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雷法淬骨

　　刘梦龙和猴妖在守卫小妖的带领下走向偏殿深处的刑房，越往里走越阴森黑暗，猴妖稍显不自在，对刘梦龙来说这些没什么，他曾经堕入无边的黑暗，那种无助和绝望远不是眼前这种场景可比的。

　　刑房有好几间，一进门首先能看到审讯台，不同的柜子里搁置不同的刀具，四周摆放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让人看到之后不必用刑就已经全都招了。

　　这些妖怪施刑完全不避讳旁人，刑房里惨叫一片，刘梦龙平静地路过这些刑房往里走，狱长秦羽一此时在最里间，等到的时候，就看到有个玄衣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刑具旁边，那个手术台全银打造，上面捆着一个骷髅。

　　领路的小妖上前耳语一阵，这个男子才转身回来，等刘梦龙看清他的面貌，很难想象这个英俊的男子会是这里的狱长。

　　秦羽一径直朝刘梦龙走来，伸手一抓，在他的掌心有雷法凝聚，刘梦龙对此感觉分外敏锐，连忙让开一步，秦羽一抓抓了个空，面无表情的脸色徒然变寒，趋步拧身，眼光忽然闪烁，五脏响起雷鸣之声，他抬手“咔”一道掌心雷打来，距离如此之近，刘梦龙又被火云宫主的红云限制了心念和阴煞的运转，顿时被这道掌心雷打中，只觉得全身骨头一麻——雷法对他们这些妖鬼实在太克制了。

　　猴妖连忙跳了出来，制止秦羽一再近一步：“秦狱长，这是东胜神州来的刘梦龙，能够炼制味美之精的炼丹师，宫主叫你来协助他，休要对他无礼！”

　　“哦，炼丹师？倒是失敬。”秦羽一再次变得没有表情：“我的雷法功夫没有修炼到家，方才自然感应而动，多有得罪。”

　　刘梦龙此时已经没事了，他想了想说道：“气炎而膀胱之气急，此电之动也，眼光忽然闪烁，是目痒，此雷之动也，三田沥沥而响，五脏倏忽而鸣，雷发而出。秦狱长修炼的可是五雷正法？”

　　“哦，你这炼丹师也知道五雷正法？”秦羽一立刻感兴趣道：“倒是忘了，你也是来自东胜神州！我这门雷法确实是五雷正法，不过我的修炼粗浅只在初步，先修的五雷邪法，因此脾气变得古怪，非我能自主控制，倒是冲突你了。”

　　“无妨。”刘梦龙走上前去，看着刑台上的骷髅，那骷髅也转头看他，只是转得极其艰难，虽然刘梦龙内心一直还认为自己是人，但此时看到这骷髅酸软无力的样子，不免也有些物伤其类，不过他没有跟着骷髅说什么，那骷髅“看”了他一眼也转回头去，两个骷髅并没有交流。

　　秦羽一看到这一幕，问道：“看你也是骷髅，莫非见到这骷髅有所不忍？”

　　“确实有些。”刘梦龙并不否认。

　　“呵呵。”秦羽一却突然笑了起来：“旁人都说我用雷法发雷逼煞，将这些骷髅敲骨吸髓，虽然得到的煞气都便宜了他们，但他们心里只怕认为我残忍至极，因此都不愿与我打交道。但我要告诉你，其实我是以雷法帮这骷髅淬骨，助他以邪入正，成就天仙之道。”

　　“哦，这倒是新奇的说法。”刘梦龙不置可否。

　　秦羽一又说道：“可惜我以雷法帮助过很多的骷髅，但他们都受不住雷法淬骨的过程，纷纷魂飞魄散，让我一番好意付之东流。我思来想去，并非我的方法出错，一定是他们的体制不堪才经受不住，导致不能验证我心中所想。方才我发雷击你，却见对你并无多少妨碍，你这体质倒是十分特殊……”

　　“哈！”那猴子听了不由立刻出声阻止：“秦狱长这话莫来诓刘兄弟！刘兄弟是我们火云宫的贵宾，关乎味美之精的大业！你若把他弄出好歹来，怎么向宫主交代！”

　　“住口！”秦羽一突然发怒咆哮：“你这猴子懂些什么！这关乎成仙之道！也是你能插嘴？滚出去！不然叫你尝遍此处所有刑具！”

　　“……”这家伙的脾气太过反复无常了，说翻脸就翻脸，猴妖却有些怕他，不敢跟他理论，只是忿忿对刘梦龙说道：“刘兄弟记得莫受他蛊惑，俺在外面等你！”

　　猴妖怒哼一声甩袖走了，秦羽一并不管他，上前一把抓住刘梦龙的手骨说道：“我现在帮你发雷淬骨，你说说什么感受！”

　　“……我！”

　　他没说完掌心已经发出雷来，刘梦龙根本没来得及拒绝，就感觉一股电流钻入掌心骨，顺着手臂串向全身，一股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瞬间侵入刘梦龙的心念，左手立刻麻住了，他大惊之下右手握拳一记百步神拳直冲秦羽一的面门，但是这个怪咖竟然没有闪避，显然也没料到刘梦龙会突然动手，他啊的一声捂住眼眶痛叫，刘梦龙左手才得以脱出，但是已经毫无知觉，心念全力催动才微微有所反应，渐渐好转过来。

