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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今夕何夕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沐追云起身打开了房门,便看到了捧着一堆衣物俏立在门外的少女。 此时薇雨的脸蛋红扑扑的,直让人有捏上一把的冲动,见到开门出来的沐追云,甜甜一笑:“云哥哥,这是我娘要我给你送的换洗衣物,她说是这几年间她抽空为你做的,也不知合不合身reads;。”

  “以伯母的手艺,定然合身的。”

  “嘻嘻,那是,娘亲最厉害了。不过,娘亲说云哥哥你都消瘦了,衣服穿上去可能显得大些,这几日就将就一下,她明日就开始帮你做几件新的。”

  “不用如此麻烦,能穿便好。”

  “要的要的。唉,可惜我没娘亲那样的巧手,不然就不用麻烦她了。好了,不说了,云哥哥,娘亲已在做晚饭了,你洗浴过后要马上来哦。”

  “嗯,我会快些过去的。”

  “那么,云哥哥,过会见——”

  “过会见,雨儿。”

  远去的少女背影轻快而又活泼,充满着一种欢快的感染力。沐追云伫立门边许久,转身关上了房门。木桶中的水依旧冒着热气,朦朦胧胧中青年除去了全身衣物,这时才能发现这具看似瘦削的身体其实相当结实,绷紧的肌肉中仿佛处处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只是遍布其上的却是——满身纵横交错的伤口……

  …………

  “云哥哥,吃菜~”

  “云哥哥,打碗海鲜汤吧,很美味的~”

  “云哥哥尝尝这个,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哦~”

  “哼!”自觉受了冷落的燕临渊重重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举起了酒杯:“古蕴,来,陪我喝一杯!”

  “哈哈,岛主相邀,我就不客气了。”豪爽的汉子同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桌下聂蓉脚尖轻轻踢了丈夫一下,嘴里嘀咕一句:“真是的,跟孩子们呕什么气?”转过身去又夹了一筷子菜,“来,云儿,尝尝伯母的手艺。”

  燕临渊:“……”

  薇雨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入父亲的碗中:“爹,少喝点酒嘛,多吃点菜对身体好reads;。”感觉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没降到冰点,燕临渊心怀大慰;只是看到旁边那个慢斯条理地用着堆成一座小山般的饭菜,还一脸理所当然模样的家伙,又觉得有些不爽。

  沐追云换过了一身湖蓝色衣衫,黑亮的长发微有湿润、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浑身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清爽之气。配上他那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孔,若是脸上的表情能更生动些,说是能风靡万千少女也不为过。当然,对于身旁的小小少女来说,其实并不在意他的相貌,或者在她纯洁的心中此时也不存在什么其它的感情,一直以来她只是自然而然地心生依靠而已。只是在父母心中,女儿对沐追云的这种亲热态度总是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在他们心底留下一丝忧虑。

  半晌之后,这顿难得的团圆饭已经到了尾声,燕临渊淡淡对女儿吩咐道:“雨儿啊,这两天都没好好睡吧,用完饭后就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起来还要练功,我到时可要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进境的。”

  “好啊,不过爹,明天能不能、能不能让云哥哥和我一起练啊?”

  “练什么练,这小子的功夫,恐怕已经不需要我教了。”

  “这样的话,可以让他教我啊?”

  “你、你这丫头,真真气死我了,难道有你老爹我教你还不够吗?”

  看着燕临渊一脸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边上的古蕴哈哈一笑:“小雨儿呀,你爹那可是圣境高手啊。( )他若到中土跑一趟,说要收徒的话,那拜师的人能从归巢岛排到天方岛了,所以你就不要淘气了。”

  “我当然知道爹很厉害啊,只是、只是……”薇雨声音越来越小,看了身边的沐追云一眼,低下了头。沐追云放下筷子,左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薇雨的手背,温和地道:“不要紧的,你想看到我,你就会看到我的。”

  燕临渊看着这一幕,目光闪动中,若有所思。

  …………

  卧室里,聂蓉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一面铜镜卸妆。轻柔地取下戴在右耳的水滴形耳环,女子自镜子中看到丈夫皱眉苦思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眉头,在想些什么呢?”

