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资格
夜色朦胧，多少蒙上了哀伤的情感。
尹凡在瀑布上游空旷的地带挖了一个大洞，将三眼猫妖葬在里面，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爹爹？”水晶拉着尹凡衣角仰头问。
“嗯,”尹凡叹了口气，“回去吧。”
尹凡摸了摸水晶的头，一反往常的蹲下身，把水晶抱在怀里飞向空中。水晶笑嘻嘻的把头埋进他怀里，跟猫一样蹭着他的胸膛。
尹凡笑着用下巴磕了一下水晶头顶后，通过金面具得知此时的时间。
他一边低喃“已经这么晚了”一边加快速度，飞跃过一座山峰，一团火光忽然在他眼角亮起。
竟然有人？怀着这样疑问的尹凡停下来，向燃起火光的地方望去。
那是在一处半山腰较平缓的位置，周围视野开口，下方是条峡谷，哗啦哗啦的水声就算是在这里都能听得见。
火光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明显，时大时小，似乎被环绕在山侧的风不断摧残着。
应该是人为生起的火堆。尹凡吸了一口黑夜的空气，用金面具进入潜行。
穿过山峰与树林，尹凡落在火光附近的树林中。
白天里绽放新芽的树枝此时也显得阴沉，毕竟早春虽已来临，但夜晚的漆黑并没有因此早早离去。
尹凡小心翼翼在一层腐烂树叶上行走一阵，停在火光边的树林阴影中，向前望去。
不是火堆，而是一把倒插在火焰中的剑。
红发红衣的青年坐在剑的旁边，把手里骨头上的最后一口肉啃进嘴里，随手向后扔去；接着他伸出手抓向旁边，刺啦一声扯开一截胳膊，继续啃食。
尹凡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移向他的身侧，看见一具只剩下头与上身的尸体。
鲜艳的血从尸体肢体断裂处流出，流到火焰剑下方，通过剑柄爬上剑刃。每获得一定的鲜血，附着在剑刃的火焰便剧烈燃烧一次。
红发青年吃干净人手，扬手扔到尹凡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后，拿起腰侧的葫芦隔空大口喝起来。
没有落进他嘴里的红色液体顺着他下巴四散流下，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尹凡抱着水晶走出阴影，白色的身影一点点显现出来。
水晶的两眼发光，看向青年身边那具只剩半截的尸体，吞了一口口水。
忽然她的额头被尹凡狠狠弹了一下，她立马抱起额头把头埋进怀里，不去看那具尸体。
青年砸吧一下嘴巴，收起手里的葫芦，“哈哈哈……”大笑起来，用洪亮的声音说：“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万年阴煞灵体，竟然被戌先生这样收拾，真是让我涨见识。”
“哼。”水晶扭过脸对青年吐舌头。青年一怔，神色显得更加好奇。
“你是谁？”尹凡问。
“我乃一介无名，可不敢劳烦先生记挂。”青年擦去嘴角的液体，期间邪魅的眼角看向尹凡，“最近手里缺样东西，不知先生可否借我。”
尹凡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用目光重新打量这位青年。
精细剪裁的红色衣物现出他精心保养的身材，腰间的青铜腰带中间是个凸起的怪兽头部图形，那样的棱角让尹凡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尹凡视线移动，看向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长剑通体鲜红，剑尖与剑刃部位以弧形连接，凸起的剑脊部分比寻常剑更加尖锐，剑格用一团火焰状的暗红晶石包裹，剑柄末尾挂着两颗精雕的红色晶石骷髅头，显得极为狂邪。
红发青年也不着急，给了尹凡充足的思考时间。
“那样东西,”尹凡望向他，“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就算先生今日不借，总有日也会借我。”
尹凡面无表情，坐到旁边一方青石上靠着树干。
红发青年似乎心情极佳，望向插在地上的火焰长剑，说：“我听闻先生也有一把剑，可唤离火，不知先生能否拿出来与我这把比较比较。”
尹凡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水晶从他怀里跳出来，笑嘻嘻的从虚空中抽出离火剑插在火焰长剑边上。
离火剑耀白的光芒盖过火焰，周边空气因温度过热而出现扭曲。
“不错，以光之火焰为体，剑影为灵，用秘法维持两者的结合，真乃巧夺天工。”青年认真的说。
明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尹凡却不知他是谁，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尹凡认定这个人相当危险，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若转身离去，青年一定会拔剑攻击。
但这些都不是最为重要的，重要的是青年的修为。已经不是无法看透的原因，而是他高出尹凡太多太多。
青年周围的灵力异常平和，从他身体流过时也没有损失一毫，这样的精准的灵力控制，尹凡只在一种修为里的人看见过。
归真境。
“人间传闻戌先生乃是魔教后起之秀，只是我却有些孤陋寡闻，魔教之中，何时出了先生这般的人物？”
“散仙罢了。”尹凡说。
“哦？这样的话……”青年笑起来，“入我圣门可好？”
