐部公关存在的任何一个场合。

　　所以，今天，本来要抓住我的空档走过来聊天的秦然，远远见到志高公子高宜臼竟然在消失一个月后又对我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和关心，便使劲儿向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擎着酒杯，袅娜地迈开碎步走向相反的路线，再次汇入了其他热闹的社交圈子。

　　我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他的仇恨说不定远远大于恐惧。这个魔鬼般的人曾经轻慢地掠走了我平静人生中所珍视的一切幸福，今天，他又排山倒海般地卷土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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