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杨智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一个寂静的黄昏。[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岚国，杨家村。

　　一间有些破旧的小木屋中，杨智往被窝里缩了缩，手把被子又一次紧了紧，仿佛这样能让他感到温暖一些。

　　夕阳投下的最后几丝残光透过破败了的木窗勉强能照出他那一团消瘦的身影，他把双膝抱在两颊之下，身体侧缩成一团，只为把体温多留一会儿在被窝里。

　　深秋的夜晚来的要比平时早一些，带着几分肃杀，抹杀了小村庄绝大多数的声响，催着人们早早入睡，空旷的夜里只剩下偶尔能听到的几声狗吠，以及隔壁父亲抽了几口旱烟后的咳嗽。

　　杨智的父亲杨成曾经是一个赌徒，那时杨智才出生不久，他像中了魔障似得把一家多年的积蓄带到最近的秦城中输的干干净净，而后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才幡然醒悟，现今已逐渐走向年老力衰，四十岁的人看上去像六十岁，想要找个好点的活计已然晚矣，只得种着院子后面的两块田，生活倒也能勉强自足。

　　母亲杨姜氏是个很贤惠的女人，每天勤勤恳恳劳作，晚上还要缝缝补补，织些衣物卖给来村里收购的小贩，希望能在温饱的基础上多攒点钱给杨智娶个好媳妇。

　　杨智今年十四岁了，按理说杨家村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家里或都已经考虑娶妻生子，或者到外面的天地去闯荡一番，混个几年有点人样后荣归故里，好不风光。

　　他却并不是这样，除了每天到村口那个落魄教书先生那里读书识字听讲故事外，就是待在家里发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同村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整天只会发呆的小子，更不愿把自己女儿的一辈子托付给木讷的他，杨母找了几次媒婆说媒都没有结果，不由经常在杨智耳边碎碎念叨。

　　是夜，杨智依旧窝在床上发呆，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木讷，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自己为之奋斗。文，他不会，除了认识几个字外无半点文采，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武，他更不行，拿着一节木棍在屋里乱舞几圈就让他汗如雨下，手脚酸痛几天，更别提驰骋沙场，指点江山了。所以他只有在精神上不断幻想让自己感觉满足，他从教书先生那里不仅仅学的了识字，更听到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故事。快意江湖，策马扬鞭，扬名立万，受万人敬仰。他听着每一个故事，深深的陷入其中，每个故事中的人物，都是他自己，每个爱恨情仇，酸甜苦辣仿佛他都跟着经历。

　　然而幻想过后，他依然是那个杨家村里不受欢迎，不爱说话，手无缚鸡之力的木讷小子，静静地窝在床上，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乐此不疲，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故事中的主角。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的响，打断了杨智的幻想。

　　“智儿，睡了吗？你爹找你有事，叫你出来一下。”杨母的声音传了进来。

　　“正准备睡呢，我马上就出来。”杨智心里不由几分奇怪，不知道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找他有什么事。

　　杨智起身穿衣，离开被窝后有些寒冷，他紧了紧衣服，开门来到了客厅。

　　杨父坐在桌边，抽着旱烟，烟雾弥漫在整个屋里。杨母在他边上纳着一双鞋垫，看大小是给杨智准备的。杨父看到杨智进来后，磕了磕烟枪。

　　“智儿，过来坐。”杨父把烟枪指向小桌对面的凳子。

　　杨智走过去坐下，疑惑地盯着父亲，不知道他夜里把自己叫出来做什么。

　　“今晚你准备一下，明早出发去秦城吧”杨父又抽了口烟，对杨智说道。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去秦城？去那个自己生下来就只去过两次的小城干什么？为什么去？

　　“你大伯在秦城里的秦城酒楼干了二十几年的活计，一直对老掌柜忠心耿耿，上个月老掌柜去世了，无儿无女的他临走之前将掌柜一职交给了你大伯，你大伯听说你在家里无所事事，捎信来让你去秦城酒楼，给你寻了个活计，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二钱银子，好好干个几年就能娶房媳妇儿了。”杨母的话语让杨智明白了事由。

