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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官司


  次日

  朱妻醒来后,只感到脖子传来麻酥酥的感觉,脸颊上仿佛干巴巴似的,伸手一搓,竟都是些干血片!

  朱妻吓坏了,以为自己的脸蛋出了什么意外,忙喊丫鬟拿洗脸水来。丫鬟在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水进来,然而,当她看到朱妻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得几乎要把手中的水给泼过来。

  “是……..是夫人?”丫鬟满脸异样地喊了一句。

  “自然是妾身,不然你以为是谁?还不快把洗脸水端来?”朱妻心情不好,禁不住呵斥一声。

  丫鬟只得连忙把水端去,并服侍着朱妻洗去脸上的血迹,一番下来,一盆清水也彻底变成了血水。

  “好了,夫……..夫人?”丫鬟刚抬头,入目的朱妻面目与以前判若两人,让得丫鬟顿时吓得跳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朱妻并不知自己面目已换的事情,向着丫鬟呵斥了一句。

  丫鬟想说什么,只感到声音发哑,怕自己不能很好表达,目光不禁往着四周扫了扫,看到铜镜时,不禁心中一动,忙取起对着朱妻的方向,口中沙哑说:“夫…….夫人,你看。”

  “怎么啦?你……..”下面的话语却是说不出来,看着铜镜上反射的陌生模样,朱妻有那么片刻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我的脸吗?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回过神来的朱妻对着铜镜照了好一阵子,才确定铜镜中反射的是自己时,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

  此时,丫鬟建议说:“夫人,要不奴婢把姑爷叫来,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朱妻闻听,忙挥手说:“也好,你马上去。”

  “是,夫人。”丫鬟点了点头,刚出得卧室,就碰到迎面走来的朱尔旦,丫鬟忙简单把朱妻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尔旦心知肚明,随意摆了摆手说:“这事我会处理的,你现在去药铺开些止血消疤的药。”

  “是,姑爷。”丫鬟点了点头,如蒙大赦地离门而去。

  “夫君,你可总算来了,我这到底发生什么了?”朱妻看得朱尔旦,不禁满脸慌乱地说道。

  朱尔旦略一安慰她,待得她情绪平复不少后,这才把昨夜换美人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让得听着的朱妻满脸愕然,丈夫换心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现在,连自己的脑袋也被换了。

  朱尔旦仔细端详着朱妻此时的脸容,只见弯弯的长眉毛伸向两鬓,脸上一对喜人的酒窝,真像个画中人一样。

  朱尔旦越看就越心动,不觉伸手抚摸着朱妻的脸蛋,渐渐双手往下滑,揉上她那对柔软之极的胸脯,朱妻正发愣,不意丈夫突然来这么一着,顿时惊呼出声,但声音还未来得及出口,嘴巴就被丈夫吻住。

  吻了片刻,朱妻有些情动,反手抱住朱尔旦,不一会儿,两人就在床上做起那事起来。

  ……………

  有关朱妻一夜丑女变美女的事情,犹如乡野传闻般,在短短不到六天的时间,便已传得包括云和县在内的处州府六县人尽皆知。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传闻,不能当真,但在某些有心人亲自来到朱家确认后,人们才彻底相信此事,大多数都认为这是神迹,是朱尔旦感动上天,故而上天赐予他的机会;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一个人绝不可能无端端一夜变样的,说不定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朱妻,而是另外一个人,朱尔旦不过是想借此来博名声罢了。

  但世事难料,就在第七天,县府那边派来衙役,二话不说就把朱尔旦一家给抓到了官府审讯。

  事情是这样:

  原来温州府有个吴侍御,他有个女儿,长得十分漂亮,先后聘了两家,可没过门,丈夫都死了,因而被该府的人戏称是克夫的命,所以到十九岁还没有出嫁。

  元宵节那天晚上,吴侍御妻子正在屋内睡觉,忽然闻听女儿房间传来救命声,她忙叫丫鬟去看看,结果看到的是女儿被身首分家的一幕,不禁惊恐万状。

  当其时,女儿的尸体停放在正堂,脑袋安放在脖子边,全家人又是哭,又是叫,折腾了整整一夜。

  然而到得第二天早上,揭开包被一看,吴侍御女儿的身子在,头却不见了!吴侍御很是气恼,用鞭子抽打丫鬟们,认为是她们不尽心,让狗把女儿的脑袋叼走吃了。

  另一方面,吴侍御把此事告诉了温州府知府,后者勒令手下知县限期破案,捉拿凶犯。

  就这样过得两天时间,恰好朱妻一夜丑女变美女的奇闻传到了温州府,有人识得吴侍御,知道他家中发生的惨案,便把这桩奇闻告诉了他。

  吴侍御起了疑心,派下人去朱家打探,那下人一见朱妻的模样,宛如活生生的自家小姐,顿时吓得就像见到了鬼魅一样,连滚带爬地飞鸽传书,报告给吴侍御。

  吴侍御见女儿尸体还在,惊疑不定,猜想可能是朱尔旦用妖术害死了女儿,于是去找朱尔旦盘问。

  当其时,朱尔旦并不知道自己妻子换取的美人首,就是吴侍御女儿丢失的人头,他以为吴侍御也像其他好奇他妻子为何变得如此漂亮的人一样,于是便把应付那些人的借口说了一遍:“小生的妻子是在睡梦中被换了脑袋,至于何缘故,就不知道了。”

