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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对星辰的渴望不知源于记忆里的哪个部分,似乎我从儿时开始就已经有着时不时仰望夜空的习惯,我喜欢那种感觉,安静,黑暗,独自一人望着那一点光亮的感觉,也正如此生活着。

  我的住处离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学院区的房子环境的确不错。

  凌晨三点,噢,我的二十一岁已经过去三小时了,也意味着刚帮我庆祝完生日的里昂现在正躺在自己房间里睡大觉吧。

  我的生日,只有里昂,我现在身边的朋友,也就只有里昂一人。

  如我所愿,每天过着机械般忙碌的生活,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所事事,忙过一天后能够安静坐在窗边仰望天空繁星,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三年前,我们各自告别了自己的过去,与其说是过去,倒不如把那段时光称之为童年。

  毕业,我们也离开那座小城了。

  我们必须离开,孤儿院里没有一位无所事事的成年人。成年后,院长会给我们每人一些资金,让我们自己去闯荡生活。当然,这不意味着你要永远离开,孤儿院随时欢迎你回家。

  毕业时,院长给了我与里昂一笔钱;在我们登上去其他城市的火车前,院长又给了我们一笔。

  一笔是孤儿院内的赞助资金,一笔是我们父母留下的,完全足够我们上完大学再生活一阵子。

  真是可笑,我对父亲的印象似乎只有一张照片还有这么一笔钱,对母亲,依旧是一无所知。

  童年结束时,我与里昂在火车上。院长没有来送我们,他放不下我们,来送我们只会更加折磨他的内心,还有我们的内心。然而我们已然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在他怀抱里慢慢成长的孩子了,我们走上了自己的路。

  珍妮与里昂依依不舍的拥抱,他们做了七年的恋人,而我的初恋,只有七天。我很庆幸自己体会不到他们那种感觉,至少自己可以少难过一阵。

  黎乐,在窗外跟我挥挥手,微微笑了一下,我们今天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但是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他要继承家族企业,我和里昂却代替他完成剩下他想要的人生,尽管我看得到他眼睛里的羡慕,我也能看到其中的祝福。

  “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你能帮我实现吗?”

  在黎乐问我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的梦想给我了。

  我们的世界改变了轨迹,黎乐放弃那条他真正渴望的道路,而我,还在迷路不知方向的我却替他将这条路走下去。

  医学系,那是我与里昂最开始选择的专业,我很庆幸里昂陪在我身边,至少我不用去再认识新的朋友,至于里昂为什么会选择医学院,他对我当初救他仍抱有感激和愧疚感,我能感觉到。

  然而医学系的分支有很多,到了三年级我们就不得不分开学习,各自选择自己更为感兴趣的支系。

  我选择心理医学。里昂?他的选择是临床医学。

  于是,由于我们课程表的不同,除了在两人合租的房子内,很少有时间在一起。

  到了四年级,实习医生要上岗值班的时候,噢,该死,我几乎见不到里昂了。

  心理科实习生一般都会被学校分配到小儿科,也是每位心理医生的起点。

  他们可不知道小孩的心理问题比大人难对付的多。

  由于医生的值班表会随着情况随时变更,倒霉的我连觉都没睡好就被拉到医院来,顶替一个因为紧急情况请假的家伙。

  最悠闲的也就只有早上到中午的这段时光了,毕竟只是实习医生,没人叫我的话可以容忍我稍微小睡一会。

  所以我干脆在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打打瞌睡,只要是医生,就得做好长期与睡眠不足抗争的准备。

  “又在偷懒吗?伊万。”一阵清新悦耳的呼声从我耳旁响起,那是个可爱的女孩,与我同年级同班的明美,也是自从不得不跟里昂分开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朋友。朋友而已,我们都明白彼此心中的感觉,只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捅破那层窗纸,冒险进行一段我们都没有准备好的感情。

  “你锁骨那里有点脏哦。”明美指着我脖子下方从小就留下那类似胎记的一圈红印。

  “到底有什么事?”

