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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暧.昧


深夜,万籁俱静。

        冰子偃旗仆鼓,细雨如织奏成天然安眠符。

        长日舟车劳顿,燕国众使早早休憩,驿馆光影稀疏,鼾息明亮。

        檐前,护送士兵正强撑精神守夜,忽然,四下安然的环境响入一声不高不低窗扉闭阖音,“吧嗒”的一下,激得几名昏昏欲睡的熬更兵精神一紧,目光不自主寻找声源。

        后一秒,一只雀鸟扑棱着翅膀从二楼窗幔飞离,啼鸣几声转瞬消失在黑朦雨林。

        欧阳星沉体轻胜燕,俏影犹如薄烟无声无息掀开窗扉盈入室内。一双玉足才点地,窗边,静守的一道黑影占抢先机,一双粗大手掌快而狠扼住女人秀颈动静瞬时惊走了落栖飞鸟,“胆子不小,再敢动一下,立刻送你下地狱!”

        “喵呜,喵呜~”

        孱猫弱叫,看一眼,室中央博山炉并未被点燃显而易见阻隔了迷迭香传播。榻上,佯装熟睡的赫连熙循时张开一双冰海蓝眸,高傲的声线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圣女,“颉,不用跟她废话,杀掉她。”

        烛光煌煌,半明半暗里勒画出不速之客冰雪般的肤颜。只见女人高高的雪鼻,玫色瑰唇,碧眸翘睫,帻巾下几缕柔软的金发似流动的黄金。

        分明是一张与赫连熙毫无二致、美艳绝伦的脸。

        浓眉一厉,拓跋松颉壮硕的臂更加箍紧,下手蛮力,“你们,先在熏香里作手脚,现在又易容成公主的模样,意欲作何?”

        音止,一直牢牢闭紧的门扉突被撬开,屋内旋即又潜入一抹黑色暗影,那人全身密裹只露一双凶狠狭目,不吭一语守在门边,彰显无声恫吓。

        虚张声势,拓跋松颉冷笑出声腾手摸向腰部尖刀,正要一不做二不休时,他的粗掌忽然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搭住了。

        “拓跋少将军息怒,我们这样做,也是希望少将军能与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燕国语咬字较重,由欧阳星沉嘴中道出居然十分自然优雅,似燕语莺啼。虽被人扼着喉咙,欧阳星沉气质却似一位矜雅自恃的皇女,不骄不燥向人颁读号令,“现在四更天,人业已安寝,拓跋将军却离奇出现在公主卧房。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若传入祁国皇帝耳中以公主这般娇贵的身子,就算能逃一死入主后宫,怕是也经受不住多少,男女磋磨之事……”

        “噔噔噔…”

        外面恰巧传有兵士交班声,脚步锵锵。守在门边的那道灰影瞬间不耐噌然转了方向一把攫上赫连熙细颈,欲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美眸轻动,欧阳星沉加大筹码抛离诱惑,“拓跋将军私心也不愿送自己心上人远嫁异国他乡吧!不如便由我代替赫连公主和亲。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将军意下如何?”

        天光浅白,夜雨初歇。

        晨曦烟雾起,修整了一夜,和亲使团神清气爽,整装待发。

        面拢靛纱,欧阳星沉怀抱奶白波斯静坐在上车厢,粼粼车马启动,女人长睫浓密低低的敛下,芊芊玉指一下下安抚着臂弯里稍显不安的奶猫,神思翩跹。

        真正的燕国公主已经逃出生天,义父想必也收到了任务成功的消息。一切都在往预期方向发展,她理当开心的。

        “喵呜”一声,蜷在女人纤细臂弯的金吉拉可能是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抚触,抗议一下后径直脱离女人怀抱。侍女见状忙弯身将白猫拢回,“公主恕罪,许是今日赶路匆急鲁比尚未睡醒有了脾气,公主可曾伤到?”

        冰蓝色眼眸有些木然,欧阳星沉才反应出鲁比是那只猫的起名。

        多夜不曾安眠,倦疲懒交加,欧阳星沉嗓音软惫,随意谴退走人。

        香车宝马,再无他人,欧阳星沉悄然松开腰间镶宝银腰带掏出藏于其中的半枚雕餮纹玉佩,紧攥手心,心潮才平……

        祁国,长安城。

        天光浅黯,幽雨漫漫袅袅似春蚕食桑,惑人寝梦。

        高雅的蓝地纹毯被泅开水渍,阑珊一双蕴湿皂靴踩在金线密织的丹凤图上,湿淋淋的脸冰一样白,呼吸也稀薄氤氲,如一朵雨夜里应时而生的风雨兰,嗓音茫茫呼唤,“殿下?”

        对面,太子坐姿依旧漫散,上身却稍往前斜出来一个角度,单手支颐的模样更加呈现一种逼目的高贵。

        这种高贵,浑然天成,是多数人穷极一生精雕垒砌也难以企及,是一件工艺无所挑剔的纯色花器。

        明知害羞矜持为何物,这一刻,阑珊却再次忍不住绮念纷生。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冷梅香气息轻羽一样缭绕。百合色洽淡金莲花斗篷像一朵花衣,从头到脚将阑珊裹覆。

        一同漫来还有男人颀长的身躯,一旦趋近,就成了俯视。

        抬眸,视线里太子镌如刀刻般灼灼辉光的脸庞两片薄唇翕动,似蛊惑,又似刺询,“孤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坦诚相见,孤恕你无罪。”

        是和盘托出的大好时机,可现在,眼神与心脏早齐齐失了控,阑珊只知道飘忽,头脑嗡嗡,“殿下,交代、什么。”

        男人却再不言,一双白玉雕琢的手若有如无擦女孩双唇划过,沾下一点雨色。

        气息勾人,眼神缭乱。瞬间,如置空境,阑珊手不自觉抻上封逸辰华光的衣角,像是害怕从高空坠落。

        空气莫明,如此胶着。

        下一秒,好像真的要就此失足踏空,一直稳速行驶的雕车突然急急加速。她的世界天晃地动,阑珊一瞬更加纠缠紧了男人手臂,死死箍住的慌乱,好像要与他困在这所华美如幻的车厢里,永不出去。

        可,千钧一发间,腰上,一双有力的手轻巧地将她一勾,世界瞬间不再晃摇,只有满目,贵色华光。

        却又矛盾的,更加天旋地转。

        温热的气息险险擦唇而过,封逸辰薄唇微翕,好似说了什么,可阑珊什么也没捕捉到。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阑珊能清楚看见他狭长勾人的眼际线,浓睫上弯的美好弧度,还有眼下那颗蛊人心神的泪痣,以及男人长眸里一划而逝的奇异的光,倒映着车厢华色,也倒映着她木惶的眉眼。

        后一瞬,颀秀的身体笼下来,眼神即是感应,地心引力此刻在两人间彻底消失。

        类似真正的极昼迫袭,男人的唇很凉,但又很快灼热,那股带着陌生又暖滑的温柔轻而易举将阑珊所有理智攻陷,闭眼,极速失重里让她再分不清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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