  吴侍御不信,便把朱尔旦告到了官府,这才有了第七天县府派人捉拿朱尔旦一家的事情。

  言归正传,公堂上,面对着吴侍御咄咄逼人的责问,朱尔旦一时为之默语,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判官给妻子换个人头,居然会牵扯出这样的事情。

  他有些明白,陆判官之前告诉他,说他不久后将会有一场祸害,感情便是指此事,不过陆判官也提到自己将会有贵人相助,所以他也就没那么的慌急。

  反而脸容淡定地一口咬定,妻子换取人头是睡梦中发生的事情,自己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更何况,在吴侍御女儿被杀那天,自己还在云和县内,根本就不可能到达温州府吴侍御家中杀人。

  之后分开审核了朱妻以及朱家丫鬟,得到的口供与朱尔旦说的一模一样,让得审核此案的云和县知县颇感为难,朱尔旦没有杀人这点可以得到确认,但其妻子换取吴侍御女儿人头的事情,却是匪夷所思,让得他一时也定不了案。

  吴侍御却说,若是朱尔旦用妖法谋害自己女儿的话,就算他身处云和县,也能隔远杀人,毕竟妖法这玩意,对于凡人来说,仿佛就像万能一样,什么都可以做到。

  另外,吴侍御还提到,让云和县知县把朱妻活活烧死,让其把偷走的女儿魂魄归还。凡人都认为人的灵魂是寄居在脑袋中,朱妻换取自己女儿的脑袋,说不定把自己女儿的魂魄也偷走。

  幸好云和县知县并不是迷信的人,他满脸严肃呵斥了吴侍御一番,说仅是因为这等迷信,就把人烧死,这样的判决如何服人?

  最后,云和县知县令人暂时把朱尔旦以及朱妻关押,把朱家丫鬟放出,并令人着手调查吴侍御女儿被杀一案的真相。

  在朱家丫鬟被放出之时,朱尔旦令其回家找陆判官商量办法。

  入夜,陆判官飘然而来,早已等候多时的丫鬟忙把家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跟陆判官说了一遍,后者仿佛早有预料,轻声说出一个地址,说是找到地址的人,其就会帮忙出手解决此事。

  次日

  丫鬟按照陆判官说出的那个地址,顺利找到了某间客栈。

  在往着客栈看了一眼后,丫鬟迈步而进,就有小二迎上,口中问:“客官是几位?住宿还是吃饭?”

  丫鬟忙说:“我是来找人的,不知贵栈中是否有一个叫‘张落叶’的住客?”

  小二愣了愣,让丫鬟稍等,自己则跑到柜台查询,好一阵子后,才返身回来:“是的,有这么一位,不知客官是他什么人?”

  丫鬟随口编了一个借口,小二也没怀疑,转身带着丫鬟来到一楼后堂的某间房间,以手敲门说:“张公子,打扰了,这里有位姑娘,说是你的远方表亲。”

  门内响起了一把男声:“好的,让她进来吧。”

  “是。”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向着丫鬟说:“姑娘请吧,小的还有事忙,就不打扰了。”

  丫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下,推开了房门,入目的一幕,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得左手方的桌几上,两个长得犹如天仙下凡的女子正边轻声细语着,边用毛笔临摹字帖;而在靠近两个女子的旁边一桌,一个长着一头白发,浑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的白发少年正捧书阅读着。

  不用说也知道,两女自然就是乔秋容与阮小谢了,而白发少年则是张落叶。

  “奴婢见过张公子。”丫鬟回过神来,俏脸微红地行了一礼。

  张落叶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口中问道:“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曾记得有你这么一位远方表亲。”

  “奴婢是朱家的丫鬟。”丫鬟忙把家中发生的事情,以及陆判官让她找白发少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一直认真听着的张落叶,此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崔判官给他说过,朱尔旦乃是陆判官还没成为判官前的生死之交,其关系正如杜平与钟馗一样。

  若说能让这位纪律严明的陆判官做出出格之事,也只有朱尔旦而已,所以张落叶才控制文社的人,让他们怂恿朱尔旦到十王殿背陆判官的雕像,为的就是塑造朱尔旦与陆判官再相见的契机,其结果也正如他所料,陆判官应邀朱尔旦之约,并在短短时间内,与朱尔旦称兄道弟。

  其后陆判官为朱尔旦换心,为朱妻换人首,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阴曹地府,是个罪罚,能成为很好要挟陆判官的把柄。

  至于朱尔旦因为朱妻换首一事被捕入狱,确切来说,是张落叶暗中策划的,不然朱妻换首一事如何在短短时间内便会传到温州府?更恰好有人告知吴侍御?

