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镜皇
等裴淼洗漱完毕，天色已经向晚，橘黄色的暮日之辉铺撒在百叶窗上，将室内映得一片暖融。
玉无暇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天色，回头问道：“淼淼，你饿了吗？”
裴淼摸了摸暖流不断的肚子，摇了摇头：“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多果子，一点儿都不饿！”
玉无暇一怔：“果子？”
不对呀！
难不成，从这一届开始，新晋弟子的待遇提高了？居然还有果子吃！
想当年，他刚入门那会儿，可是饥食草菇、渴饮清泉一直到辟谷的。
他正自疑惑，便听小姑娘甜甜地笑道：“对呀，对呀，师伯给的，可好吃了！”
师伯？
玉无暇俊眉一挑，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一届收徒大典，实际上的主事人可是他师兄岳无缺，几位长老包括他师父贺兰掌门，都只是坐镇兼挑徒弟而已。
是师伯给的而不是师兄给的，那肯定不是师门规定之内的。
只是，究竟是哪个长老突然发了这样的善心？玉无暇很是好奇。
他看着笑得欢快的小姑娘，带着点儿不破坏气质的八卦：“哪个师伯？”
裴淼眨了眨眼：“我亲师伯！”
那就是谢师伯咯。
玉无暇回想了一下：谢师伯这人平日里最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真真正正的外物不闻。也只有两百年前，有一人是个例外。
那时候，他与师兄岳无缺入门不过十年。有一次，谢师伯匆匆外出，回来时带回来一个刚满月的女婴，取名叫做于素。
谢师伯对那于素百般宠溺，一度让玉无暇以为那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
只可惜，于素没有丝毫的灵根。尽管有南华山上的仙果灵泉、灵丹妙药任她取用，可也不过数十年，她便逐渐鹤发鸡皮；不过一百二十余载，她便芳魂归去！
自那以后，谢师伯就再也没有对谁特殊过。
一瞬间，玉无暇看裴淼的眼神有些怪异——难道，这一个也是谢师伯在外的私生女？
可这也不对呀，谢师伯那样高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天资这么高的女儿？而且，谢师伯得有多想不开呀，才送走一个毫无灵根的于素，就又弄出一个女儿来！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露骨了些，裴淼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仗着年纪小，直接便道：“师兄，你的眼神好奇怪呀！”
玉无暇不禁有些尴尬，歉意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师兄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让师妹见笑了。”
然后，他便看见小姑娘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显然是没太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玉无暇轻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师妹既然不饿，那就直接做晚课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蓝皮经书，封皮上是三个篆字，裴淼跟本就不认识。
玉无暇将经书放到她面前，解释道：“新入门的弟子头三年的主要任务就是劈柴、担水、扫洒，另早晚要做功课，各读道经一个时辰。师妹刚上山，就从入门的《清静经》开始吧。”
裴淼一手按着经书，一脸乖巧地仰头看着玉无暇。
玉无暇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这就开始吧。”
裴淼带着中隐秘的羞耻，一脸无辜地说：“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新一代社会精英，只是穿了个越而已，竟然变成了实打实的文盲！这……
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玉无暇一怔，这……他还真没想到。
这《清静经》用的是小篆，因是修真界入门书籍的记录文字，凡人之中也流通。富贵人家里孩子启蒙都早，这小篆也是自小学的，一般到了五六岁时，常用的字也都认得差不多了。
而因着先前裴淼的欲言又止，玉无暇误以为她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又正是五六岁的年纪。他便想着，纵使不会写，读她总会吧？因而，也就没想过启蒙这回事。
他是个体贴的性子，自然不会问出类似“淼淼不曾进过学？”之类的戳人伤疤的话，而是好脾气地一笑：“师兄教你。”
裴淼高兴极了：“谢谢师兄！”
玉无暇坐了下来，将裴淼抱到自己腿上，温声道：“这《清静经》乃是开山祖师妙阳真人所作，全书仅一卷，分为八章，前后四千七百字，读之可令人清心静气，使修行之人更容易心神合一，不为外物所扰。来，跟着师兄念……”
玉无暇一边教她念，一边给她讲解，四千七百字的经文，他愣是用了一个时辰才从头教到尾。
末了，他问：“淼淼可是记住了？”
裴淼点头：“记住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自己的记忆会变得这么好。
玉无暇赞许地一笑：“淼淼聪慧。”
——吃了那么多仙果，别的不说，脑子总要更灵光一些吧？
“那好，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卯时便要起身，淼淼快些休息吧。”玉无暇起身，将她放到地上，蹲身替她整了整衣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嗯。”裴淼送他出去，摆了摆手，“师兄再见！”
