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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当局者迷


  第二场当局者迷

  翠峡山景区很快到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下星罗棋布的农家小楼,红砖碧瓦,格调清新,显然是经过统一规划设计的。整体布局依山傍水,错落有致,令人赏心悦目。这里早已不是昔日闭塞落后的小山村。一年一度的游山文化节集聚了大量的人气,省内外多家旅行社开辟的旅游线路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在景区中心地带,照相、餐饮、住宿、出售旅游商品等设施和功能逐步增加,山水之间已融进了现代的诸多元素。

  景区专辟有停车场,距清音农庄也不远。停好车,众人下车步行,几分钟后就到了。

  清音农庄入口处的藤蔓小门已被可供车辆自由出入的轩敞大门代替。两侧的四方门柱由深红色花岗石贴面,门楣上方是“清音农庄”四个金色大字。两名男游客正在看门右侧墙上贴的一幅小广告,神情专注而又有些诡异。大家也好奇地停了下来,只见上面写着:

  重金求子本广告由郎秋律师事务所代理。女士已交100万保证金,如有违约,本律师事务所将承担理赔责任。工商号:;公证号:许梅,30岁,丰满迷人。夫富商,意外致残,失去生育能力。为继承庞大家业,经协商,特寻求异地品正健康男士,圆我当母亲的梦想,同时享受女人的快乐。通话满意,即速汇定金20万元。到你处见面后,成功受孕再重酬80万元。本人亲谈,非诚勿扰!

  联系电话:广告上还印有“许梅”的一张靓丽的彩色相片。

  又是这套骗人的把戏!程海平在《静江都市报》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静江一位彭先生在电线杆上看见这么一则重金求助的广告,也是一貌美少妇重金寻求健康男士“借种”以求怀孕生子,许诺事成之后给予100万元重酬。彭先生心动了,当即按照广告上留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名女子,称自己就是广告上的少妇。在通话中,女子要求他没遗传疾病,受孕期间不能喝酒吸烟,还有对此事要保密,又说如果是诚心的话就汇300元过去给她作为保证金。

  第二天中午,彭先生就向女子提供的账号汇去了300元。在电话里,对方说她人在江苏,叫他跟律师进一步商谈,还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彭先生于是给律师打去了电话。律师自称姓范,热情地说:“彭先生,我马上就付给你30万元定金。不过你得先打给我2500元,这是给你汇款30万元需要交的银行手续费。”

  彭先生按他说的照办后,范律师又陆续索要了1000元的服务费和2000元的往返机票费。

  在此期间,彭先生多次联系范律师和少妇要求见面,对方再三推脱,自称业务较忙无法脱身,但每次都保证过两天一定见面。发现自己已经汇去了不少钱给对方,“借种”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进展,彭先生感觉自己被骗了,这才向公安机关报案。

  警方说骗局其实很简单,骗术也不算高明。通常情况下,骗子都是利用受害人贪财贪色的心理,一次一次地寻找名目要求汇钱,然后销声匿迹。受骗的对象大多是像彭先生这样30到60岁之间、防范意识比较淡薄的中老年男性。他们少的受骗几百元,多的受骗上万元、甚至10多万元。

  听程海平说这是骗局,那两个年轻游客便离开了。劳新华试图把广告揭下来,不料它粘得异常牢固,只撕下了一溜纸边。黄军连忙给景区管委会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把广告给清除掉,同时四处巡查一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这样的“牛皮癣”。

  众人继续往里面走。小径通幽,只见一道苏州园林风格的拱形圆门豁然于前。洞天之内,是一大片墨绿色的柑橘林,蓊蓊郁郁的树枝间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苞。过不了一个月,洁白的橙花就会开满枝头,沁人心脾的花香将游动在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服务小姐引领大家来到一片坪地前。四周的一棵棵橙树成为了天然屏风,红砖铺就的地面上摆放着由8张小方桌拼接的临时性大餐桌和围绕成一圈的10多把竹椅。此前黄军征询过程海平的意见,问吃饭打牌是到房屋内的雅间还是在室外。程海平说只要天不下雨就在外头,出来想要的就是这份农家野趣。

  时间已经不早了,黄军吩咐赶快上菜。服务小姐笑盈盈地说:“好的好的,除了几份炒菜,其他的都已经弄好啰!”