“不劳阁下费心。”
青年哈哈一笑，正准备在说话时，类似猫叫的微弱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青年一怔，一边说着“倒是把你给忘了”，一边转过身把巴掌大的斑纹三眼猫抱起来。
尹凡看见猫妖后视线立即移向旁边的尸体，尸体背着把做工精良的弓，身上穿着豹皮衣服，边上还放着些其他类似的东西。
这些尸体，应该是猎人。
青年用手摸着幼小三眼猫妖的额头，笑着说：“有时候这人，反倒没有妖物的命贵，你说对吗？”
尹凡不知他这样的感慨有什么样的目的，沉默许久，他说：“我要这只三眼猫妖。”
“哦？”青年抱起猫妖看了看，“这小家伙我怎么没看到有特别的地方。”
“忠人之事，受人之托。”尹凡淡淡说。
“你们时劫做事风格，倒是颇对我胃口。”青年人说完扬手一扔，三要猫妖直直的飞进尹凡怀里。
“今天你欠我一条命，一次人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要准备些礼物还我才是。”青年站起身拔出火焰长剑，血一般的火焰包裹他全身，火焰消失时他也不见踪影。
尹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与归真境之人面对面，几乎用同等姿态方式的谈话，心神耗费巨大。
青年自开口第一句话尹凡便知他在索命，若青年有任何异动，尹凡就会直接使用溶血刻印的天煞。
庆幸的是青年没有其他动作，但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他多了些顾虑。
尹凡看了眼手里蜷缩成一团的小三眼猫妖后，抱起在蹲在旁边挖泥巴玩的水晶，凌空虚踏飞向云雷城。
夜空像是铺了层薄薄的黑纱，显得朦胧昏暗，于是，便将云雷城中交相辉印的灯火衬托的更加明亮。
街上行人来往，与白天相差无几。
尹凡给水晶买了凤凰糖，转身便看见不远处一起嬉笑打闹的少女们。
三名少女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已来到尹凡身边，当他们经过时，尹凡用手轻轻一抓便将三人跟猫一样拎起来，拐进旁边昏暗的小巷子里。
“啊啊啊啊！”雷霜儿惊慌喊叫。
“她们两个漂亮，你把我放了吧……”雷灵儿急促说着。
“我有病，碰我身体要死人的……”苏澜眼皮耷拉，微张嘴，显出重病垂死的样子。
尹凡被她们的这样的反应惊到了，连刚才在荒山中的不越快也抛到脑后。
“你们次次都是这样的吗？”尹凡问。
三名少女这时才发现站在面前的尹凡，“啊呀”一声，脸上露出嬉笑的表情。
“熟人？这就好嘛。”苏澜说。
“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呀？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嗯，比较凶狠的东西？”雷灵儿笑嘻嘻的问。
尹凡不理会两小丫头的嬉笑，拿出衣服里的小三眼猫妖。
“你们要这个小家伙是要做什么？”他眼里流露出认真的眼神让三名少女都安静下来，不敢再用刚才那样的态度对待。
“当然是……”雷灵儿话说一半就被雷霜儿捂住嘴巴。
“我们要好好的养它，把它当同伴！”雷霜儿表情认真，语气不容置疑。
苏澜与雷灵儿都未想到雷霜儿会说出这样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尹凡眯着眼睛问。
“雷、雷霜儿。”雷霜儿忽然间没了刚才的气势，重新变得怯弱。
尹凡一笑，把三眼猫妖放在少女怀里，他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它已经没有家人了。”
“啊？它的母亲呢？”雷霜儿蹙起眉头。
尹凡没有说话，用略带歉意的表情看着小小的猫妖。
雷灵儿和苏澜面面相觑，虽然不用说明白，但她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亲手杀死它母亲的是我，但罪魁祸首，你知道是谁吗？”尹凡盯着雷霜儿认真的问。
这句话问的不仅雷霜儿一呆，就连雷灵儿与苏澜也呆住了。
看她们的表情尹凡便清楚了，少女们并没有想清楚这件事情具体代表的意义。
昏暗狭窄的巷道在夜晚更加昏暗，已过了子时，空气里的阴气更重。
灯笼摇曳的光从缝隙处照进来，阴影变得扭曲，好似前来索命的鬼魂。
冷风呜呜的吹过，潮湿土地的发霉味扑过来，少女们冷的发抖同时，刺鼻的味道也进入她们的肺腑。
“哇……”雷灵儿忽然吓得抱头蹲下来，身体瑟瑟发抖，苏澜被她的动作吓得差点跳进来。
唯有雷霜儿笔直的站在那里，虽身体瑟瑟发抖，依旧紧紧的看着尹凡。
“是、是……”她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是我杀了她的母亲，是我杀的……呜……”
雷霜儿说完便哭了起来，雷灵儿与苏澜恢复了冷静，急忙走到她身边擦去她的泪水。
可雷霜儿哭的更伤心了，把幼小的三眼猫妖紧紧抱在怀里，不停的说着“是我……是我害的……”。
尹凡轻轻的把怀里的水晶放在一边，她这次竟然出奇的没有闹。
尹凡伸手擦去少女的眼泪，眼睛里倒映着雷霜儿哭花了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忽然一道嘲讽的声音从他的内心深处席卷他的全身。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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