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过往

　　妖狼王爪子一挥，屏障粉墨谢场，骷髅群蜂拥而来。

　　轻快的节奏，任尘脚下如同踏着舞步，轻盈地翩翩起舞。他使用的仍是光雷步，但却多了别样的意味和效果，迅疾依旧，身影却好比幻影般的蝴蝶，挥动美丽翅膀演绎迷幻身姿，眼花缭乱中永远抓它不住。这，或许是突破了的原因，也或许是所谓的冥葬之力发挥了作用，但是管它的呢，任尘乐在其中，懒得追究。

　　几下穿梭，轻松地穿过骷髅群，飘渺远去。

　　“哟，小子，不错哟，等等老……我。”妖狼王也被任尘的步伐给迷住，忘了行动，等回过神来任尘已经远去，忙不迭发出叫声。他改口不再在任尘面前自称老子，因为任尘以后就是他的同伴，不能乱了辈分。不得不说，还真是条异常注重礼节的狼，虽然这里根本没有太多必要。

　　跑了任尘，骷髅群貌似并不在意，前进的脚步始终不曾转向，集体朝妖狼王扑来。

　　“顽固不化，被老子修理了千年，还敢来吃苦头。”妖狼王低啸一声，白毛倒竖，身体一点点化成水态，并不断变大，变大，再变大，不消片刻，竟变身成一条高达三丈的巨狼，全身完全由水构成。

　　“吼！”变身后的妖狼王一声吼叫，喷出的气浪径直将数十骷髅掀翻，“哈哈哈，既然都来了，就让老子再痛快一回。”

　　妖狼王巨大的爪子拍下，掀起的波动直接将周围整整一圈的骷髅吹飞，气势骇人，也骇会动的骨头。腾出一片大大的战场。当然，他明显已经手下留情，并未打算将骷髅们碾成碎骨。毕竟，任尘已经破了阵，意味着它的使命已经完成，马上就要离开这孤独守候千年的环境，去寻找主人，哪怕他暂时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主人身边。

　　所以，这场战斗其实并非战斗，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与“老朋友们”告别的特别戏码。

　　“臭骨头，就让老子和你打这最后一架。”妖狼王盯上了铠甲骷髅，大大的爪子摁了下去。

　　劈！铠甲骷髅没有血肉的脸庞永远作不出表情，所以永远看不到他的心情，但挥出的这一击势大力沉，一往无前，已然令妖狼王感受到彼方的心意。

　　嘣！激烈的碰撞，水态的巨爪，半截大刀，两者撞在一起，激情浪花，黑色在蜕化。

　　“哈哈，痛快，再来。”妖狼王紧接着又是一爪，把握着力度，点点揭开千年来的过往。

　　铠甲骷髅毫不示弱，迎强而上，全力以赴。

　　一水态巨狼一铠甲骷髅，两者皆为异形，战得畅快，打得淋漓，一群群的骷髅竟好似成了观众，看着二者将千年来亦敌亦友的羁绊一点点诠释演绎。

　　用拳头与武器表达情谊，一直在延续……

　　而在另一边，任尘已经一路飞舞进黄家湾，这个有着奇特过去的荒村。

　　钻进了一个小院子，任尘在院坝中挖了个坑，从兜里掏出颗种子放进去，埋上。他站起，凝视埋种的地方，好似能看见发芽、成长、成熟的一番番景象。如果能回到千年前，他倒着实希望能看看这荒村原本的风貌。但只可惜，逝去的东西永远无法回来。

　　转过了身，任尘对上一双一无所有的眼眶，小姑娘竟在门口，一直看着他。

　　任尘想着说什么好，但突然发觉没什么好说。他是一个外来的人类，小姑娘是土著的骷髅，哪怕隐隐有着某种关联，但却注定将相存于不同的两个世界。他抬了抬脚步，决定就这么离开，不要再制造不必要的牵挂。

　　可此时，小姑娘忽然转移了目光，惊喜般注视任尘身后，全身骨节在微微颤抖，步步挪近。

　　任尘一下好奇，也转头看了下，顿时愣住。原本他只是幻想发芽的景象，谁知世事离奇，幻想转眼成了现实，神奇得好比一梦醒来已然穿越。是的，才种下的种子居然发芽了，嫩嫩的芽叶让漆黑的湖底世界多出一粒崭新的绿色。

　　任尘又掏出了一枚种子，仿若看到了某种希望。他不再停留，两个疾步，一个翻越，来到隔壁的院子，将又一枚种子种下，等待着新的嫩芽。他相信，一粒粒嫩芽终会交织成骷髅们的曙光。

　　回过头，小姑娘又一次出现在门口，注视着任尘，看不出意图。

　　任尘朝小姑娘笑了笑，本不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开心吗？”

　　小姑娘没有回话，也回不了话。她径直小跑过来，冷不防地一把将任尘的手拉住。

　　任尘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冰冷，不忍拒绝，任凭小姑娘纤弱到只剩骨节的小手拉着。