  大家也着实饿了。主菜上齐后,童处长简单说了两句,就大声宣布:“开吃!”于是男士女士们纷纷端起手中的白酒、啤酒或豆奶饮料齐声响应,玻璃杯、瓷杯相互碰得叮当作响。

  饭毕,两名服务小姐麻利地撤去满桌的剩菜残羹,清理得干干净净。餐桌重新拆分开来。小方桌各自为阵,间隔了足够的距离和空间。桌面是活动的,翻过来绒面向上漆面朝下,就成了一张标准的麻将桌。

  一番牌友间的自由组合之后,主题活动开始了。

  接待处的人加上黄军一共12人。4个一组,正好坐了3桌。

  童劲松、程海平、谭亚喜、黄军是一桌。童劲松笑着说:“你们看到了吧,人家都躲我们,不愿跟我们一块儿哩!”

  黄军说:“三位都是领导,水平高、牌技好,大家担心不是对手嘛!像我,就是不自量力、必输无疑啊!”

  “不对,不对,他们是不好赢我们的钱。”童处长道,“黄主任可不要有顾虑,放开打哈!牌桌上人人平等,赢钱最光荣。”

  程海平对黄军说:“过去你跟我打牌常赢啊,我才经常是‘总输记’哩!”

  黄军也笑了:“那时您手生么。现在看您砌牌、出牌可大不一样啦!我们好久没一起打牌了,记得有回也是在这儿,还有吕主任、孔文洲、宿飞龙……”

  程海平想起来了,那是几年前龚璞带着吴小芹、吕闻远等人到玉屏检查工作,其实主要是推销他的一本书。随后,也是在清音农庄吃饭和打牌。

  童劲松手里的牌连连出杠、下雨,喜滋滋道:“牌摸得好,想不赢都难,呵呵!”

  正说着,程海平忽然看见宿飞龙走了过来。“哎呀,一直忙着接客,才刚听说是你们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现在仍然是玉屏镇副镇长,同时兼任翠峡山景区管委会副主任,负责管委会日常工作。

  程海平听得真切,宿飞龙说的是接客,便有意开玩笑道:“宿镇长接啥客呀?”

  见大家都在笑,宿飞龙磕巴起来:“接……接……哎,小杨,是哪家公司的老总喃?姓个啥?我一下子搞忘喽!”

  跟他一起来的小杨连忙说:“是静江辰光公司的郝总。”

  “对对对,郝总是专门来谈搞个大型度假村的项目,已经有眉目了,嗬嗬,我送走他们就赶过来啦!”宿飞龙接着道,“黄主任说的事小杨他们已经清查过了,硬是又找到10多幅这种广告,全部清除干净了。狗日的,骗过了城里人,又骗到我们乡坝头来喽!”

  童劲松道:“昨天我讲过要‘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目不眩于五色之惑’。只要做到了,别说这么低劣的骗术,就是遇到再高明的骗局,也不会上当受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

  “对对。”宿飞龙道,“我听镇派出所的耿所长说,我们县上就有被这种广告骗了的。翔裕制药厂有个人遭得最惨,骗去了将近6万块钱。”

  大家不由得抬起了头。黄军问:“是哪个呀?”

  “不晓得。”宿飞龙道,“耿所长不肯说。”

  “管他是哪个,说来我们也不一定认得。”童劲松嗬嗬笑道,“打牌,打牌。宿主任,你也‘买马’吧!”

  宿飞龙道:“不了,我马上还得回管委会一趟。”

  童劲松的眼睛已盯住了手里的麻将,没有抬头:“哦,回来吃晚饭。”

  “要来,要来。”宿飞龙答应着,“各位好好玩,晚上我再来敬酒。”

  牌局没散,宿飞龙回来了。他搬过一把竹椅,坐在了童劲松和程海平之间。

  “宿主任,你觉得接待工作最重要的是啥?”童劲松一边摸牌,一边很随意地问道。

  宿飞龙挠着后脑勺说:“你们上头我弄不醒豁,反正我们乡坝头不外乎就是吃巴适、耍安逸这一套,嘿嘿!”

