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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绿肥红瘦 1


  第三场绿肥红瘦(1)

  郑江高票当选玉屏镇副镇长,比同时当选副镇长的另一名在玉屏土生土长的候选人宿飞龙得票数还高出10多票。没过多久,程海平转行调动的手续也办妥了。

  担任镇政府文教专干和文化站站长后,程海平没有预期的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每天只是被动地应付着一些杂务琐事。在驻村工作等方面,他没有任何出色之处。他联系的红石村双提留收缴任务完成进度还落在各村后面,拖了全镇的后腿。虽然鲁志海和骆同祥没有直接批评过他,但他还是耳闻了镇干部们对他的一些冷言冷语。每当镇上开会通报工作情况,程海平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贾守拙在向程海平移交工作时,向他介绍了美源舞厅的经营状况。舞厅照样是晚间7点到9点营业,门票3元一张比原先涨了1元。如今年轻人娱乐方式多了,跳这种交谊舞觉得不过瘾,所以来跳舞的人数没增反减。中老年舞客占了大多数,基本上还是那些老面孔。舞厅现在承包给了杨红鹃,一年净交给镇文化站500元。文化站只负责提供场地,水电费及杂费由她来出。

  程海平很诧异:“那么大的堂子才500啊?租给别个开茶馆,一年少说也要收3000!”

  贾守拙半晌不吭声,嗫嚅着说:“这是鲁书记定的。鲁书记说舞厅要一直办下去,要不然早就关门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子整。就这500元承包费,去年的她还没交呐,我都催了杨红鹃不下10回,弄得我跟讨口子一样的啦!”

  自从有了林小玉,好长一段时间鲁志海已跟杨红鹃断了来往。那些老板朋友早知他跟杨红鹃有一腿,只是不便当着他的面非议。看到鲁志海身边的相好换作了林小玉,这才说出他们的心里话:“鲁书记喂,这就对喽,小玉妹妹才配得上您啊!那个杨二嫂您咋看得上眼嘛?我们还以为您脑壳里有乒乓哩,那也太掉价喽!”

  鲁志海听了不由得开怀大笑。林小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镇上,他们经常出双入对,引来的都是艳羡的目光和恭维。

  这天晚上,贾守拙又邀他到舞厅:“鲁书记,您好久没来与民同乐啦。杨红鹃把舞厅里头重新做了装修,音响、灯光也换过了,叫我请您光临指导哩!”

  鲁志海欣然应许,推掉当晚的牌局,按时来到了美源舞厅。

  鲁志海本来要林小玉一起来的,但她听说是去美源舞厅,就老大的不乐意,嘴撅得很高:“那个破地方跳啥舞喔,你那几下子像是跳舞?就跟练齐步走差不多!”

  鲁志海确实不会跳舞,也不懂啥三步四步。他还是中学生时,跳过风靡一时的“忠字舞”,那讲究的是“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动作机械单一,跟现在的成双成对步调多变是大不相同的。

  “没错没错,林妹妹一针见血哪!我是为了工作,要陪县上领导去检查呢。”鲁志海没有生气,反而嗬嗬笑了。他找了个必须去的理由,不然林小玉不仅自己不去,还会阻止他去的。

  “我也有工作,晚上要给学生补课!”林小玉赌气道,“你去你的,拉我陪着干啥?”

  鲁志海赶忙说:“我陪领导检查完工作就回来。呃,不行,今晚我还要在镇政府值夜班,就不回饭店那边住了。”他们很久以前已经同居了,晚上一般都住在林家饭店的小玉房间里。

  ……今夜的,今夜的星辰依然闪烁,像眼神点燃爱的火。想得到,偏又怕失去,那份爱深深埋在心窝。爱是不变的星辰,爱是永恒的星辰,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常记着那份情,那份爱,今夜星辰,今夜星辰依然闪烁。

  杨红鹃手握话筒,正站在乐池里仪态万方地唱着。伴随着她的歌声,“今夜的星辰”们翩翩起舞。鲁志海很惊讶地望着杨红鹃,在旋转闪耀的五彩灯光辉映下,这个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显得那样的妖娆和妩媚。

  杨红鹃唱完这首歌就让另外一个姑娘来唱,自己走出来跟鲁志海和贾守拙打着招呼。随后又跟那个开茶馆的“阿庆嫂”跳起“女子双人舞”来。或许是豆腐坊内外的奔波造就了小杨的舞蹈根底和节奏感,她的舞姿舒展自如,跟舞伴的配合也非常默契。渐渐地,其他舞伴都被这一对女搭档镇住了,不无妒意地斜眼观望着她们的表演。

  一曲歌罢,舞伴们回到座位短暂休息。杨红鹃仍站在舞区,独自在那里练习滑步进退。鲁志海很想搂抱着她潇洒走一回,那感觉肯定是非常美妙的。他有些迟疑,因为林小玉说他跳舞像练齐步走,别人会不会暗自嘲笑也很难说,他陷入了一种有劲儿使不上的尴尬窘迫之中。

  鲁志海的眼神被贾守拙及时发现了,他赶忙到杨红鹃跟前穿针引线。杨红鹃笑盈盈地走到了他面前。

  两人到舞池中央跳起舞来。“你还好吧?”他问。

  “嗯。”杨红鹃热辣辣地望着他,“我还以为鲁书记认不得我了呢!”

