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自陨
是时，正是清晨！
圆滚滚的太阳腆着肚皮从东方一晃晃的缓慢升起，在寂寥的天空之上洒下无尽的光辉，这片远离尘嚣的隐秘之地，又迎来了它新的一日。
此时，天空广阔，云絮飘荡。
幅员万顷的山野林地中，有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峰高耸，如利剑般傲然挺立，大有穿云裂空之势！
山者，其名玄妙，曰坤元！
“坤元气滚，落如朱玉...”
“昨夜紫薇星高闪，预示今日必定乾坤玄玄，大事可成！可为何老夫观测至今，却始终不见紫气？”
“不见紫气，此事，便有波澜...”
“不对不对，紫气东来，如丝如絮，只是太过隐晦，老夫差点错过了...”
坤元峰峦之上，是一片平坦宽阔的平台，平台并非天成，乃是被人一剑切削而成的。此时虽是清晨，平台上却并非空无一人。一个蓬头垢面、身着麻衣的老者正在平台上来回逡巡着，口中念念有词。
老者须发纠结，身着一件松垮的破布麻衣，光着的脚丫连鞋都没穿，就这么大刺刺的在地上来回踩踏。只是，老者虽然看上去褴褛不堪，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晶莹如玉，纠结成团的毛发，更是漆黑如墨，闪耀着丝丝奇异的光彩。
老者右手的拇指轻扣，不停的从其余四指中段上抚过，如蜻蜓点水般轻盈，每一次停抚都伴随着一个光点的亮起，虚空之中，一圈涟漪般的黑纹影影闪现，从他手指间晕散开去。
竟然是，命术！
失传已久的天道命术！
此术，可测算天地，可断人生死，可避人福祸，可取人机缘，乃是逆天改命的无上奇术，听闻乃是远古玄人族的不传之秘。
没想到这老者其貌不扬，竟然知晓这隐秘通天的术法！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对！天机可测、可欺、可瞒，可天怒，却不可善了，此事成功与否依旧两说！”突然，老者手指连点，口中猛然低喝道，他深深的蹙起了眉头，脸上神情纠结。
思索片刻却始终没有头绪，老者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逐渐坚毅了起来：“难以善了，可是，依旧要做！”
就在他衣袖一摆，将要有所行动的时候，远方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嗡声，伴随着尖锐的啸声，一下便吸引住了老者的注意力。
“那是...？”
老者双目一缩，那是一道金光！
远方晴空中，一道锐利如剑的滔天金光正裂空穿云，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一路轰砸而来，硬生生的从漫天的云丛中轰炸出一条通天大道。
一条通天的大道...
“方正老匹夫！”
一声如雷鸣般的大喝传来。
来者甚是无礼！
然而，老者嘴角一勾，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呵，紫云。”
紫云！
昆仑山首座紫云！
统领仙道三千的紫云道人！
“哼！就是本座！”
喝声轰隆，一个头戴金冠，身披紫金道袍的老道从漫天炸散的金光中走出。他鬓发垂垂，裸露的肌肤带着一种年轮般苍茫之感。
他于金光中走出，虚立于半空之上，扫视四周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片刻之后，紫云本锐利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沉。
“尔敢！”
“狗胆！不准！”
紫云张口便是秽语，肮脏不堪、难以入耳。然而，方正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满是欣赏。
“看看看，看你大爷啊看！老子的话你听到没？不准！老子不同意你这么干？”紫云大声的吼着，满腔的怒气在空旷的天地之中回回转转，缓缓散去。
许久没有人说话，而后，方正看着双眼有些泛红的紫云，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让紫云紧绷的脸庞瞬间松垮了下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身躯狠盯着方正。
“你来，就不怕天罚？”
方正斜着眼睛，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不怕！”紫云回道，像个倔强的小孩。
“老夫存活万年，交友者百人，知我今日行事者有不下十人，没想到，来得却是你紫云混小子！”方正语气悠悠，带着些许唏嘘。
闻言，紫云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方正也没想要他的回答。
“我知道。”
方正开口，话语平淡如水：“你懂我的！”
我知道你懂我的！
懂我的孤寂，懂我的苦！
懂我万年修行的孤寂，懂我天大地大，孑然一身的苦。
懂独自承担族群传承的苦，懂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苦。
懂一人流经万年的苦。
“我懂！”
紫云如受雷击，捂着胸口狠狠的退了几大步，他满脸痛苦的说道：“可是，我更希望我不懂！”
我若不懂，便可心安理得的阻挡你行着自陨之事。
我若不懂，便可毅然决然的挡你成就这十死无生的蠢货。
凭什么，你要陨落自己，成就他人？
真的活得没意思，活得不耐烦了么？
可是，我懂...
