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光19
一曲终了，台上的少年缓缓起身，带着与他那个年纪不符的从容与淡定，在台下轰然的掌声中走到舞台前，面向观众，右手放在左心口行了一个鞠躬礼。
殷小楠不得不赞叹江景城的琴技和观众缘，明明她找的那首乐曲相比《月光奏鸣曲》都是不值一提，但经过两天的练习，他将这首钢琴曲演绎得格外精彩，无论是情感还是手法，都有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江景城愣是凭借着这场演奏，夺得了决赛的总冠军。结束时，台下掌声久久不绝，甚至还能听到有女生激动的尖叫。
按照惯例，宣布演出结束后，便是艺术周的彩蛋环节——各有关媒体对总冠军的采访环节。
然而这回却出了差错，所有的观众就看着台上那个捧着奖杯的男生再次向台下鞠了个躬，然后避开了记者递来的话筒，穿过其他一排的获奖者走下了台。
这个变故的发生，使台下又一次沸腾了，围在台上的记者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发展，顿时有些怔愣，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们便凭借着高超的职业素养稳住场面，开始对剩余的站在台上的获奖者进行采访。
这大概是三中第一次艺术周的采访环节采访了将近十个获奖者，而偏偏其中还根本没有总冠军的身影。
台上倒是稳住了，然而台下就没有这么好了，一大批的观众如群蜂般拥向了从台上下来的江景城，另外大批的学生则乘着这场乱放飞自我，要么趁机冲上台去抢镜，要么直接出了演出厅。
不过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
殷小楠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脱身，四下环顾一圈却没见苏筱，大概是刚刚在人流中被撞散了。
殷小楠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往旁边让了下，抬头看见台下的江景城被围在了一群人之间。进出演出厅的门拥挤得水泄不通。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之前看到过演出厅的后面还有一个门，就是不是有没有开着。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的那一刻，殷小楠已经在往后面走了。
因为人多拥在前面的原因，通向后门的走道几乎没什么人。
那天后门开着。
殷小楠一个人走出去，外面便是停车场，空无一人。
她没来过这块区域，说是停车场，这里也只停了寥寥几辆车，上面还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只能简单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凭着感觉往外走。
突然听到什么东西的破风声从后面传来，她几乎毫无防备，后背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那东西似乎有什么尖锐的棱角，砸到身体的那一刻殷小楠感受到这一阵强烈的冲击，而后才是疼痛。
后面传来人的笑声，是个女生。
殷小楠转过头去，就见一个没见过的短发女生右手还悬在空中，似乎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另一只手抱在胸前。
而低头便看见，一本书页褶皱破烂、封面被人用小刀划了好几下、沾了大块黑笔墨水的书正躺着那里，因为刚刚的撞击更加的凌乱不堪，几乎看不出原形。
殷小楠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本书的书名，叫《她来时无光》。
“你……”殷小楠张了张唇，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望着眼前的女生，突然女生的后面传来一阵杂乱随意的脚步声，和一阵门锁碰撞的声响，跟着她的是另外两个女生。
三个女生都穿着三中的校服，可以说是很遵守校规的那一类了。
然而此刻，锋芒毕露，几个人肩挨着肩，毫无乖巧可言，见到殷小楠时笑眯眯地眨了眨眼，道：“那曲《沐光》的背景动画是你做的吧？别人听不出来，可不代表就没人知道了，是《她来时无光》的同人曲。”
“你是井安的粉丝吧。”
女生说话时仿佛带着种天然的戾气，不留给人一丝反驳的余地。
有那么一瞬间，殷小楠有些站不住脚，想逃……
可是反应过来，面前的几人是井安的黑粉无疑了，她胸中又突然腾起一阵怒火，将先前的恐惧与怯弱给暂时地压过去了。
她舔了舔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慌不忙，说道：“对，我很喜欢她的书，那又怎样。”
几个女生目光幽幽扫过她，嘴角漏出一丝轻笑，往前走了几步。殷小楠顿时全身紧绷，刚刚的话只不过虚张声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话时腿都是抖的。
正是傍晚的时候，天渐渐地昏暗下来了。演出厅的室外有喧嚣的蝉鸣，并不比室内要安静多少。偶有林惊鸟飞，在天地间留下划破云霄的鸣啸。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切都如沸腾的热锅，直冒热气与水泡，一片雾气腾腾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某个角落一只误入汤锅的蚂蚁。
而此刻的殷小楠，不巧就成为了那只不起眼的蚂蚁。
几个浑身戾气的女生一步步走上前来，殷小楠也随着她们的靠近步步后退。
步步紧逼，最终退无可退。
其中带头的那个女生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样被折成小块的东西，当着殷小楠的面一点点展开，她仿佛像一个玩弄人心的女巫，将殷小楠堵在墙角，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到这样一幅“盛景”。
随着那样东西的一点点展开，从原先的一小块变成一张半桌大的纸，褶皱遍布，被折过的边缘表层纸屑被磨去，露出一道道的白色折痕。
殷小楠的心就在那一刻被吊住了，几乎挣扎得喘不过气。
她眼睁睁看着女生将那张上面有着井安亲签的海报扔在地上，然后抬起脚在上面摩擦，如同在踩一只未死透的蚂蚁，将它在鞋底被一点点碾成粉末。