  燕临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还能想些什么?在想我们的宝贝女儿和那混小子的事。”

  “雨儿和云儿?他们怎么了?我说你也是的,云儿才刚刚回来,你不要老是一副针对他的样子,这孩子又从没做错些什么。”

  燕临渊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半晌不闻丈夫回答,聂蓉微微有些奇怪,起身款款走来,在燕临渊身边坐下,双手轻轻握住他放在身前的右手:“到底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你都好像有些事瞒着我,和云儿有关?”

  “其实,我一直很矛盾。”

  “嗯?”

  “这五年来,我一方面也像你们一样希望这小子能平安回来,另一方面又担心他真的回来以后,究竟会对雨儿造成何种影响。”

  “什、什么意思?”

  “你也发现了吧?一直以来,从他来到这个岛上的第一天开始,他对雨儿的关心和爱护——都有些太无条件了。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没有任何代价的,就那般无条件地守护着她,仿佛这便是他天生的使命一般。这种情况,无论怎么说,都太不正常了。”

  “你这么一说,或许是那样。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不会……”

  “我知道,无论怎样,他也不会主动伤害到雨儿,从他五年前从海盗手中拼死保护下雨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他绝不会对雨儿不利。”燕临渊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妻子的话,脑中浮现回忆之色,“那天我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到那帮不知死活的海盗正围着他们两个,刀光之下,他拼命地将受了惊吓的雨儿护在身后。我看到他连眼睛都不眨地用手臂挡下砍向雨儿的长刀,若非那海盗打着伤而不杀的想法而留了些力气,他的整条右臂就没有了。等我将众海盗击退的时候,他还在狠狠地咬着一个海盗的脖子,满脸满口都是鲜血,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我至今忘不了他那时候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疯狂,有的只是绝不该存在的平静,我甚至从那里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这些事,你、你为什么从不跟我说?”

  “没什么。以前不跟你说,是因为怕你担心,可现在不同了。蓉儿,在你眼中,小雨如今对那小子的态度是怎样的?”

  “这……应该是对兄长般的依赖吧。”

  “或许吧,但我们的女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你我俱知,雨儿其实与一般的孩子有些不同,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超越常人的直觉,能感受到别人哪怕是初见的陌生人内心对她的善念与恶念。只是这样的她,从初次见到那小子开始,就投入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像兄妹一般,我会无视他身上隐藏的秘密而很高兴地将雨儿交给他照顾,因为我相信他绝不会让雨儿受委屈。”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没人能保证雨儿一直拿他当兄长看,何况他们有足足五年的时间没见。‘思念’这种东西,有时就是那样一种可恶的存在,谁都不知道它会孕育出什么样的感情。因此,趁着雨儿还没完全长大,我这做爹的,必须要把一些事情弄清楚。这一切的谜底,我至少要心中有数才行。”

  “你要怎么做?云儿那个样子,既然一直不肯说,就算你逼他,他恐怕也不会说的。再说,我也不希望……”

  “指望那小子自己说,那肯定是没门的,我也不是没试过。蓉儿,我明天要离开归巢岛,去中土一趟。”

  聂蓉蓦地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临渊:“你、你是要去找……”

  燕临渊轻轻抚着聂蓉的发丝,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是啊,只能去找他了,毕竟是号称无所不能的人,当初也是他把……唉,不过你放心吧,只是去查清这件事的原委而已,我不会再涉足江湖的,毕竟那是你我的约定啊。”

  …………

  柔和的月光顺着窗间的缝隙轻轻洒落在地面,借着月光环视一圈,却没在床上看到应有的人影。而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沐追云静静靠在墙上,犹如一尊无言的雕塑。旁边伴他征战多年的墨鞭也如他一般倚在墙角,就这样默默陪伴着他。

  习惯果然一时间无法更改,不知何时已刻入骨髓,哪怕已经无需担忧不知哪天就会忽然发作的刻痕反噬。一切似乎回到了过去,这样的生活理应是值得开心的吧?沐追云张开手掌,留住一把月光,掌上陷入沉睡般蛰伏起来的伤痕映入眼帘:今夜,或许能睡个好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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