紫云的脸紧皱成一团。
“呵！懂了就是懂了，你又不是那做作的蠢货！好了，老哥儿我要走了，今生今世，能得遇你紫云一个知己，老夫也算死而无憾了！
更何况，指不定我运气好，逃得那一线生机也说不准呢？”
方正挤眉弄眼，露出一脸龌蹉的笑容。
这话，让紫云展开了笑颜。
因为不笑，又如何呢？一瞬间，他想通了一些，他不想方正走的都不安心。
“哈哈哈，好！大道五十，遁去其一为生！你方正乃万古存活的大巫，最擅长苟且偷生，连天地倾覆的大劫都没能收了你，你可不要丢脸的死在自己制造的劫难中啊，要不然，我会笑你一辈子的，还会把你的事迹印制成册，传阅天下，让后辈们也来嘲笑你！”
“呸！”
方正狠狠的瞪了紫云一眼。
哼！今天老子心情好，不然就凭你个混小子也敢这样辱我，老子剥了你的皮做裘衣。
“哈哈哈...”
紫云仰头发出一阵癫笑：“来来来，我们喝酒！喝酒！老夫今日开心，破例让你尝尝这亲手酿造、珍藏千年的酒剑仙酒！”
“呸！夫？老夫？就你个小杂毛，老夫还没去呢，你就想当大王了？滚！”晶莹的酒线从喉结上滚过，空气之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香，方正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眼角却溢出了些许泪花。
第一次见这小子，他才这么高吧？
呵，还没到膝盖的小娃儿，如今都独当一道，统领人族仙道了！好啊！好！不愧是老夫的忘年交！
好！好啊！
“来，饮胜！”
“饮胜！”
“哈哈，痛快，痛快啊！再来！”
紫云抹了一把胡须，抖手又是一坛白玉缸的美酒。
“再来就再来！老夫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方正嗤笑着，不屑的虚点着紫云。
“哈，管他在哪，喝！”
“好！”
......
“哈哈，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老头儿，你可醉了没？哈，醉了没？”紫云酡红着脸庞，嬉笑着道。
醉了没？
自然没醉。
这金玉酿是老夫教的你，你饮酒，也是老夫教的你！
方正抬头看看天际，掐指轻算。
“是时候了。”他轻语道。
是的，是时候了！
苍翠平静的坤元山脉，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本就灵气盎然、钟灵毓秀的山脉，此刻更是灵气逼人，一丝丝如天际云朵般的洁白灵絮，在空中不断溢出成行，好似有一只来自洪荒的星芒神蚕在吐丝结茧。
轰轰！
天空之中，毫无征兆炸起了一声巨雷。漫天漫地的白云在这声巨响中轰然消散，刹那间无影无踪。一时间，天地间空旷了起来。
“是的！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面色酡红的紫云神情一肃，脸颊红光一闪，酒气尽去。他遥望着天际，神情越加凝重。
“这小子，哪时候学来的说反话的恶习，真是够了！”方正低啐了一声，却没敢惹紫云。傻子都知道紫云此刻充斥一腔的恶气，谁触谁倒霉！
妥妥的！
呼！
天地之间，倏然刮起了一阵清风。
方正知道，他借助坤元万里灵脉布下的刹岁法阵发动了。
此阵之后，坤元湮灭，世间再不存在坤元山脉！
“叱！”
紫云长啸一声，声动九霄。
他并指成舞，于虚空中幻起无重剑影，无数道堂皇的紫色剑影一一浮现，环绕在他周围。
“日悬东方，紫气盎然！”
紫云张口高歌，施展的正是昆仑仙山的护道剑诀。此剑诀，非遇道统崩塌之大难不可施展。
“方正，大巫！
走你的路，证你的道吧！
今日，我便要护你佑你，就像当年你护我那般！
去吧，跟从你的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就让我再为你蒙蔽些天机，但愿，这人世间真如你所期望，人人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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