可惜海报不会成为粉末，上面印着的是《她来时无光》的女主角江南雪的人设图。还有井安的亲笔签名，那是殷小楠等了那么久的遗憾，却被这样的人这样地对待。
凭什么一些人放在心尖上珍重的东西却被另一些人随意地□□，为什么她所热爱的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殷小楠几近崩溃。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天色暗下来了，知了的叫声愈发响亮，叫得撕心裂肺。
那个领头的女生在看到殷小楠的神色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又上前了一点，抬手将五指插进她的发缝间，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外拉。
殷小楠满脸惊恐，她张开嘴想要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胸中的情绪已经太满了，她无法承受更多了，以至于从头皮传来的痛意都好像不那么明显了。
她挣扎着，尽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她抬起双手，试图抱住自己的头。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另外两个女生一个捂住了她的嘴，一个按住了她的双手。
虽然这样，几个女生实际上却并没有想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只是因为有趣好玩而已，又或许是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
而像殷小楠这样独来独往、又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人，自然成为校园霸凌的首选对象。
蝉鸣声声响破天穹，却在某一刻有了稍微的收敛，江景城从前门绕过来时看见的便是在黑暗中的这一幕。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女生明明没有叫，只是死死地抱着头，似乎是一种无形的挣扎。江景城的心跳却在一瞬间静止，而后剧烈地跳动起来，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经意间蜷缩起来，指尖几乎要掐进皮肤里。
他几步就走上了前，在几个女生反应过来讲过她们推开，拦在了殷小楠前面。
带头的那个女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猛推怔了一瞬，抓着殷小楠头发的手指骤松，周身顿时失去支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都退开，不然别怪我动手。”江景城将蜷缩成一团的殷小楠挡在身后，一只手背在身后去够她的胳膊。
他平日里一向温和惯了，对任何人都一幅懒懒散散、笑嘻嘻的样子，真正发起脾气的样子却鲜有人见。就像他此刻双眼都是微微发着红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这才是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
几个女生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一瞬间都吓懵了，禁不住后退了几步，但也只是后退了几步，她们看着江景城，似乎在尝试找什么破绽，又似乎并不是很相信他真的会同女生动手。
就在这迟疑的短短几秒，江景城身后的人有了动静，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周身的束缚已去，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见前面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她满脸仍是未干的泪痕，视线有些模糊。
江景城的左手还在身后，试图去拉殷小楠，他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正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
也没想到她在盯了几秒后，被江景城的手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殷小楠突然猛地一颤，用力地拍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然后站起身就跑了。
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江景城甚至没来得及回头，转头间就见殷小楠早已跑到了数米开外，她的头发散作一团，校服也因为刚刚的挣扎而沾染上灰尘，跑起来的姿势也满是慌乱，甚至险些被绊到。
跌跌撞撞，哪里还有一个高中生的样子，简直凌乱得可笑。
三个女生看着殷小楠小去的背影，对视一眼险些就要笑出来了，却无意间瞥见对面江景城冷得要结冰的表情，几乎像是从十九层地狱爬出来的。
如果仔细点，可以发现他有一瞬间是下意识想追上去的，却被他生生止住，再回头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氛围顿时坠入冰窖。
三个女生挨作一团，转身便要逃跑，身后冷不丁地生出一双手，分别拎住了两个女生的后衣领，又伸腿一绊，三个女生便轰然倒地。
当晚，教务处的几个老师正在喝茶谈论那天的演出，说到那曲称霸全场的钢琴独奏，几人一阵称赞，谈到那位坚决不参加采访的冠军，
有个老师半自嘲半调侃地感叹道：“在三中教了这么多年书，也过了这么多个艺术周，不愿意参加采访的，这还是第一个。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有个性了。”
其他几个老师都笑了起来。
然而还没笑一会儿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们刚刚还在谈论的那个有个性的冠军走了进来，身后还拖着三个女生。
他眸光冷得仿佛要将人刺穿，却偏偏顶着这样一张满是煞气的脸说着格外礼貌的话：“老师晚上好。我有点事情找你们。是关于校园霸凌的。”
(https://www.motanwx.cc/mtk20142565/42011348.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