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就是这把枪
正在聊天打牌的民工兄弟们发起牢骚来了——
“日他个仙人板板哦，说好咯年前结工钱的，搞到现在忽然说一句看情况，老子们看他奶奶个毛的情况哦！”
“再过一天，要是明天还没有结果出来，我们就堵在公司门口要钱去！”
“张大工头跟王大工头不是说好了去给我们结账了吗？怎么一连两天没有结果啊？到底怎么搞的！”
“唉，能有什么结果嘛，他们拿了钱回家，哪里还记得咱们！”
这么多人的焦躁情绪是需要人来安抚的，要不然的话，大家一起大闹一场，必然会引起媒体的注意。
工棚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包工头，按照工程段的不同分为各个工程段所在的工头，他们带领着一帮民工兄弟们在工地干活，所以，民工兄弟们只能找他们讨说法。
看到大家的情绪越来越差，有的人开始怒骂起来，甚至要抄起家伙大干一场，顿时，几个工头纷纷出面，说尽好话安抚他们的情绪。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大老板到底会不会按时把工钱送过来。
工程建筑都是层层转包的，大老板转给小老板，小老板转给包工头，大包工头底下又有小包工头。
孩童的哭声，大人的吵闹，越来越紧张的气氛，越来越躁动的人心。
这里是江夏，这里是“江山风华”一号工地的工棚。
工棚外，大雪飘零不绝，雪中站着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身穿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军大衣，双手插在衣兜里面，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深深往下陷去，他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穿的稍微轻薄一点，一件略显厚重的棉衣以及一条黑色牛仔裤，其貌不扬，打扮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色。
“杨叔，进去吧，让他们回家。”年轻人嘴角翘起，笑了笑。
这位老者正是杨叔，掌管着江山风华一号工地的建筑工程，除了江山风华的最高层之外，就数他最有权威。
老者一声不吭的挪动脚步往前走，快要走进工棚的时候，忽然转身，站定了。
年轻人微笑道：“杨叔，还有事吗？”
“我原本以为大小姐足够聪明有城府，可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你更胜一筹。”杨叔的神情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伤心，缓缓说道。
年轻人伸出手弹了弹落在身上的雪，手速飞快，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变得手脚僵硬不灵活。
很快，他将一团白雪握在手里，旋即捏碎散开，笑望着杨叔，道：“其实，杨叔您的演技更是令晚辈惊叹不已！”
“哈哈！”杨叔失声大笑，略一沉吟，充满了智慧光芒的眼睛直盯着年轻人，“哦对了，李如龙，那一颗子弹打中了你的身下，真不好意思。”
“我已经痊愈了，所以，杨叔您不必内疚。”年轻人浓眉剑目，意气风发却又能够隐忍低调，他正是李如龙。
杨叔笑道：“那最好不过，当初射出那一颗子弹，在那一瞬间我后悔过，觉得我们不应该走这一步棋，现在看来，你的承受能力比我的演技更加出色。”
李如龙拱了拱拳头，微笑道：“杨叔过奖了。”
“不知道大小姐她——唉！”忽然之间，杨叔叹了一口气，嘴巴里讲出来的话只说出了半截便再无下文。
李如龙冲着他点点头，他明白老人家的用心良苦，明白老人家的挂念与担忧。
“放心吧，如果不让她心里的仇恨膨胀到最大，又怎么能够彻底击败沐见山？仇恨，可以让人产生巨大的力量！”
“李如龙，你这小伙子让我刮目相看。走着一趟，值了！”杨叔冲着李如龙挥挥手，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很快，他走进工棚，把结算好的工钱拿出来。
“来来来，把大家的工钱结算一下，大家拿好钱了就可以回家过年！”
顿时，工棚里热闹非凡，欢呼声不绝于耳。
原本以为年前很难拿到工钱的这些农民工兄弟们，一个个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
站在工棚外的李如龙拉了拉衣领，并且把头上戴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尽量遮掩住脸部，除了为了保暖之外，还为了掩人耳目。
给大家分发完工钱之后，杨叔的脸色变得好多了，笑容变多，皱纹变少。
他很开心，由衷的感到很有成就感。
“项目暂时停摆，本来是发不出工钱的，李如龙，谢谢你。”走出工棚，接受完大家的欢呼与喜悦之后，杨叔缓步走到李如龙面前，看着漫天大雪，笑道。
李如龙摇摇头，轻笑道：“哦不，杨叔，这只是我能为您做的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膝下所有的，仅仅是我已过世的哥哥家的孩子，他们不是我的亲生儿女，可我待他们犹如亲生儿女，希望我走之后，你能够抽时间去看看他们。”杨叔露出了请求的目光。
李如龙点点头：“这没问题，我应该去做。”
杨叔终于放心了。
