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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场 水落石出 1


  第十场水落石出(1)

  孔正雄与林小玉的结婚酒席顺利举办,洪阿发功不可没。

  盛宴当天,阿发从早上6点到晚间11点半,跟鲁兵孙寸步不离,无数次阻止了躁动不安的鲁兵孙妄想上玉屏街头“抓叛徒”、“抓舌头”的企图,让他服服帖帖地呆在家里向他汇报思想,认真检讨曾经有过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

  阿发出色地履行了对鲁兵孙的监管职责,也从洪飞那里领到了70元报酬,其中前四天每天10元,举办酒席那天是30元。

  洪飞鼓励阿发继续做好对鲁兵孙的监管,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同时告诉他,孔正雄今年回乡之旅住得特别踏实,所以准备多呆些日子,至少要在玉屏度完蜜月。骆书记前面给他的许诺没有改变,这段时间还是天天给他发补贴,一天10元,等到孔正雄跟林小玉他们离开玉屏后才停发。

  阿发拍着胸口答应:“没得问题,绝对没得问题!”他心头乐滋滋的,一天10元,一个月就是300元。孔正雄住的时间越久,他的报酬越多。这就跟在单位上班领工资一样,让他特别有成就感。爹妈也很看重他的这份新工作,每天他回家,就跟战场上凯旋的功臣一样受到热情迎接和款待。

  洪飞还通知阿发:“孔老板说想要亲自见你一面,你明天上午10点钟去!”

  第二天,阿发有些忐忑地进了林家饭店。林三虎领他进了院子,看见了正独自坐在院坝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喝茶的孔正雄。阿发还是第一次跟他距离这么近,以前都是隔得老远地看到他。孔正雄白净面皮,看上去只有50多岁,根本不像接近70岁的人。阿发他爹没孔正雄年龄大,反倒显得要苍老多了。

  孔正雄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封:“你就是洪阿发?真的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哪!这个你收下,不成敬意呀!辛苦了,辛苦了!”

  听到有人这么夸他,阿发有点不好意思:“不辛苦,没你辛苦!”他从纸包的厚度推测,里面的纸币有10张左右。要是十元一张的就是100块;是五十、百元大钞的话,那就更可观了。

  阿发的回答让孔正雄愣了一下。林三虎道:“阿发,里头装了1000块呢!你咋个连声谢谢都不说?”

  “谢谢,谢谢孔老板!”阿发心头一阵狂喜:1000?没错,刚才林三虎说的是1000块!

  “哎,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孔正雄又问:“你平时做些啥事呀?”

  “没,没做事。”阿发想说他偶尔也收点旧货卖,但觉得说出来没面子,所以就没提。

  孔正雄把头转向林三虎:“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叫他到饭店来干吧。薪水一个月500,我来给他发。他在这里,我们也要安心得多哇!”

  林三虎先是有些迟疑,听了孔正雄接着说的话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有他的盘算:阿发勤不勤快、是不是“懒得烧蛇吃”并不重要,反正不用他掏钱发工资。饭店多个人手,何乐而不为?另外,有阿发在,任何时候都不虚火鲁兵孙从天而降,对林家饭店进行疯狂打砸了。

  林三虎从来见不得他手下的人闲着。大厨肖传福有了空闲,也要在他的指使下,帮着干些杀鸡,宰鹅,褪鸭子毛或者剥花生、蒜瓣,舂海椒面一类的杂活。林三虎更难容忍饭堂内客人还多,就有人说想吃饭了。事实上,包括他跟贾苞玉在内,饭店的厨师、墩子工、洗菜洗碗工常常要在下午两点半以后才能吃上午饭,为的是等就餐的客人基本都离开了再吃,避免影响饭店的生意。

  在这一点上,林三虎是决不让步的。在他心目中,客人是到饭店吃饭的,也是送钱来的,一点不能怠慢。大厨小工们再嚷嚷,他也只当是刮耳边风,假装没有听见。等到饭店里顾客没剩下两个,饭店外门可罗雀时,这才安排大家一块儿吃饭。

