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愿
翌日，易依是被思桢的脚步声惊醒的，这丫头起得早，去给她打了洗脸水来。
思桢一推开门，就见易依已经起来了，“小姐，您起得可真早！我还打算叫你呢！”
易依一看窗外的天，还没有大亮，就起身下了床，任由思桢给她梳洗打扮。
期间，思桢嘴里一直不停地碎碎念:“三小姐，您昨天不在府里真是可惜了，您不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多漂亮啊……我进府这几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二小姐梳发髻戴珠钗呢……过两年您也要及笄了，肯定也会这么漂漂亮亮的，到时候说不定好多公子都来上门提亲呢！说起提亲这事儿，我听说外面的很多人家知道咱大小姐及笄了都开始找媒婆上门说亲呢！什么张公子啊李少爷啊，什么人都有，听说还有好几个书生……啊！”
思桢话还没说完，易依就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且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思桢吓得以为是自己梳头下手太重，把易依弄疼了。
“三、三小姐，疼……”
易依大力抓着她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她，而且半天也没有张口不说话，思桢忍不住出声喊疼。
她一说话，易依一个激灵，看自己把思桢的手腕都抓红了，连忙放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呃，你没事吧，我刚刚只是……”
易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之前的事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虚伪的书生，一听到思桢说有书生也来说亲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思桢只以为易依是被她弄疼了，连忙跪下认错:“对不起，三小姐，奴婢下手没轻没重，弄疼您了，您责罚奴婢吧！”
易依看着镜子里面她梳了一半的头发，扶着额头十分无语。她光顾着不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却偏偏忘了思桢的心思是正儿八经的单纯。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起来，把头梳完了再说。”
思桢抬头看易依好像并没有生气，甚至怀疑刚刚那个冷冷的三小姐只是她的错觉。
“好……”她颤颤巍巍站起来，又拿起一旁的玉梳给易依梳头。
被易依这么一吓，思桢也不敢再说话了，专心给她梳头。反观易依，她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劝着星姐姐远离那些书生。易星自己本就是才女，对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弱书生也或多或少有欣赏之意。若她直接说书生不好，怕是星姐姐会觉得莫名其妙的，那她可得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做才好。
“思桢，你说那些书生有什么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思桢被她问得很奇怪，“都说才子配佳人嘛，您想想风花雪月下吟诗作对，那多美好啊！”
易依皱眉，想象了一下思桢说的场景，刮着风，飘着花，下着雪，天上还挂着个月亮，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念着酸诗……想想就令她哆嗦，那得多无聊，才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她只能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美好？难不成你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思桢听易依这么说，话也多了起来:“是啊，嫁给了书生，以后若是他金榜题名了，就是官夫人呀！而且就算他落榜了，以后凭借他的才能也可以教孩子啊……奴婢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说得正激动时，她看镜子里的易依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就在说话间，头发已经梳好了，是现在云城小姑娘都比较喜欢的发髻，思桢还给易依编了两个细辫子搁在她的两边。易依本就肤白，平时也不爱擦脂抹粉，所以思桢只是给她描了眉，涂了些口脂。
“小姐，您今天想穿哪件衣裳啊？”思桢从衣柜里拿出来三件衣服给易依看，易依就随手指了一件。
“嗯……这件不好看，这件粉紫色的百花对襟襦裙好看！”思桢看易依选的是一件乌檀色的衣裳，觉得颜色还是太深了，便提高了手上的另一件衣裳给易依看。
易依不在意这些，对她来说，能穿着出门的都行，于是点点头，道:“行，听你的！”
等易依梳洗打扮完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思桢，走，咱们去找星姐姐。”
易依知道平时易星起得也挺早的，这个时候估计也已经快梳洗完了。她带着思桢到白潋阁的时候，醒玉正给易星戴首饰。
“星姐姐！”
“大小姐。”思桢给易星行了礼。
“小依来了，快给姐姐看看，戴哪支簪子好看？这是绿雪含芳簪，这是白霜玉簪。”易星拿起两支簪子，浅笑着问易依。
易依柳眉微挑，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让她来挑东西？
易依看易星一只手拿着白色簪子，一只手拿着绿色簪子，又看了一下今天她穿的衣裳，是一件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就用手指了一下那支绿雪含芳簪。
“这个好看，配姐姐的裙子。”
易星把白霜玉簪放在匣子里，又把绿雪含芳簪递给醒玉。
“小依的眼光错不了，就戴这支。”
“好。”醒玉接过簪子，找好地方给易星轻轻簪上。
忽然，房外又进来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橘色衣裙，身材窈窕，容貌也生得不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眸含秋水，年龄倒是和醒玉差不多大。
“小姐。”
那女子走进来后，看着易星和醒玉笑吟吟的，但看见坐在一旁的易依，笑容微敛，似有些不情愿似的，又喊了一声，“见过三小姐。”
“嗯。”易依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声。
这个女子就是秦素韵，爹娘都是易家的下人，不过在十几年前，他们都为救易潇及其夫人而命丧黄泉，所以秦素韵她在易家的一众丫鬟里地位是最特别的，待遇也是独一份。