这些事情，本来是他与李如龙早就协定好的，只因为他太在乎这些事情了，所以在临别之前，忍不住又再三叮嘱一遍。
李如龙懂得老人家的心意。
“去看看夫人吧，可能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她了。”老人轻叹一声，徐徐往前走去，雪地里留下了他的一串脚印。
工地外的公路上，一台黑色路虎车已然覆满了落雪。
车子发动，李如龙带着杨叔往那家疗养院奔去。、
这一年，少年的计谋策动，老人的用心良苦。
这一年，一场倾天白雪，覆盖了一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冤案。
这一年，老人踽踽独行，走向深渊，不为离别，只为报恩！
……
武江市中级人民法院。
这是一场引人瞩目的大案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法院门口从一大清早就围满了来自华中地区各地的媒体，甚至还有来自燕京的京城媒体记者。
刺骨的寒风以及漫天的飞雪没有阻挡住人们前来围观的决心，只因为这场案件太过重要了，涉及到武江市一个赫赫大家族。
今天已然是开庭第三天，通过前两天的审判陈述之后，原告与被告双方都经历过短暂的修整，今日再度开庭。
穿着黑色法官衣袍的武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长谢炳恒正襟危坐，另有陪同的审判人员坐在左右。
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法庭听证席位是原告与被告双方的亲属朋友，以及获批进入听证现场的社会人士。
双方律师席正对着，一方在左边，一方在右边。
原告席上，站着一人，一袭束腰黑色风衣，三千青丝漆黑发亮，秋水长眸，肤色如雪，惊艳绝美。
她正是沐青璇。
作为原告，她请来了武江市一名业内知名的大律师。
对面就是被告席。
她先入场，被告席上还是空的。
“带被告上庭。”法官一声令下。
肤色偏黑，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以及身边一位身材挺拔、尖脸狭长的年轻男子齐步走来。
中年男子面沉似水，不苟言笑。
年轻男子嘴角流露出一抹肆意笑容，极为得意的瞥了现场众人一眼，最后一脸轻蔑的盯着对面的被告席。
“原告，沐青璇。被告，沐见山、沐世荣父子。现在开庭，请双方律师再度陈述案情，辩护由原告方律师开始。”
法槌一声响，这场审判正式开始。
沐见山父子神态淡然超脱，他们有理由显得得意而嚣张，因为他们聘请的律师是华中地区大有名气的名牌律师。
另外，重要的人证与物证，都在他们的手里捏着。
还怕沐青璇这小妮子翻了天不成？
“沐青璇小姐，你指控我方当事人对你实行谋杀，如果单凭你身上的皮外伤，根本不足以构成证据，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
“沐青璇小姐，按照你的陈词，你被人追杀之后，在江浙省一个叫做清水镇的山村养伤数日，可有证据？”
……
“沐青璇小姐，案发当日你远在他乡，而我方当事人在武江市家中，有不在场的证据，你凭什么指控我方当事人对你实行暗杀？”
……
“按照你的指控，我方当事人雇凶杀人，可你有证据吗？有任何人证物证么？”
对方律师咄咄逼问，气势如虹，言辞犀利不留破绽。
至始至终，沐青璇都是一脸淡定，偶尔伸出手来调整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便再无任何语言。
她神情冰冷，美丽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光芒，即便她的目光所对便是沐见山与沐世荣这对狗父子，可她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的仇恨。
她不说话，不代表原告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原告方律师代表沐青璇与被告方律师进行言辞激烈的对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出证据。
“我有人证。”沐青璇的辩护律师终于要开始还击了。
他的眼神与沐青璇的眼神对视了一下。
顿时，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一年几天的审判，原告方始终没有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故而导致被告方也就是沐见山父子有恃无恐，得到法庭的传召之后，根本不放在眼里，轻轻松松前来应付一下，就好像是来游山玩水似的。
第一个人证出现了。
她看到了沐青璇，虽说与当初见面大有不同，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真心漂亮的“女娃子”。
沐青璇冲着她笑了笑，倾国倾城。
“这位是清水镇村民杨恩芹，老人家年过七旬，一直在村子里生活。”原告方律师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告方人证，杨恩芹，你能为原告方沐青璇作证吗？案发当时，她在清水镇养伤？”审判长询问道。
这位来自清水镇的老婆婆连忙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能！老太婆活了七十年了，从未离开清水镇，那天网上就是老太婆发现了沐青璇小姐，把她救了回来……”
