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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防不胜防 1


  第四场防不胜防(1)

  龚璞绝食了,连续5天不吃不喝,身体出现虚脱的他被送往县人民医院进行输液治疗。人们不由感慨:想当初,在清源权倾一时的县长大人,如今是生不如死、死也不易啊!

  龚璞在医院期间,由6名便衣警察轮班实施一天24小时的严密看守。内科住院大楼的601重症病房成了临时的监护室。除了必须进出的医生护士外,外人未经专案组负责人许可,均不得踏入病房半步。

  601病房处于楼梯口左侧第一间,原是为抢救重症病人便利着想,平时空置,以备不时之需。整个第六层楼除了这间重症病房和医护人员办公室、值班室外,其他的房间主要作了干部病房。另有一间档案室,一般是不咋开门的。

  干部病房均为一室一厅一卫的套间,内有两张小床,分别供一名病员及陪护人员使用。此外,大彩电、壁挂空调、真皮沙发及热水淋浴等基本设施齐备。这当然是那些一间屋子8张以上病床的普通病室无法比拟的。

  龚璞刚入院时,为了安防的需要,本是安排他住干部病房的。专案组领导认为龚璞已是戴罪之身,住进干部病房似有不妥,这才把他弄到重症病房去住。这样的安排让人感觉似乎蕴含了某种黑色幽默的意味在里面。

  马彩霞被允许来探望了两次,都是半小时后就被请出了病房。她在楼梯口三番五次地哭闹,每回都引来楼上楼下一些病人和家属围观。有关方面感觉601病房的位置很不谨慎,存在安全防范方面的问题。待龚璞恢复进食后,又把他转入了走廊左端的611干部病房。

  611室本来已有一位曾做过副县长的退休老干部入住。他只是住了10几天院就回家了,但并未办理出院手续。床位一直空挂着,人已经有3个多月没来过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跟公费医疗的报销体制有关。对这位前副县长而言,挂床期间本人乃至全家老小的医药费、外搭一些保健品的费用都可想方设法地公费报销。一旦出院了,则是医药费一概自理。事实上,其他享受公费医疗的人一旦生病住院,也要明里暗里盘算一番,一切以个人利益最大化和不吃亏、少吃亏为原则。

  在有关方面进行紧急协调后,原住611室的这位老干部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也让医生开了足够本人半年服用的药品,以及供家人备用的感冒药、胃药等药品和人参蜂王浆等保健品,另外还有洗衣粉、洗头液、沐浴液等跟卫生沾边的洗涤日用品。这些东西装满了两个大纸箱,由两个孙儿从药房后门抬上面包车载回了家。

  说来也巧,龚璞去年做胆囊切除手术时,没有住在外科病房,特地安排到了这间最为宽敞和舒适的干部病房。当时,前来探望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病房里的茶几、床头柜上摆满了送来的鲜花、水果和各式精美包装的营养滋补品,就连占去大半墙壁有一人多高的大壁橱也塞得满满当当的。后来,大大小小的花篮越来越多,不得不疏散到走道上,形成了一条蔚为壮观的花篮长廊。

  龚璞出院后,夫妇俩一清点,收到的礼金共有29万8千多块。有个建筑公司老板来探望时,一笔就给了10万的红包。

  那回住院,瞿院长每天要来病房转悠好几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唯恐哪里照应不周。瞿守恒是外科主任医师,医疗技术娴熟,在医院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很能服众。8年前,他在有5名候选人参加的院长竞选中以压倒性多数票胜出,担任县人民医院院长直到现在。

  胆囊切除跟割阑尾一样,是个比较简单的“小儿科”手术,医院里不少医生包括几个刚来的实习生都能胜任。说句并不夸张的话,这种手术瞿守恒闭着一只眼睛也能做,就像探囊取物一样十拿九稳。过去,他一天内曾做过7台胆囊切除手术。他的外科生涯从未出过医疗事故,连小的差池也极其少见。

  当了院长,瞿守恒的行政事务增多了,但仍然尽可能参加在住院部的查房会诊。一星期不亲自做一台手术,他心里便空落落的,感觉不踏实。每次做手术时,瞿守恒身旁总是站有两三名年轻后生当助手,也是接受他的示范和教导。

  按理,瞿院长为龚璞做胆囊手术再合适不过了。然而,瞿守恒亲赴省城,接来他读医学院时的老师牛亦道主刀做手术。陪同他接送牛教授的还有县政府办主任吕闻远。

  牛亦道是全省乃至全国极负盛名的肝胆外科专家,人称“牛一刀”。他的出诊酬劳费5000元及接待、礼品等费用自有吕闻远料理,用不着龚璞、马彩霞从腰包里掏一分钱。

  那段时间,小芹给单位告了假,成了专职陪护。除了上厕所和跟马彩霞轮班回家休憩一下外,难得离开病床几分钟,连护士小姐嫌脏嫌臭不愿干的端屎倒尿的事都争着去做。马彩霞也深受感动,跟这个身世蹊跷的外甥女之间陡增了不少的亲情。

  时移事易,那种前来看望的人流打拥堂的热闹景象已经不复存在,瞿院长、吕闻远、小芹还有那些送花、送礼、送笑脸、送殷勤的人们一个个都施展出了隐身术。

  让马彩霞愤懑难平的还不仅是这些。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池遭虾戏。老公出事后,她见到的熟人竞相变脸,碰见了也形同陌路。还有就是这些警戒、医护人员,他们一个个无不表情冷峻,对她横加阻拦和指责。

  那天在医院楼下,马彩霞坚称,家里查获的几百万元现金和银行存折等赃款赃物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韩华刚回应:“开啥玩笑!清源这么个小地方,哪个会拿几百万块钱跟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来栽赃?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果你是叫龚璞蒙骗的还深信不疑,那他的演技也太高超啦!”

  为防止发生不测事件,警方在龚璞留医住院这段非常时期特别加强了戒护。监护室内的铁钉、金属器皿等危险系数高的物品及他身上的皮带、鞋带这类亚危险物品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从房门、柜门到桌椅、地面凡有尖锐之处都用厚厚的橡皮包裹起来,就连他吃饭的餐具也是一律使用纸饭盒和塑料小勺子。

  监控措施异常严密,唯恐稍有不慎铸成大错。这方面的教训很多。各类犯罪嫌疑人在监押场所趁看守人员不备自杀自残屡见不鲜,有跳楼的、服毒的、上吊的,还有撞墙、割腕、抹脖子、吞下竹筷玻璃金属的……展现的“杂技”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尽管龚璞表面平静,没有显露出任何自杀倾向,对医护人员及看守警察都非常配合,警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韩华刚外出办案或开会,也要每天打电话过问龚璞的情况,反复叮嘱下属一定要盯紧点,万万不可麻痹大意。

  龚璞身体的各项指标已基本恢复正常。专案组决定,近日将他转往看守所关押。依照惯例,肯定不是留在清源,而是异地关押审判并在异地服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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