  林三虎不让别人闲,他自个儿也是奋勇当先,不曾清闲的。他既要愁心饭店的经营和利润,还要经常上灶台炒菜。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有时一来就是好几拨。高峰期时,店内50多个桌位都坐满了。他不亲自掌勺,肖师傅是忙不过来的。客人进了饭店,都巴不得坐下就吃。要是点了菜却很久见不到菜端上桌来,他们是会耐不住大吼大叫的,下回吃饭就不一定来林家饭店了。

  肖传福是玉屏场镇上的人,在城里边的餐厅做过。像林家饭店这么大的堂子,城里边的馆子少说也要两三个上灶的厨师,而且墩子工、洗碗工的事是不去沾手的。“林老板,你看我除了炒菜,还要整些七古八杂没名堂的事,从来就没清闲过。起码要再请一个厨子来,我一个人硬是搞不赢喔!”

  林三虎才舍不得每月多花800元再请一个厨师呢!说的是800,那只是工资,没有包括一天要吃的两顿饭以及其他的消耗。要是遇到他家里有红白喜事,碍于情面还得赶个礼,那又得去脱一两百哇。他较真道:“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厨子,未必我不算一个哇?年轻的时候,我一个人要顶两三个,现在起码当得了你一个嘛!”

  肖传福不敢说你是老板,想下厨就下厨,不下厨我也没法。林三虎一心几用,上灶顶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不过,林老板也确实尽力了,勉强顶得上半个厨子。再说,在镇里的10几个餐馆中,就数林家饭店生意好,每个月给的工资也最高,比其他的要高出100元以上。在饭店吃的两顿饭也比其他小馆子要好。在肖传福看来,留在这里还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比在城里的餐馆挣钱少些,但花销相应也少,晚上又能回家住,照应家里要方便得多。

  阿发到厨房里做了打杂的小工。头两天的表现还可以,第三天就有点不一样了。来得迟不说,还不停地埋怨昨天干活太多了,又净是些脏活累活,人都累散架了。

  “林老板,这个儿干法一个月才500元,是不是该涨点工资才对哟?我又不得廉价劳动力!”

  林三虎瞪住他:“你想涨好多?”

  “起码涨个三四百才合适,1000都不到嘛!”阿发心想他去守了鲁兵孙几天,孔正雄就给了1000,派出所另外还给他70元。在饭店里干活要累得多,工资加到1000也不算多。

  林三虎哼了一声:“想要八九百?癞蛤蟆打哈欠——你口气不小哇!你晓得不?厨房里头的肖师傅我才给他800呐!”

  “对了嘛,他都800,我咋没得800?我比他还累!”阿发振振有词,“我在外头收东西卖,有时候一次就要赚几千,最多的一回赚了5500呐!”

  自从在白常然那儿得手后,阿发对人炫耀的战绩便由卖小瓷罐所得的2500变作了5500。他也巴望着有那么一天老天爷开眼,叫他发笔更大的财,刷新这个迟迟没能超越的最高创收纪录。

  去年年底的一天,朱老板向他提供了一个闻所未闻的“致富信息”:人的肝胆心肾乃至人体骨架都能卖到钱。阿发听到后心痒痒的:如果找到了进货渠道,赚到大钱指日可待!接连几天,阿发每个晚上都做噩梦。有个梦是他被几个黑衣大汉五花大绑起来,开膛剖肚掏尽值钱的零部件之后,还要往盛满了沸水、里面“咕嘟咕嘟”直冒大气泡的大铁锅里扔,以便经过一套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熬煮流程,获取到一副完整无缺的骨架标本。当他在梦中腾空而起时,不由惨叫了一声:“妈呀!”猛地被吓醒了。阿发由此也体验到了任人宰割和痛苦煎熬的恐怖滋味,再不敢去胡思乱想了。

  林三虎被他呛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你不干就给我……”他没能把“滚”字说出口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阿发是有来头的。阿发要是赌气一拍屁股“滚”了,还向孔正雄说是林老板撵他走的,那还不把女婿给得罪了?孔正雄叫阿发来,肩负着保驾护航的重要使命呢!

  林三虎跺了下脚,转身走开了,留下阿发独自站在那里。

  阿发明白过来,林三虎是抠搜鬼,一说到钱就不亲热了,所以才冒起火来的。看来,叫林三虎给他涨工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呸!”阿发对着林三虎背影消失的后门,也一跺脚道,“哼,走到看!”