  童劲松道:“你说的是具体环节,我问的不是这个。”

  谭亚喜插话说:“是谋事在先吧?要不就是‘****’?”

  童劲松笑了:“谭处长说的是理论,我说的是实际。”又慢条斯理道,“我看啊,接待工作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满意,让接待对象满意,但最最重要的还是让领导满意。”

  这个答案程海平也想到了。不过,现在他只想做个听众。在这样的场合所听到的,往往比台上讲的更加直率和真实。

  “让领导满意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就费劲了。”童劲松接着道,“比方说吧,领导如果要参观三个地方,那么起码要预备七八个参观点。而且每个点都要周密部署,包括领导跟群众开座谈会时,群众哪个时候举手发言、以及发言的标准答案都需要事先准备好,必要时还得演练演练,确保到时候那些群众代表能够回答正确。”

  宿飞龙说:“这种事情不稀奇。上回省农业厅领导来参观我们镇规模化养殖业的情况,县农业局叫我们把农家户分散的的鸭子集中到石河村的几个养鸭专业户那里,那样阵势看起来更壮观些。我们就组织镇村干部到养得有鸭子的农户去做工作,说好到时都物归原主,还另外按鸭子数目补贴钱。怕把鸭子弄混,我们要养鸭户在鸭子身上涂上不同的标记。领导来参观的那天一早,各家各户都照约定赶鸭子上路了。哪个晓得突然下起了大雨,把鸭子脑壳、翅膀、屁股上涂的红墨水、蓝墨水都冲掉了,再也分不清鸭子哪家是哪家的了。事后那些农户都拣又大又肥的鸭子挑,鸭圈里净剩些瘦小的鸭子。吃了亏的养鸭户当然不干,找到镇政府扯皮。没办法,镇上只好给他们赔了钱。我听说盘龙乡那边更安逸,他们把几个村子所有人家的山羊都赶到朝向公路的山坡上。感觉规模还是不够大,就仿照过年时耍狮子龙灯的法子,叫村组干部们在脑壳顶上扯起一张张白布,弓着身子混到羊群中,整出了羊子满山跑的场面。领导只在山这头远远望了一下,根本看不出有啥不一样的,就这么蒙混过关了。哈哈!”

  “为了叫领导满意,下面是啥子花样都想出来了。”黄军说,“凤鸣乡开新农村建设现场会,为了营造喜气洋洋的气氛,专门设计了一个80对新人集体婚礼的场面。由于真正的新郎新娘太少,只好移花接木,找些男的年轻乡干部还有派出所的警察、中小学老师来临时扮演新郎,又选了城里宾馆、酒店的60多个女服务员来装新娘子。还别说,效果硬是好得很。外地来参观的人还说呢,这儿的水土就是好哇!新娘子一个个又水灵又洋气,新郎官也都长得伸伸抖抖,一点看不出他们是农民啊!”

  天已擦黑,晚饭移至屋内进行。在众人酒酣耳热、笑语喧天的同时,宿飞龙安排人把装在塑料桶或纸箱纸盒里的清油、茶叶、土鸡蛋、山核桃等土特产,按人头准备好了一人一份,塞到了几辆小车里。事后才得知,整天的吃喝帐也是宿飞龙去结的。

  童劲松没做声,程海平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明白,这样的礼数已经成了正常程序,只有安然接受下来才能不被视作异类,否则会招来众人的反感和埋怨。事实上,他们接待上级部门的领导时不也一样吗?而且接待的花样更多、场面更豪华,奉送的礼物也更加丰盛和昂贵。他在分管财务,知道市接待处今年第一季度核销的接待费用有400万之巨,估计第二季度上面来人更多,花销会更惊人。照这么下去,一年从接待处这边核销的接待费用少说也得1500万元以上。

  星期一上班后,大家在唐璐璐那里分别领到了500元的工会活动补贴,人人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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