　　秦羽一的眼眶青了一块，他捂着左眼，这时却不管不顾，另一只眼紧紧盯着刘梦龙的左手，见到刘梦龙的指骨微动，到整条左手骨很快恢复如常，他的眼光越来越亮，喃喃道：“我终于遇到了……我终于遇到了……这样的恢复能力……一定能承受淬骨的过程！”

　　他激动地盯着刘梦龙半响，却突然当着刑房内不少妖怪的面扑通跪倒在地，向着东面磕头大哭道：“师尊！师尊！您的设想一定是对的！徒儿粉身碎骨也要验证！九死不悔！”

　　他一连磕了九个响头，马上转向刘梦龙，又朝他不断磕头，大喊道：“我要帮你淬骨！让我帮你淬骨！我求你了！如果你不答应，我会不择数段！哈哈！哈哈！”

　　他又哭又笑，又是恳求又是威胁，简直疯了，他膝盖点地朝刘梦龙扑来，好像要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一样，刘梦龙敢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冲锋，胆子不可谓不肥，但是见到这个疯子却心中大寒，他脚踩精妙的步法连忙避开，厉声制止道：“秦狱长，有话好好说！”

　　秦羽一没有扑到他，闻言看了看四周，在小妖们惊诧莫名的表情中镇定地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又变得古井无波，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要跟刘先生单独谈谈。”

　　那些小妖忙不迭地走了出去，脸上全是后怕，他们出去后竟然还把们带上了！刘梦龙真怕他大发神经，幸好秦羽一现在好像恢复了理智，他指着刑房内的一把椅子道：“刘先生请坐。”

　　等两人遥遥相坐，秦羽一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刘先生，忘了介绍，我原本是东胜神州天乙门的弟子，后来我和师尊被逐出天乙门，从此成为天乙门弃徒，这才辗转漂泊到了此地。”

　　“哦。”

　　“我和师尊被逐出天乙门，并非我们犯下大错，而是因为与天乙门的师兄弟理念冲突，这才为他们不容。刘先生，我们之间的理念冲突，其实跟你的身份还有点关系。”

　　“是吗？愿闻其详！”

　　“天地生灵，要想成就天仙业位，需要经历雷劫，这是世所公认，故此容易吸引雷霆的生灵，都是金丹圆满，快渡劫飞升的人物，但世间却有一类，同样容易引发雷劫，就是刘先生这类妖鬼！常人认为妖鬼乃世间污秽，故此容易有天地正雷前来消灭，但那些快要渡劫飞升的人物，又何故吸引雷霆？莫非他们也是世间污秽？”

　　“我的师尊看法不同，他认为生灵转化为妖鬼，实际上已经历大劫，与金丹圆满的大能相比，一个是天生地长、得天眷顾，另一个是披荆斩棘、命由己控，虽是两条路，但到最后都可以应雷劫而新生，可谓殊途同归。”

　　刘梦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想法，不由真正感兴趣，示意秦羽一继续说下去。

　　秦羽一说道：“我的师尊因此痴迷于妖鬼成仙之道，因此遭我那些师伯排挤，认为他不务正业，而且雷法确实对妖鬼太多克制，因此师尊的想法一直得不到验证，又因为‘雷杀’许多妖鬼，却在外面闯下来‘灭鬼雷尊’的名号，得不到同门的理解，又被妖鬼视为大敌，想起来真是可笑又可悲。”

　　“……”

　　“后来又因为一件大事，师尊彻底得罪了中原大派茅山派，整个天乙门都受到波及，幸好天乙门总算念及旧情，只是将师尊与我驱出门派，并不赶尽杀绝，才有我们师徒两人苟延残喘的机会。”

　　秦羽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刘梦龙听不出他的真实感受，就听秦羽一话锋一转说道：“想到以往颇多感慨，劳刘先生听了许多陈年往事，这些不必细说，只说师尊与我离开天乙门，继续精研妖鬼成仙之法，这却要从天乙门的五雷正法说起。”

　　“天乙门雷法的修炼，分为三个步骤，即‘五雷邪法’，‘五雷正法’，‘五雷道法’，统称为‘五雷正法’。修雷法之初，先从邪法起修，要知法本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掌握法的人如何运用，修炼‘五雷邪法’时，修者的性格脾气变得古怪异常，邪法修好后，开始修‘五雷正法’，修此法时，人的脾气变得异常爆烈，正法修好后，修习‘五雷道法’，此时修者的性格变得平淡而祥和。这个过程，即是‘以邪入正，以正修道，以道合真’的过程，师尊认为，天地煞气被人称为‘邪气’，妖鬼聚天地煞气重生，就如同我们初修‘五雷邪法’，若妖鬼要历劫成道，却需要破除邪气，秉正气，修正道，这才能脱离邪恶，不以杀戮为生，以正修道，这个过程与修炼五雷正法何其相似？”

　　刘梦龙听了连连点头，这与他理念相合，虽然他时不时靠掠夺敌人的地魂补充阴煞，但并不觉得这样的生存方式很愉快，如果有机会他还是觉得吸天地灵气、汲日月精华这种神仙般的生存方式比较舒服。

　　他没想到因为需要用“水解法”制造味精而寻找一个雷法高手，竟让他撞到一个别有理念的修士，这个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新的修炼途径，除了武艺、科技之外，他或许在道法上也会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有所成就。

　　于是刘梦龙更加仔细地听秦羽一的理念，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秦羽一也是第一次遇到有自愿参与雷法淬骨倾向的妖鬼，此时更是谈性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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