  我只想好好在长椅上眯一会,显然明美不给我这个机会,而是满嘴念叨那位在她负责范围内的一位小病人——自两个星期以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小女孩。经过两名院内著名的心理医生会诊所得出来的结论是,短期抑郁症。只有结论,没有结果,甚至也探查不出来小女孩抑郁的原因,也没有解决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女孩呆在医院静养。

  无非只会加重小女孩的抑郁罢了。

  有趣的是明美每天都会跟这个小女孩聊天,一开始小女孩只会望着窗外,偶尔默默流泪,后几天竟然也会与明美对视,但那嘴巴还是没有被明美撬开,除了吃饭的时候。

  两位心理医生都诊治不了的病人,明美却想从我这里找出解决办法来。

  “去看看她吧,求你了。”

  “我只是个实习生好吗?”

  “你肯定可以的,那些心理医生跟你可不一样,至少呆在你身边会比较温暖……”

  突然,明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暧昧,干脆扭头不再看我。我承认这样的她比较有趣,也承诺我会去看一看那位让她着迷的小女孩。

  我不可能比医院的医疗团队还要厉害,就算是每位学生都想要超过自己的老师,我也有自知之明。

  有一个方法,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但值得一试。正当明美谈论着那女孩病历上的资料时,我的目光飘向了医院天台,思考着那个方法到底应该怎么实施。

  “小女孩能走路吗?”

  “能,就是不说话,还有些恐惧人群。”

  “把她带到天台上,我在天台上面等你。”

  半小时后,明美领着女孩来到天台,而我正因为自己的困意差点睡着。

  “现在呢?”

  “把她交给我。”

  “你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屋顶上晒太阳?我突然有些后悔听你的话了。”

  “先别急着后悔,她在屋里不是也老看着天吗?”

  小女孩显然有些害怕,瑟瑟发抖的小手似乎不愿意离开明美,这一安慰就是五分钟,小女孩终于肯跟着我了。

  “我们去看看风景好吗?”

  “……”

  我领她走到屋顶边缘,她双手扶着栅栏,望向远处天际,那感觉让我格外熟悉,就好像她在思念某人。

  当然,我并不指望这样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抑郁。

  “孩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牢笼中,为什么要远离世界?”

  “……”

  她看向我,一阵无言。尽管害怕,却仍然没有拒绝我抚摸她额头的手掌。

  久违的感觉,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脑海,自长大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过,去触碰别人最真实的一面。

  仿佛回到童年,记忆深处的某一天,我能感受到他人感受的,经历他人经历过的,那些感觉,我再一次面对它。

  许久,我揉了揉充血的眼睛,努力掩饰自己流泪的痕迹。明美还在天台旁等我,等我牵着她的小病人回去。

  值班结束时,明美来找我,问她到底说没说什么,哪怕是一个字也好。

  我轻轻摇头,她似乎被我的行为弄迷糊了。

  “你回去吧,我得先去一趟文具店。”

  一个男孩,那女孩是因为一个男孩变成这样的。

  一个与她为伴一起长大的男孩,她最好的朋友,她偷偷喜欢的人。那个男孩要比她大两岁,每天放学会陪她一起回家,教她做功课,两人一起看电视,偶尔还会一起吃饭。

  可是,男孩搬走了,甚至没有跟女孩告别,唯独留下来的,只有一封信,那男孩亲手写的信放在了只有女孩知道的地方。女孩视信为宝,每天都放在自己的枕头旁。

  然而两个星期以前,信突然消失了,女孩不敢问妈妈,那天女孩妈妈在家里大扫除,女孩似乎在扫除过后扔出门外的垃圾袋里看到了那封信。女孩不敢说,只能独自流泪,精神压力过大的她便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又是父母,因为父母惹出来的摊子,却需要我来收拾。

  而我要做的,就是还原这封信,同样的外观,同样的墨水,同样的内容,同样的笔记。

  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件功夫活。

  我花了一整夜照着女孩的记忆还原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并且在第二天早上交给明美,顺便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

  “就因为你带她去望望天她就一切都告诉你了?”

  “或许能勾起她的某些回忆。”

  “你真的能确定这封信她不会发现是假的?”

  “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之前两名心理医生还束手无策的病人突然在我最好的男朋友这里敞开心扉!怎么可能?噢,我的意思是,最好的男性朋友。”

  “行了,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信交给她,告诉她实际上信被母亲收好了,因为母亲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顺便告诉她父母以后看好是什么东西再扔。而我需要做的能,就是回家好好补上一觉,记得帮我请假啊。”

  我缓步离开医院,只留下一脸疑惑的明美拿着信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法找到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想让心里痛快一些罢了。

  现在,我需要的是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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