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美钻

　　31美钻

　　高湛程终于愿意转头，并且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在后视镜里瞥见自己唇角溢出一缕几乎可以燃情的笑意，大约这样的笑容在高湛程肃穆而纯粹男性气息的礼宾车里实在太难得一见了。带领我上车的黑衣男子与我在后视镜中目光交接的那一刻明显愣了愣。

　　我恨透了这些在公众场合一本正经，在俱乐部里却混蛋得像不良少年的家伙们。

　　当然，恨的最重要原因是我永远不会像他们一般有权又有钱。

　　不过，我清楚记得自己的女性身份，所以，在高湛程的内心开始渐渐为我融化之际，我敢于放肆地拿出一贯妖媚而又矜冷的态度对他说：“高先生，您觉得薛苗苗是一个值得您和高宜臼公子大打出手的俱乐部女公关么？薛苗苗自己认为如此不符合事实和逻辑的谣言其实非常有迷惑性。而且，即便在整个丑闻中，我从头到尾有错，我想，那也只是在我成为头牌女公关之后的过错。薛苗苗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从此薛苗苗处处皆错。”

　　高湛程闻言哈哈大笑，他抬手解开礼服外套的一颗扣子，非常坦率地对我说：“看来我是多虑了。薛苗苗果然是聪明善良的志高名媛。那高湛程就不仅仅代表犬子，也代表自己向薛苗苗真诚道歉。对不住，因为我们父子之间的家事而让你的名誉受损了。”

　　我才没有兴趣理你们动手的家事，我又不是高氏私宅的管家。不过，在这个开怀的节骨眼上，以我的性格怎么会不多讨些便宜呢，男人空口无凭的道歉根本不具备任何力度。作为高湛程口中聪明善良的名媛才不会相信哪！

　　我甚至在头脑中打算把自己从高宜臼身上受到的委屈，尽数从高湛程的身上讨要回来，“光有道歉可不行。高先生可不算街边随手一抓便有的男人，是多少好女人打着灯笼也求不到的好男人，我今天三生有幸，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走如此优质的机会的！您要原谅薛苗苗最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个性，您今天非得承诺我口头之外的好处才行。薛苗苗只接受在今后的岁月里可以反复拿出来观摩的道歉诚意。”

　　“天下之大，还有薛苗苗的魅力得不到的么？”从墓园归来的高湛程似乎心情并无多少不快，他甚至主动问起我，“你倒是说来听听，我该赠送你什么呢，作为完美拒绝我儿子的谢礼。”

　　我笑得咯咯有声，“居然没有被志高公子的魅力迷住，薛苗苗的天价定力至少价值一颗有内涵的大钻！”

　　“是么？内涵钻石？”高湛程话音刚落，刚刚还如雕塑一般在前排端坐的黑衣男子就立马转过身来，乖觉地递过一枚红色的盒子。高湛程接在手里，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一分，“打开看看，还符合你的心意么？”

　　我凝神打量着盒子的体积和包装，莫名感到紧张，太熟悉的盒子了。迟疑之中，我并未伸出手去，而只是望着高湛程缓慢地甜甜一笑。

　　“刚刚不是还希望得到钻石么？怎么？高宜臼买进的这颗不符合心意？”高湛程说着，自己打开了盒子，“价值1亿3千万的宝石竟然被薛苗苗小姐不假思索地丢掉了。我作为商人和男人都感到无比的汗颜。要知道，我高氏历代赠送新娘的婚戒镶嵌都不会有这么顶级的品质。”

　　我到底被盒中钴蓝色的光芒闪到了眼睛，当然仅仅因为高宜臼的出手阔绰，可越是如此，我对高宜臼奢侈做派的厌恶感便越加重一分。我依然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高湛程只得关闭了盒子，把它放在座椅的一旁，“宝石也不能为薛苗苗带来安全感吗？头牌女公关至少会需要这样的配置吧。能够与头牌身份相对应的身份标识，也该由我们志高集团来送出。而且薛苗苗只要对外界放话说志高的庆祝礼物是什么，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说不定收到的钻石可以装进大大的口袋呢。”

　　高湛程说得开怀，我也只静静地听着，我承认此刻的自己有些矫情，甚至是不识好歹，胆大包天拒绝掉高湛程亲手赠送的礼物，“高先生。我很感动。也深知自己得到了何等分量的赏识，只是以我的微薄力量能够回报志高集团的实在太少太少。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才能襟怀坦荡地佩戴着如此成色的美钻在志高俱乐部的社交平台上自信得走动。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和您要另外一样东西。”

　　高湛程眼底的笑意深不可测，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会意，半是娇羞，半是愉悦地将脸凑了过去，含纳着几乎要渗出蜜汁的声音，嘤嘤地在高湛程的耳畔咕哝了一句。我们没有任何身体的接触，但这个大幅度的动作，看在外人的眼里一定涵义非凡。

　　可连这些恋爱边缘的亲密代价，我都不愿付出，又凭借什么留得住我作为女公关的头号客人呢。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打败了前任头牌成为志高第一，九成的助力便源于高湛程本人的欣赏，不是么？

　　现在我突然要夹杂在父子两人之间玲珑做人。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扮演恋爱中人的时候，眼前究竟面临着怎样的职场困境。我可不能把不满六十岁的高湛程视为一名寻常而普通的客人，一个无欲无求只图平安死去的老人。他健康，活力十足，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致命的吸引力，他能够自由掌握时间，因为他有权力为别人制定议程，他依然保持着男性悠然的雄风，风度翩翩，对恋爱并不是一枚绝缘体。可唯独，我不能踩踏到他算作美晴老师恋人的红线。

　　此刻，车厢里共有四人，我不能相信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

　　我目前的所作所为，简直俨然等同于高段位的精神调情，在一个私生活的场合，没有经过美晴老师的书面批复而擅自与客人约会出台，这是职业女公关的最大忌讳。

　　我撤回身子的瞬间便冷了语气和表情，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说真的，我还担忧过高湛程可能不由分说在我的手腕上套牢一只钻石手镯呢。据说，他曾经对美晴老师这么做过。而后来，美晴俱乐部便改名志高俱乐部，成为上城首家联名财团的顶级俱乐部呢。

　　车队已经驶入了市区，我目光掠过窗外的不断变化的街景，想要开口让高湛程放我下车，如果真的放任高湛程大摇大摆地送我到公寓楼下，今晚，我的故事便会在圈中人尽皆知。多少双窗边的眼睛在密切注视着薛苗苗的一举一动。

　　我放肆地把手肘放在车窗上，下巴就搁胳膊上，无心地打量着窗外开始逐渐亮灯的世界，我满口满心闲情逸致地说：“高先生，还是把那件最重要的事说出来吧。至少薛苗苗也可以安心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该如何再定位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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