  一个上午,阿发抄着两只手在饭堂和后院东游西逛,根本就不进厨房。中午12点不到,他就大声叫唤:“林老板,该开饭啦!我肚皮都饿扁喽!”

  “吃饭还早!”林三虎扔下这句话,懒得再搭理阿发。他套上白布大围裙,背过手在腰间系上活扣,往厨房走去。店内又打起了拥堂,再不上灶就要影响给客人上菜的速度了。

  走到半途,林三虎转回身,摘下手腕上的那只金表搁到吧台上,冲着里面的贾苞玉说了声:“给我放起!”说完,一头钻进厨房去了。

  阿发的眼光追随着林三虎,恨的是牙痒痒的。早上他不答应涨工资不说,到了吃午饭时间还不开饭,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虐待吗?最可气的是,刚才看到服务员把大盘小盘的菜端进了后院鱼池边的小亭子中,孔正雄和林小玉两人已经在那里卿卿我我地吃上了,全然不顾这边还有位馋得直吞清口水的阿发。

  林三虎的金表在吧台上静静地、持续地放射着诱人的金光。饭堂内人声嘈杂,阿发听不清林三虎跟贾苞玉说的什么。他猜想林三虎是叫老婆把金表收起来,免得灶台上烟熏火燎的把金表弄脏、弄坏了。然而,贾苞玉低着头不知是在数钱还是在算账,连眼皮都没抬起一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三虎,也没有注意到吧台上放着的那只金表。

  吧台前正好没有人,阿发的心咚咚狂跳了起来。他走过去麻利地把金表揣进裤兜,又迅速离开了吧台,整个过程前后不到1分钟。贾苞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阿发若无其事地走出林家饭店,从小路跑回了家。把金表用塑料袋裹上,塞进一只旧皮鞋里头,又藏到了床底下放杂物的竹筐中。

  阿发急匆匆地再出门时,何琼芳追着问:“发娃,吃过饭没有?”

  “吃过啦!”阿发头也没回。他家跟林家饭店相距不远,阿发又是抄的近道,不过10分钟他又跑回了饭店。

  林三虎一直忙乎到晚上11点过。准备上床睡觉时,才发现金表不在手腕上。一问贾苞玉,她说没见到也没收起来过。他们赶紧下楼,在吧台上没找到。又叫起守店的两个杂工,把饭堂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旮旮旯旯都找了个遍,金表依然没有踪影。

  第二天天刚亮,林三虎就赶到镇派出所,报告了金表失窃的事。

  洪飞和派出所的两名警察来到饭店进行了现场勘查,也分别询问了饭店的所有员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和有用的线索。

  阿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接受洪飞等人的盘问时对答如流,也被排除了嫌疑。

  由于头天到林家饭店的顾客太多,熟人生人都有,金表失窃的时间跨度在10个小时以上,所以排查出嫌疑人的难度极大。林三虎后来又说:他现在脑壳已经整昏了,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把金表放到了吧台上。金表失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天早上他到菜市场采买鸡鸭鹅这些活禽时,曾经把金表摘下来随手揣到衣服口袋里,说不定是那时候被小偷偷走的。

  林三虎的说法似是而非、前后不一,提供的有关线索过于凌乱。洪飞向骆同祥及县公安局领导作了案情汇报,建议在全镇范围内广而告之,敦促窃贼投案自首;同时,发动广大群众协助公安机关破案。骆同祥和熊局长都表示同意并大力支持。于是,洪飞亲自草拟了镇党委、镇政府与派出所联合发布的告示。

  告示刚张贴出去一天,孔正雄和林三虎第二天就来到派出所,道明那只丢失的劳力士金表价格只有2500元。

  孔正雄和林小玉头天下午就离开了玉屏。他们受县工商联邀请,进城参加举办的座谈会去了。第二天晚上,在出席完有龚璞等县上领导参加的晚宴后,两人才回到玉屏。孔正雄喝了不少酒,一路上都是晕乎乎的,回来就上了楼。小玉服侍他洗漱后,孔正雄便睡下了。直到早上10点钟起床吃早餐时,他才从小玉那里听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一只价值不及一辆摩托车的手表,是不值得这么大打人民战争的。向上级请示后,洪飞派人把街上的告示都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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