“素韵，你去了绯霞阁一趟，阿兰那丫头可醒了？”易星问道，早在她梳妆之时就派了素韵去绯霞阁看易兰。易兰阁里的问雁寻烟与她关系很好，每每纵容她睡懒觉，不睡到日上三竿都起不来。
素韵肩膀一耸，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还是老样子，每次都是一盏茶时间就起，我催了好几次呢，问雁和寻烟又不敢一直闹她。”
易星叹口气，实在是拿易兰没办法了，“算了，昨晚她也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儿吧，你去找问雁和寻烟，告诉她们半个时辰后一定要叫醒阿兰，晚些时候我们还要去城外的兴云庵一趟。”
“是。”素韵领了命便出去了。
易依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兴云庵，有些好奇地问道:“星姐姐，兴云庵是干什么的？”
房里的另外三人都望向易依，比她的眼神还要疑惑，易依居然不知道庵里是干什么的，这可是奇了。
“小依，这兴云庵是一座庵堂，里面供奉着佛祖和菩萨，住着的是很多修行的师姑。”
易依听了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就是和寺庙差不多，对吧？”
易星好笑地点点头，“对！”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兴云庵啊？拜佛烧香吗？”
“是啊，先不说那里的香火鼎盛，我娘生前也很喜欢在兴云庵听妙真师太念佛经呢！我想着，昨日我和你兰姐姐及笄，便想去拜一拜，也算是替我娘还愿。”易星说完还站起来对着不知道那个方向，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一下。
易依听得云里雾里的，就记住了最后两个字，“还愿？”
“嗯，娘希望我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所以便在佛祖面前许下了愿望。”
易依觉得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事情，因为夫人许了愿望想让星姐姐和兰姐姐平安长大，而及笄就是长大的意思，所以要去还愿！
易依坐在桌边，双手撑着脑袋，柳眉轻蹙，失望地说道:“那我以后及笄就不能去拜菩萨佛祖什么的了。”
思桢听得疑惑万分，“小姐，您为什么不能去拜菩萨啊？”
“因为没人给我许愿啊！没人许还怎么还愿啊？”
易星三人听了，皆是噗嗤一笑。
“那今日我们几个就给你许个愿，如何？”易星也起身坐在易依的对面，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容，但眼睛里却全都是认真。
醒玉也说道，“是啊，三小姐，今日咱们都在佛前给您许愿望，这样啊你就不用担心以后没有还愿的时候了！”
易依接过易星手里的茶水，轻抿一口，忽然觉得这茶的清香味比往日更甚，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似的，赶忙点头应是，然后扬头把茶水一饮而净。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素韵也回来了，说已经跟绯霞阁的两个丫鬟讲好了，老爷那边也已经起来了，厨房把早膳都做好了，只等吩咐摆饭。
“好，等父亲收拾完，便让他们摆饭。”
“我去老爷那边问过，他说不用等他了，他另做一份在书房吃。还有就是老爷说几位小姐若是要出门就多带些下人，以保证安全。”
素韵虽然喜欢打扮，但对易家的事情也算是清楚，不用易星多问，便知道该怎么做。易星以前还打趣她说，等父亲和陶管家都去颐养天年的时候，让素韵来做管家！
易星动作一顿，又复而点头道，“这样啊！那就让厨房摆饭吧，刚好阿兰那丫头也该起来了。”
“是。”素韵走出去，在门外吩咐其她的小丫鬟去厨房。
几人慢悠悠去了膳厅，中途果真遇到了易兰，她的身后还跟着问雁和寻烟。
因为年纪最大的易潇不在，易依几个女孩子就比较随意一些。膳厅的桌子很大，易星便做主让五个丫鬟也跟着坐下一起吃饭了。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但难得几人都在，而且年纪又相差无几，私底下也都是姐妹相称的。
早膳吃得比较清淡，都是白粥油条，包子馒头这些。
易依三个倒是没什么，其她五个丫鬟心里却分外感动，能遇上这么好的主子，也算是她们前世积了德了。
“姐，真的要去兴云庵啊？那多无聊啊！全是尼……姑……”易兰一想起她醒来的时候寻烟跟她说待会儿吃了饭要和大小姐出城一趟，易兰还以为是出去玩，哪曾想不是不出门，一出门就去尼姑庵！于是开始哀嚎抗议，结果才嚎了一半，便被易星一个眼神堵回去了。
“兰姐姐，兴云庵可以还愿啊！”
易依一脸茫然，不知道易兰为什么不想去兴云庵。听星姐姐刚刚说的，那个兴云庵香火旺盛，有很多人的，易兰姐姐不是最爱凑这些热闹吗？干嘛不去啊？
“小依依，还愿又不是只能去兴云庵。菩萨佛祖咱们家里就有，也可以还愿啊！”很显然，她的后一句话是对易星说的。
“不行，你必须去兴云庵！醒玉，你让厨房多备些素斋水果。素韵，你去拿些元宝蜡烛金纸，还有香！”易星吩咐完两人，又看了看易兰，虽然没有穿以前赤色的劲装，但颜色也有些鲜艳，就又吩咐道:“问雁寻烟，你们把阿兰带回去重新换一件朴素端庄些的衣裳，烧香拜佛哪能穿得如此艳丽？”
被喊到的几人皆称是，然后各做各的了，留下的易依和思桢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易依也是头一次看到温柔娴静的星姐姐如此正容亢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面上还是怯怯的，轻声问道:“星姐姐，那我呢？”
易星这才看向易依，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又听易依话语间带着惧怕，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便柔声细语，安慰着她:“小依，你呢就安心在这坐着等就好，等咱们还愿回来就去逛逛街，到时候姐姐给你买糕点吃，好不好？”
易依看她跟哄小孩儿似的跟她说话，心中一阵纠结，不停默念着单纯乖巧是自己装的，不怪姐姐这样看她。面上不动声色，像是真的安慰起了作用般，易依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巳时了，因为有易潇的话在前头，所以这次带的家丁就比较多，一群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去了城外。
许是因为之前下过雨的缘故，城外山林的路比较湿滑，易星便让车夫把马车驶得慢些，又在车厢里点了安神的檀香。易依坐在马车里几乎是昏昏欲睡，脑子迷迷糊糊的，不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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