一个人证不够，另外一个一上场了。
这是一位山村老人，衣着打扮与老婆婆相差不多，皆是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村人。
“我是清水镇老医生王长贵，当天晚上是我给沐青璇小姐疗伤的，哦，与沐青璇小姐一起滚落山坡的，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
情况大变！
原本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原告方，竟然是全力反击，拿出了强有力的手段！
人证，一个接着一个！
“带当事人李如龙！”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李如龙一脸轻松的走上法庭。
这场案件，绝对少不了他。
李如龙淡然说道：“我是原告方沐青璇小姐的朋友，案发当天我和她一起前往申海，后来去往申海远郊，遇到了被告方安排的杀手，杀手针对沐青璇小姐，我可以作证。”
对面的沐世荣对李如龙冷眼相加，怒道：“你算什么？凭什么你说你和沐青璇外出远郊就是真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是朋友关系，怎么，你耳朵聋了吗？”李如龙轻飘飘地反问一句。
这一句惹得众人发出哄笑。
“那你为什么和她外出，有什么目的？”沐世荣咄咄逼问。
李如龙笑道：“我和她是朋友关系，朋友之间一起出去游玩，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了，我们去干什么，干你屁事？”
众人再度哄笑。
李如龙的出场，只是证明他和沐青璇在案发当日在一起，可以作为证据来证明原告方沐青璇的陈述，至于两人去做什么，根本不在法庭追问的范畴之内。
沐见山父子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李如龙所做的，便是证明沐青璇在案发当晚有在场的证据，是实实在在遭受到了追杀。
“你们有不在场的证据，我可以证明沐青璇小姐出事当晚所发生的一切，至于我和她做了什么，就算是车震了又怎样？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李如龙接着反问道。
他很无赖的笑了笑，瞧着嘴角，一副痞子样儿。
众人又一次笑了出来。
站在原告席上的沐青璇不禁脸色一红，欲言又止。
对面的沐世荣气得发抖！
“好，请问原告方证人李如龙先生，除了你的陈述之外，还有其他证据吗？”被告方律师一直在寻找李如龙的破绽。
李如龙看了看老婆婆，微笑道：“老婆婆可以作证，我和沐青璇在老婆婆家住了几天。”
“是这样吗，杨恩芹杨老夫人？”被告方律师质问道。
老婆婆点点头：“我可以作证，完全没问题，而且我们村子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罢了！”原告方律师一脸沉郁，沉吟了一下，再度质问李如龙，“你的陈述与证据，只能证明原告方沐青璇小姐到过清水镇，至于其他的，证据不足！”
说罢，他望向审判席：“请审判长定夺。”
“李如龙先生，你需要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若不然，被告方无罪释放。”审判长一脸严肃地说道。
刹那间，整个法庭一片安静。
被告席上的沐见山沐世荣父子喜不自禁。
沐世荣捏了捏下巴，暗自冷笑：“简直可笑荒唐！仅凭着几句话，再加上老山村里的老弱病残作证人，也想绊倒少爷我还有我父亲？沐青璇啊沐青璇，你能从我安排的三个杀手手底下逃出去，算你厉害，可现在，你还想咸鱼翻身不成？”
对面，沐青璇轻咬柔唇，一言不发。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辩护律师。
“法官，我方原告请求对方持枪凶手杨远才出庭。”沐青璇的辩护律师如此说道。
法官略一沉吟，声音响亮：“被告方嫌疑人杨远才出庭。”
脚步声缓慢而低沉。
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皮风衣的老者。
沧桑，老迈。
看到他，沐见山与沐世荣这对父子再度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次的案子，看来就快要结束了。
对方居然提出要求传唤杨叔出庭，这不就是一场笑话吗？
看到杨叔，站在原告席上的沐青璇红了眼睛。
“持枪杀手就是他！”这时候，李如龙出声大喊出来。
杨叔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原告方证人不要喧哗！”审判长怒道。
李如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有证据，我身上有伤口，被子弹击中的伤口，另外——我有物证，便是那一颗击中我的子弹！本来，那颗子弹是这个持枪凶手谋杀沐青璇小姐用的！”
全场哑然。
如果这还不算绝地反击，那么，杨远才——杨叔，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惨然一笑，说道：“就是这把枪。”
这一刻，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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