  “咋个可能喔?”鲁志海掩饰着,“蔡明贵呢?”

  杨红鹃一撇嘴:“出去打工了。提他干啥?”

  “哦。”鲁志海其实是明知故问。杨红鹃婚后一年,她老公蔡明贵便随同伴到福建打工去了,每年回家一次。去年蔡明贵回来没带一分钱回家,说是干活的那家建筑公司老板拖欠了他们的工资。杨红鹃骂他是窝囊废,嫁给他这样挣不到钱厚起脸皮回家吃软饭的男人是瞎了眼睛,哭嚷着要离婚。

  鲁志海没有往下追问,仍继续着他那齐步走似的舞步,杨红鹃的脚尖脚背被连踩好几下,一脚比一脚沉重,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鲁志海又表歉意,又是安慰,但两手没有松开的意思。杨红鹃咬牙坚持到最后一支舞曲终了,才一瘸一跛地回到座位上,脱下鞋袜,抚摸着左脚右脚上密布成片的乌青块儿,不由得“咝咝”地抽气和呻吟。鲁志海临走前,特地叮嘱她:“明天村干部要到镇上开会,你给政府食堂送10板豆腐来!”

  程海平一般情况下都在镇政府食堂就餐。他发现,食堂的饭菜顿顿离不开豆腐或豆浆。早餐的稀饭顿顿都掺进了豆浆不说,麻婆豆腐、熊掌豆腐、鱼香豆腐、酸菜豆腐、凉拌豆腐、豆腐素菜汤及豆花儿、豆腐干、豆腐皮等豆腐类菜肴,变换着花色品种,又万变不离其宗地呈现在镇干部的面前。

  程海平后来才知道,鲁志海对豆腐情有独钟,又力排众议,聘请杨红鹃到食堂做了采购员,豆腐一类的货源当然会充足了。

  镇上开会部署种植黄豆时,鲁志海还连带着讲了吃豆腐的十大好处。

  有两个镇干部在食堂吃饭时,为天天吃豆腐发了几句牢骚,又吊了杨红鹃的二话。同桌吃饭的人悄悄去报告了,鲁书记当时不动声色。年终时,那两个信口开河的镇干部都少领了250元钱。一问方知,他们当年的精神文明奖被全部扣除了。

  有了前车之鉴,加上厨师的烹调手艺不错,豆腐也确实价廉味美营养好,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发杂音了。实在反胃了,换口味的办法跟机会有的是!县里来人了,一起陪着到街上的饭馆酒店撮一顿。感觉还没吃够喝足的话,就想方设法挽留客人吃了晚饭、夜宵再走。反正不用掏自个儿的钱,只需有个名目挂在公家的账上又有管事儿的人签字就得行。此外,也可以深入家境富裕的村社干部、种养殖大户家中大饱口福。扯完催粮催款、刮宫引产、生产生活等工作上的事情,好客的主人自会杀鸡宰鹅打鱼买肉请您吃顿“便饭”。如果还有烟熏得黑红黑红的老腊肉佐酒,那地道醇香而绵长的风味管保您胃口大增、大快朵颐。

  杨红鹃进了镇政府大院,就没有上街卖豆腐了。豆腐按需生产、统购包销,真正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好些吃惯了她家豆腐的老买主觉得别人家的要么太嫩要么味道不正,还要上她家开后门买豆腐呢。

  小杨清早送货到食堂,总要特地给鲁书记送去一茶缸原汁的豆浆,每次都不忘在里面加上一大勺白糖。鲁志海揉着惺忪的眼睛,把热乎乎的豆浆“咕噜噜”喝下,常常眼光亮亮地冲着她赞叹:“好香,好甜啊!”小杨粲然一笑道别后,他还要端起桌上的茶缸,嘬尽余留的汁液,品咂着丝丝沁人心脾的芬芳和甜意,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有天早晨,杨红鹃破天荒没给他送来豆浆,鲁志海心里空落落的。10点过的时候,他对办公室的人说声“我下村了”,独自出了大门。

  杨红鹃家在场镇东头,上下两层的楼房是4年前她结婚时修的。由于要忙着做豆腐、食堂采购、开舞厅几头事情,3岁的女儿只得放到了娘家,由杨红鹃的母亲带着。

  去年,杨红鹃的老公和三个一起务工的同乡没领到拖欠的工资。他们到当地劳动部门投诉,工作人员答复说:“你们没签劳动合同,无法认定你们跟厂方有劳动关系,我们不能受理。一切必须依法办事,这样才能有理有据。相关法规政策就这么定了的。你们要吸取教训,以后打工一定要坚持签订劳动合同。不然欠了工资、出了工伤我们也很难帮你们维权,因为空口无凭、于法无据呀!”