  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恰好在关键时候,帮助朱尔旦洗脱罪名,让朱尔旦感激自己,这样一来,凭借这份恩情,以及那把柄之事,就不怕陆判官不会服软。

  然而眼下,朱家丫鬟却说她来这里找自己,是陆判官点明!这怎么可能?莫非自己所做的事情,陆判官都知道了?不会吧,若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顺着自己安排的步调走?不不,也许他是故意而为,那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张落叶心中充满了疑问,丫鬟并不知道张落叶心中所想,看张落叶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以为对方不肯帮忙,不禁一下子跪在地上,哀声哭求起来。

  张落叶这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扶起朱家丫鬟,口中说:“不用急,你家姑爷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看在他是姜部郎老师门生的份上,在下就是不情愿,也会鼎力相助的。”

  “真的吗?”事关重大,丫鬟不禁在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后,重复问了一句。

  “小丫头,你就放心吧,张公子既然答许你,自然会说到做到,你就别哭了。”一旁的乔秋容插话说。

  阮小谢也跟着附和了一声,丫鬟这才放心了下来,向着两女行礼说:“多谢两位张夫人。”

  闻听‘张夫人’的字眼,两女俏脸顿时变得绯红一片,都在暗暗看了张落叶一眼,见得后者像是没有听到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你回去吧,此事我会想办法,最迟明天,你家姑爷与夫人便可释放。”张落叶此时说了一句。

  丫鬟闻听,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连忙向着张落叶行了几个大礼后,这才躬身退下。

  乔秋容询问道:“张公子,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张落叶微微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吴家女儿起,就让她自己去说清楚。”

  “公子的意思是招魂?”乔秋容反应过来。

  “是的,再过不久,便是黑夜降临,正是招魂的最好时机。”张落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自语了一句。

  ……………

  入夜

  吴侍御早早入睡,正睡得迷糊间,忽然听到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变得满脸喜悦,呼唤他名字的,正是他那枉死的女儿。

  吴侍御颤声问:“女儿,是你吗?”

  “爹爹,是我,不孝女给你请安了。”吴女近乎呜咽地说道。

  吴侍御轻声说:“说的哪里话?都是爹爹没用,不能很好保护你,让你被朱尔旦那妖贼给害死。那厮,爹爹定不会放过他,还有那强行换走你人头的朱氏,爹爹也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吴女却摇头说:“不,爹爹,你冤枉他们了。女儿也正是因为此事,才特意从阴曹来这里与你报梦,为的就是不要冤枉好人,让真凶绳之以法!”

  吴侍御不禁问:“女儿,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若真不是朱尔旦所为,爹爹定还他一个公道。”

  吴女哭咽说:“那天晚上,女儿正在房间睡觉,忽然听到丫鬟的哭声,女儿便醒了过来,结果看到一个恶贼,把丫鬟杀了不说,还试图强.奸女儿,女儿抵死不从,大声呼救,那恶贼见事情恐失败,就用利器砍了女儿的头颅,女儿真是死得好冤啊。”

  吴侍御听得满脸气愤:“女儿,你可看清那恶贼的模样?”

  吴女点头说:“那恶贼就是化了灰,女儿也能把他认出,他正是苏溪杨大年!陆判官宅心仁厚,知道女儿是被冤死的,所以在征得女儿的同意下,把女儿的头颅换给朱公子的妻子。女儿虽是身死,但头颅却活在朱公子妻子上,爹爹可把她看作是女儿。”

  这话说罢,吴女渐渐飘向远方,吴侍御大声呼喊着,不觉已经醒转了过来。

  想起梦中之事,吴侍御感到很是怪异,便找到妻子,把梦中之事说了一下,妻子居然表示,也做了同样的梦。

  吴侍御看得天色已亮,便亲自往县府跑了一趟,把此事告诉了云和县知县,后者颇感惊奇,便令人追查这个苏溪杨大年,果不然真有此人,正躲在亲人府上。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后,苏溪杨大年供认不讳,事情经过是这样:

  在元宵节那天,杨大年偶尔路过集市,看到正在游玩的吴女时,感到心魂都被她牵了,念念不忘之下,一路跟到她回到吴府。

  之后趁着黑夜,杨大年架梯跑到吴府院内,钻进吴女的寝室,恰好被吴女的丫鬟发现,不得已,只好出手杀了她,却没想到因为吴女丫鬟的哭声,而把吴女吵醒了,在强.奸吴女不遂的情况下,杨大年恐防吴女认出他,便残忍地砍下她的头颅。

  到此,吴女被杀一案真相大白,朱尔旦夫妇被释放而出。

  之后,吴侍御夫妇亲自拜访朱尔旦与朱妻,在看得朱妻脸容时,吴夫人禁不住大哭出声,当堂便认了朱妻作女儿,之后两家把朱妻的头颅以及吴女的尸体合葬在一起。

  考虑到吴家的声誉,吴侍御决定为朱尔旦与朱妻举行新的婚宴,以其得到女儿出嫁的安慰,朱尔旦夫妇没有反对,于是乎,就在朱尔旦夫妇释放的第三天,举行了一场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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