玉无暇也学着她摆了摆手：“淼淼再见。”
待他走远了，裴淼才关上了门，返身回到书桌旁，准备再读一遍《清静经》再去睡觉。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努力修行，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直到修成仙那一天！
“嘁，真没出息！”
一道慵懒的男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这声音突如其来，裴淼被惊得浑身一颤，猛然抬头：“谁？”
可是，她把四面八方都看了个遍，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先是有些惊疑，片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这可是个怪力乱神的世界，隐身术一类的法术，应该也是存在的。
才想到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小丫头片子，你倒是聪明！不过，就是想的有点儿多。”
惊劲儿过后，裴淼就镇定了下来。反正人家要是真想对她怎么样，她也反抗不了，怕与不怕，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谁？”裴淼问。
“啧，丫头胆子挺大的呵！”那人似是赞赏又似是调侃。
裴淼板着脸不说话。
那人笑道：“行了丫头，跟你直说了吧，你之所以会穿越到这儿，还得感谢本座呢！”
“穿越？”
这一回，裴淼是实实在在被惊住了，一连声地追问：“你知道我是穿越的？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我妈妈还好吗？你能不能把我弄回去？我……”
“停！停、停、停！”那人连忙出声制止，“这么多问题，本座哪儿答的过来呀！”
裴淼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歉意地笑了笑，忍住了心头的焦躁：“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本座大人不计小人过。”简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人故作潇洒大手一挥的模样。
——这话也太气人了！
可如今是裴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干笑了两声，声音更谦和诚恳了：“谢谢你不和我一般见识。”
从大一起，每年暑假里，她都隐藏身份到妈妈的店里做化妆品销售，什么样难缠的客人没遇到过，这点儿气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是被她的态度取悦了，那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实话跟你说吧，你是触电而亡的，本座恰好在那个世界游历，就顺手帮了你一把。不过，你运气也太好了，本座随便划开了个空间，竟然就是个修□□！”
真的是顺手？
对此，裴淼持保留态度。
但她是不会傻到说出来的。非但如此，她还要郑重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而后，心情便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
那人虽然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可是裴淼却已经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你知道我是穿越的；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我意外身亡，妈妈肯定很伤心；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自然是回不去的。
气氛沉闷极了，裴淼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想说。
“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呀！”那人似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氛围，开口打破了这沉寂。
裴淼深吸了一口气，木着脸问：“需要我怎样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就直说吧。”这会儿，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兜圈子。
“那本座可就直说了啊！”那人也不客气，直言道，“我的确有事让你办，但前提是你得先提升修为，至少得到合体期。”
裴淼重重从鼻子里喘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就滚吧，我要休息了！
“嘿，你怎么骂人呢！”那人不乐意了。
裴淼实在是忍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要窥探我的心声？”
“……行！”那人答的也算爽快，许是知道裴淼这会儿不乐意搭理他，就干脆利落地把剩下的话都说了，“你替本座办事，总得知道本座的身份吧。记住了，本座是镜皇！一切镜像空间皆是本座的领地！你若是修行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请教本座，本座在你身上留了神念，你对着一切能反光的东西，都能与本座联络。好了，本座还有别的事，你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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