  钱没讨到,却讨来一大套对他们不利的说法。蔡明贵本能地觉得,由他们来承担没签劳动合同的责任和后果太不合理。要找管理规范、按《劳动法》要求签订劳动合同的厂矿企业谈何容易?现在是企业挑选工人。像他们这样没文化、没技术,只能干些体力活的农民工,能找到个干活领工资的公司厂子就不容易了。要是坚持签劳动合同,老板就不会招用你。他们根本没法跟老板讲条件。

  以往他们打工时,也跟一些企业老板签过所谓“劳动合同”,还摁了手印。那种霸王合同简直像是卖身契,不看则罢,一看吓一跳。条款十面都有埋伏,条条充满险恶,遇上问题老板就可以据此耍赖、推脱责任。这样的劳动合同不签还好些,签了就会丧失很多应有权利,弄不好还会倒过来赔偿老板的“经济损失”。

  蔡明贵和工友们大失所望。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他们早已身心疲惫,实在是拖不起耗不起了。黑心老板其实不是没钱,明目张胆地就是恶意欠薪,盘剥和压榨他们这些无力跟他们抗衡的外地农民工。

  回家后,杨红鹃怒目相向:“鬼才相信你的话!说,是不是把钱拿去喝酒打牌找野婆娘去了?”

  蔡明贵发了毒誓:“天大的冤枉哇!要是那样,明天我一出门就让汽车撞死炸雷劈死冰雹砸死毒蛇咬死,反正是不得好死!”

  他说得那么决绝,像是明天就要奔赴刑场生离死别,吓得见到他还没亲热够的小女儿哇哇大哭:“爸爸爸爸你别死,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乖乖了!”

  正在这时,那三个工友的老婆一块儿进门来了,男人们说的话相互得到了印证。

  邓福伦的老婆苦着脸:“家里头都指望着福伦拿钱回来买化肥、交学费、买年货哩,这空起手就回来了,日子咋个过哟?”

  阮贵的老婆揉着哭红的眼睛说:“想开些,想开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比起电视上说的那些煤矿事故中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的矿工来,阮贵他们回来了就算是幸运的啰!”

  杨红鹃冷笑一声:“人家死了有赔偿的,一二十万哩!”

  戴连辉老婆怀中的奶娃儿蓦地“哇哇”啼哭起来,她急忙解开花布棉袄,把毛线衣和内衣一起往上捞起,袒露出右侧硕大的**来,又把奶头往前一凑,奶娃儿立刻含在嘴中使劲吮吸起来,哭声随即止住了。她缓缓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呀。男人是家里头的顶梁柱,柱子一倒屋就塌掉了,我们女人家拿到十万二十万又有啥用?在外头打工不容易,拿不到钱也怪不到他们。唉,有钱没钱日子都得过,一家人平平安安才好哇!”

  几个女人走后,杨红鹃没有再不依不饶的了,蔡明贵总算是过了老婆这一关。他在豆腐坊只能做些杂务活,其他事情大多插不上手。出门闲逛时,他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老婆跟鲁志海勾猫搭爪,见到她却连问也不敢问。

  杨红鹃早出晚归,对蔡明贵想过夫妻生活的要求置之不理,经常拿“累了”、“那个了”推三阻四。蔡明贵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在外头,晚间拿出家人的照片看还能感觉到甜蜜的滋味。而今,老婆就在身边,那张漂亮的脸蛋冷若冰霜。一道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他们中间。他就像年历画上那只馋猫一样,蹲在玻璃缸外毛发倒竖两耳直立,眼巴巴盯着里头摇头摆尾的金鱼儿坐卧不安。

  苦熬了一个月,蔡明贵跟邓福伦、阮贵、戴连辉等同乡又出门打工去了。这回,他们去的是广州。

  院门紧掩着,鲁志海看四周没人,这才敲了几下门。杨红鹃从楼上房间的窗户探出头:“鲁书记呀,我就来开门。”

  鲁志海见她额际敷着一方纱布,问咋回事?杨红鹃说:“昨晚从舞厅回来,路上摔了一跤。只擦破点儿皮,没啥大不了的。”

  杨红鹃双颊绯红,连声感谢他的关心,说:“我还没吃早饭,您也没吃吧?我马上煮几个荷包蛋,我们一块儿吃。”她刚站起身,又“哎哟”一声坐回了床沿。

  鲁志海道:“你腰扭伤了?快躺下,躺下。我给你揉揉,一会儿就见效!”

  杨红鹃含笑不语,任由他撩开了衣襟。她快活地扭动着白腴的身子:“鲁书记呀,您这哪是揉腰哇?哟……哟……哟!我要,我现在就要嘛!咯咯,您风度翩翩,我真的愿意跟你一起。没有憋死的牛只有愚死的汉,没有钻不出的窟窿没有结不成的缘。我最喜欢那英唱的《山不转水转》啰,你喜不喜欢嘛?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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