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府中闲话
第二天一大早婉生就去了书房，白飞城还没有到，她便打扫了一下书房的卫生。——这些事情从前一直都是由清平和风他们两个做的。书房毕竟是放置重要公文的地方，所以不是白飞城完全信任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进去的。外面那几个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打扫的过程中她才发现，这里的书放置的十分随意。或许是清平他们从不看这里的书的缘故吧，所以他们从不觉得这样会不方便。但是从后世来，见识过了图书馆里的图书索引，婉生自然是对这种随意感到万分不便。想必白飞城应该也有这种感觉吧？
只不过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放法，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一种方式。——当然，他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将军，也不可能真的花时间在研究这些东西上面。所以婉生想着，等会儿他来了，就请示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重新排一下。
堪堪打扫完毕，白飞城便来了。婉生自觉的上了茶之后，便退到了书房外。白飞城每日上午都会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因为新安的特殊性，所以在这里讨论的事情无不是军国重事。婉生自然不会让白飞城觉得自己有窥探军机的行为。
对于一个婢女来说，这样的分寸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在最看重你的主人面前，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是当初她作为丫鬟被培训的时候，那个嬷嬷所说的话。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中午伺候白飞城用过饭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休息，婉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向白飞城提起自己想要重新整理排布书房里的书。老实说白飞城的藏书还真是不少，平日里习惯了还不觉得，有时候急切之间想要找什么书的时候，就会觉得不方便。
此时听说婉生的想法，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婉生是照着同类型的书按照首字母排序的方法来的，同时列出书目，这样只要不混放，以后想要找什么书就容易多了。白飞城将这项工作交给了婉生，并且还将清平派过来帮忙。
白飞城身边的两个小厮，婉生更熟悉清平。因为清平性格开朗，不论对着谁都是笑嘻嘻的，所以在府里的人缘很好。而和风，听说有一身好武艺，而且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为人稳重细心，白飞城贴身的事情，更多是由他来打理。
有了清平这个小话唠之后，婉生觉得时间都过得快些了。饶是如此，等她将白飞城那几大书架的书都整理好，编出了书目之后，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终于完成了上班以来的第一件工作，婉生本人是很满意的，就等着白飞城来检视了。
果然白飞城本人也很满意，表扬了婉生一番之后，便表示日后整理书房的事情都交给她来打理了。
而等婉生终于从书堆里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府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出了一个女主人来了。——也不对，不算是女主人，只能说是多出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的身份，相当于主人。
事情还是瑞叶告诉婉生的。她整理完书房之后，能够自己支配的时间就更多了，这才想起来去看看从前的姐妹。虽然说她自己并未觉得和她们有多么深厚的情意，但是不管怎么说曾经相处过，打好关系并没有什么坏处。
尤其是瑞叶和红枫两个，素日里最是维护她的。每次她和忍冬发生冲突——好吧，事实上是忍冬来找她的麻烦。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过不去——的时候，都是这两人出面替她说话。
所以这一天婉生提着托清平买回来的糕点，回了原来住的院子。因为瑞叶和红枫是在针线上做事，并不拘着一定要在哪里做活儿，所以才能长时间盘踞在院子里。婉生到的时候，她们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着新的八卦。
“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连我来了都没发现。瑞叶，你们的警惕性可大大下降了啊！”婉生打趣道。不过，当初她们之所以能够保持那么高的警惕性，还不是因为忍冬总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缘故？想来现在自己搬走了，忍冬应该不会再来找茬了吧！
瑞叶听到婉生的声音，回头见了她，十分惊喜的叫道，“哎呀是婉生姐！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大家都说你去了书房之后便没了消息呢！谁知竟有空来看我们了。过来坐，尝尝这个厨房新出的糕点。”说着走过来将她拉过去同坐。
她的这些行为，无形之中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其他人都没有那么拘谨了，婉生也放松下来，笑道，“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现在才得空过来看看你们。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咱们再说新来的那位秀姑娘呢！婉生姐你跟着将军，一定见过那位姑娘吧？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一般倾国倾城？”瑞叶迫不及待的道。
婉生微微一怔，什么秀姑娘，她竟不知道？完了完了，这段时间光顾着在书房里埋头整理书籍，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标是要接近白飞城，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的。如果自己继续这般没有存在感下去，将来会落到什么地步可就说不准了。
她勉强笑道，“你这话说差了，我不过是在书房伺候罢了，并不能出门呢！所以你们说的什么秀姑娘，我哪里会有机会见到？不瞒妹妹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书房里整理书籍，根本没听说什么秀姑娘的事情。若不是你今儿说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姐姐可是说笑了，姐姐是将军面前的红人儿，怎么会连这个都没听说过？莫不是怕妹妹们问你什么，这才这般搪塞吧？”红枫忍不住道。
婉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起来，这个红枫原本和瑞叶一般，是自己忠实的支持者，可是这会儿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味道呢？没等她开口，瑞叶已经开口道，“红枫你说的什么话呢！婉生姐既是这么说，那就是不知道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婉生抿了抿唇，笑道，“无妨，她不过是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并没有什么。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瑞叶，你还是先跟我说说，这个秀姑娘是怎么回事吧！”看来真是要时常跟这些人联络一下感情啊，不然后院里的八卦都没人跟自己说了。
至于红枫，婉生眯了眯眼睛，她会弄清楚她这么说话的原因的，不过不是现在。
果然瑞叶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惊讶的道，“婉生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听说这位秀姑娘，是将军从外面救回来的。之前一直在养身子呢，前几日才进的府。据说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现在大家都在说，忍冬姐是不可能再一个人把持后宅了！”
婉生听她话音里颇有叹息之意，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笑道，“这可是傻话！将军的后宅，等将来将军娶妻了，自然有夫人来管。忍冬不过和咱们一般，是个丫鬟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将来将军真的抬举她，又能如何，仍旧是个妾罢了！”
“可说呢！”另一个丫鬟连忙点头道，“这是咱们都知道的，我就想不明白，忍冬姐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想不透这其中的关系？她如今这般要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将来还有的苦头吃呢！”
婉生苦笑。忍冬怎么可能不懂？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她总想着将军抬举她，不过是为情所困，不愿相信罢了。”情之一字，不过如此而已。
说话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院墙外隐约透出的一抹青色。那是忍冬最爱的颜色，她的衣裳倒有大半是这个颜色的。此时她正站在门外，怔怔的听着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啊，她也不是个傻子，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从白飞城到北疆来驻守，修建征西将军府开始，她就一直在府里伺候的，这么些年来，眼看着将军冷清，对女子不假辞色，并没有格外看重过谁，却默许了自己的所有行为。
所以她才有了这样的奢想，总觉得将军或许待自己是不同的。其实现在想来，将军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反正总要有人打理后宅，既然没有女主子，自己这个丫鬟也是可以做的。更多的，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却一直看不穿。
可是现在，另一个聚集了万千视线的女人进了府。虽然不是女主人，但是她总是这个将军府里除了将军之外唯一的主子，不论如何都比自己更加的名正言顺。
现在自己还把持着府中的事务，但总不可能把持一辈子。那自己最后又该如何呢？
这么些年来，她为了将军的事情，殚精竭虑，全心全意。自己的心思已经明显到了这府里无人不知的地步，可是将军却仿佛永远都看不到。一面纵容着自己，一面却又毫不在意。
可是她却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忍冬想着这一切，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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