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我生命里的那棵大树，而我只是一片微不足道树叶。既然你拥有千千万，为何还要将我捧在手心。我曾无时无刻想要逃离你的存在，却忘记离开你，我连存活的希望也没有。

　　我们在学校花园里讨论着回家的事情，黎乐朝我们走来，低着头，我们看不到他脸色的表情。

　　那是我们俩的知心朋友，我们却希望他远离我们，至少，不要那么快，哪怕走近我们的时间慢上一秒也可以啊。

　　多走一步吧，兄弟，让那条路长一点，让我们沉醉在喜悦中的时间走一点，我知道人生不可能安稳，可我们并不明白自己在这一刻已成为落叶，离开了根。

　　我能意识到黎乐在颤抖，我们也一样。

　　“院长走了，伊万，里昂。院长去世了。”

　　瞬间，血液凝固了，我感觉心脏停止跳动，时间已经停止，周围的人为何还在走动，他们为什么还在笑。

　　眼泪决堤了，但那并不能宣泄我们的情绪，我们差点倒下去，黎乐和好几个同学扶住了我们，我们说不出话，没有言语能够表示心里的痛苦。只有一个字，我们从未说出口过的，在这一生中唯一说过也是最后说过的一次，那是我们内心的咆哮……

　　“爸！”

　　真的就这么离开我们吗？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让我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多说一句话，几个字也可以。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再笑一次，再对我说一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让我再对你好一点，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惹那么多麻烦，不会再有那么多恶作剧，不会丢掉你为我缝的书包。

　　求求你，再叫我一次伊万。

　　你是我生命里的那棵大树，而我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在你枯萎时我被抛下，我们都被抛下，随风飘散到远方，永远离开了养育我们的根。风有些大，以至于我们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你会微笑的枯萎，在天堂看着我们生根发芽，因为你坚信，你想告诉我们。

　　我们是最美的叶子。

　　院长已经离开人世数月，在珍妮与里昂分手前，就已经离开我们了。

　　黎乐一直都在隐瞒，他担心我也会倒下，直到里昂完全恢复，才把实情告诉我们。

　　该死，对于院长的葬礼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院长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当别人发现他的时候却是在早餐过后，他度过了多么孤单的一夜啊。

　　没有任何请示，我和里昂当天买了车票，消失在学校里，跟着我们走的，只有一些单薄的衣物，我们没时间去准备任何东西。

　　当然，还有黎乐，他也要去看看院长，这个从小看着黎乐长大的和蔼老人。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一切是那样的默契，我知道黎乐心里肯定在自责。可谁又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明明应该是我更需要被安慰才对。

　　夜晚，我独自眺望繁星，火车行驶在轨道带来的震动使我无法入眠。

　　对星辰的渴望不知源于记忆里的哪个部分，似乎我从儿时开始就已经有着时不时仰望夜空的习惯，我喜欢那种感觉，安静，黑暗，独自一人望着那一点光亮的感觉，也正如此生活着。

　　而车厢里属于里昂的那片被窝里，有着轻轻抽泣的声音。

　　我们，早已过了爱哭的年纪了吧。

　　尽管这么想，我却依旧笑了笑，用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不想让里昂知道我在流泪，也不想里昂知道我听到他的抽泣。

　　我们彼此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明白对方在做些什么，却不愿意拆穿。

　　我回想起人生中带有院长的那些片段，儿时与他相处的我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叛逆，不尊重，心中不免产生一股罪恶感。

　　至少，让我把一切还给你啊，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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