　　杨智的大伯杨广十八岁时在秦城喝醉酒后打架斗殴惹了官司，得幸当时的秦城酒楼掌柜怜惜他年少无知，花钱到官府上下打点才让他免于了牢狱之灾，官司解决后他为报答掌柜恩情便留在了秦城酒楼，心甘情愿的做了一名小二，老掌柜对他十分地道，还帮他找了个贤惠的媳妇儿。可以说，杨广遇上了生命中的贵人，也安安心心地过上了生活。

　　就这样风风雨雨一晃二十几年，酒楼的伙计们来来去去，换了不知多少，也有人给杨广介绍其他的好活计做，可憨厚的他依然死心塌地的待在酒楼，小伙计也变成了老伙计，如今接了老掌柜的班。

　　“我知道了，”杨智压下心中的惊讶，“爹娘放心，我会跟着大伯好好干的。”也许连他也厌倦了现在这种天天吃饭睡觉，识字听书，发呆幻想的日子。去外面看看也不错，在大伯的酒楼里寻个活计也能让自己养活自己，至于找媳妇儿，他一点儿想法也没有，一想到十四岁的他今后就要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一辈子，总归感觉有些不大自在。

　　回到房间那已经逐渐变冷的被窝里，杨智满腹心事，想到明早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四年的杨家村，到四十几里外的秦城开始新的生活，他很是迷茫，尽管爱幻想，把自己带入每一个故事的他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杨家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一无所知。

　　在秦城没有父母，没有想睡就睡，面对的是崭新与陌生。

　　杨智脑袋里又胡思乱想起来，猜想着关于秦城的一切，猜测着他在秦城会遇到的人和事，过的会是开心，快乐，还是凄苦，穷困......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杨智早早的便醒了，赖在被窝里不愿起来，享受在家里的最后一个被窝，门外已经能听到杨母做早餐的声响。离家方知愁滋味，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平常不怎么在意的锅碗瓢盆的声响在这一刻却让人感到家的温馨，杨智说不出这种感觉，只是这温馨在此时此刻竟让人有些苦涩。

　　当杨母做好早餐来叫门时，杨智才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起来。

　　早餐是在杨母的唠叨和杨父的沉默中度过的，接着杨母絮絮叨叨地去收拾杨智的行李了。杨父又点上了旱烟，“吧嗒吧嗒......”，他抽了几口烟，看了一眼杨智：“你大伯捎信让我们不要送你去秦城，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一个人赶路的勇气都没有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出去以后多跟你大伯学习，勤快点，不要再一天到晚一个人呆着房间里了。还有，别乱交朋友，外面的世界不像家里，每个人都会为你好。”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抽了口烟，沉默了。

　　杨智点了点头，低声道：“父亲，我知道了。”也许因为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在旱烟的烟雾之下，两父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又或者在这种气氛之下，他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直到杨母将杨智的行李收拾好。

　　“去吧，智儿，什么时候想爹娘了就给你大伯告个假，回来看看。”将杨智送到村口后，杨母摸着杨智的头，含着泪，恋恋不舍。

　　“妇道人家尽瞎说，孩子是出门干活不是当少爷去的。在大伯那里要踏踏实实的，多做事，少说话。”杨父板着脸强装着严肃，可那背在身后紧握着的双手能看出他此刻并不平静，平时那杆时刻不离身的旱烟杆子也忘在了家里。

　　“爹娘保重，孩儿在外面赚够钱后就回来接您二老去城里住大房子！”杨智大吼一声，转身就跑，并不是他想快点离开，而是一直很内向的他怕在面对父母那慈爱和不舍的目光下没有勇气说出这番豪言壮语。更不愿那情不自禁落下的眼泪被父母看见。

　　一口气跑出了小半里路，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流过嘴角，咸咸的，苦苦的，很难受。

　　杨智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用衣袖抹了抹粘在脸颊上的泪痕，回头望去，杨父杨母的身影已然变小，他们在村口依偎着，静静望着他。

　　他用力地向后挥了挥手，便转身向前不再回头，瘦小的身躯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村外的世界。

　　都说眼泪会让人成长，这一刻起，他感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只爱空想打发寂寞时间的杨家村小孩，而是为了一句嘶吼的责任而在未来不断努力奋斗的男子汉。可惜，世上又有谁能说清楚未来？谁又知道踩在他脚下的并不是一条乡间小路，压在他双肩上的也不是一句赚钱过上好日子的承诺，而是一条辛苦与成长并存，历练与风霜交集的修仙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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