　　小姑娘动了，拉着任尘跑出小院子。

　　任尘挂着微笑，跟着。

　　小姑娘越跑越欢畅，穿过整条凋零荒芜的街道，出了村子。

　　任尘并不戒备，笑容流露出自然，任凭小姑娘牵引着与村口的石碑擦肩而过。

　　小姑娘的个头只达到任尘的腰部，她拉着任尘，就好像小妹妹拉着大哥哥，在漆黑的水世界中欢快的奔跑，一直穿过连杂草也无法生长的田地，跃过田坎，跑过一片片刨得凌乱的坟场，再次回到那个山洞。

　　停下，在山洞的洞壁前，小姑娘伸出骨头的食指，指着洞壁上的一幅幅画，好似在给任尘讲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处隐世的宁静山村，以及一群无忧无虑的村民。

　　之前来山洞时，任尘已然十分好奇这些壁画，只可惜没有时间研究。此次，在小姑娘的指引下，任尘似乎从一副副画中有所感悟，一种恬静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与世无争。

　　一副又一副的古老壁画映入眼帘，淳朴的房舍、勤劳的农作、鸡犬追逐的村道、懒洋洋趴在树枝上的黑猫、以及用笑容打着招呼的村民……每一幕都恬静和谐，叫人羡慕。只叹，美好的事物为何总是无法永久？谁又是毁灭一切的元凶？！

　　最后，小姑娘来到那十颗紫弥果前，蹲下，静静地仰着头。这些果子，是任尘此次赌约的目标，但他此刻却不忍采摘，不愿将小姑娘打扰。他默默离开，慢慢走回村庄，去种下余下的归宿。到此刻，是否宿命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将所有种子种下，无论结局如何，不管利益有否。

　　进入村子，钻进最近的院子，将种子播下，身后响动巨大。

　　本能地回过头，妖狼王逐渐缩小，变回本来面貌，一身白毛依旧干净顺滑，他的体表从不曾被湖水触碰，保持着禁忌的距离。

　　“你来得有点迟。”任尘抬腿朝隔壁走去。

　　“没办法，那老骨头还是那么难缠。”妖狼王的目光突然落到播种的地方，眼中闪着晶亮，惊奇道：“发芽好快！”

　　“好快？”任尘笑了笑，道：“是挺快，不过不应该这么快么？”

　　“肯定不可能这么快，这速度违反自然规律了懂吗？”妖狼王一边给任尘普及常识，一边思考着，“应该是主人的手笔。”

　　“你的主人竟有让植物加速生长的本事？！”任尘不由得再次好奇。妖狼王的主人似乎无所不能，着实已超出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然，主人便等同整个大域。”妖狼王自豪道。

　　“大域？什么玩意？”任尘回想着，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你是宿命之人，肯定迟早会清楚，就不用我说了。”妖狼王说着，言下之意其实是——懒得解释。

　　任尘也没有追问，跳到隔壁，选了个地方将种子播下。

　　妖狼王跟着跳了过来，站在任尘身旁，凝望着眼前破败的房舍，“这家人姓刘，是外来户，家里有两个小女儿，一个八岁，一个三岁。虽然是外来户，不过和村民们相处得很好，安了家，也接受了黄家湾的习俗。”

　　任尘忍不住认真瞅着妖狼王的脸，“千年前的事你也记得？记忆力不错啊。”

　　“当你一千年里没有事可以记忆时，自然会牢牢记住千年前的事。”妖狼王平淡的说着，淡淡的伤感。这条狼多愁善感，与凶恶的表象略有不符。

　　“那你还记得什么？”任尘好奇地问：“比如这个村子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妖狼王想也不想，马上就回道：“不知道，每当我去想村子发生过什么事，都会头疼欲裂，所以已经很久不去追忆相关的东西。”

　　“你不好奇？比如你和你主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村子里？又为何留下你和结阵……”

　　“好奇并不能治愈头痛。”

　　“好吧，你告诉我那些不会头痛的记忆。”任尘又跳入新的院子，一家家播种下去。

　　妖狼王跟在任尘身后，每到一户人家，便将那户人家的情况告诉给任尘。他着实记得非常清楚，哪家有几口人，都叫什么名字，发生过哪些有趣的故事，全都如数家珍，好比他也是村子的一分子，土生土长在此。越讲越是伤感，陈述的画面全是破灭前的美好，叫狼也悼念。

　　妖狼王还讲到，紫弥果是村子的圣果，村民将其视作精神的寄托与灵魂的归宿，情愿用生命去守护。听到此，任尘隐隐感应到，村子的覆灭或许与这果子有关。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花了近二个时辰，终于将带出来的种子播完。村子的院子其实并没有那般庞大的数量，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妖狼王主人让其为每家每户播下种子，但并没说每家只播种一颗，所以导致种子出现多余。任尘猜测着，妖狼王如此熟识每家每户的情况，或许妖狼主人正是想通过这点，根据每家的实际情况播种，比如有几口人便播种几颗种子。妖狼王认同了任尘的观点，甚至不介意将他喜食的种子全部播种完。这，或许正体现了妖狼王对村民们难以言喻的情感。

　　于是，任尘带着妖狼王退回到最初的院子，将种子补齐，导致浪费了许多时间。

　　而在这一过程中，骷髅竟未来捣乱，平静得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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