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站在这个熟悉的门前，秦骁的手抬了抬，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敲下去。
这扇门仍与记忆中的一样，青铜色的门把上带着斑斑锈迹，诉说着它不少的年头。铁门两边分别贴着有些褪色的春联，鲜艳的红纸背面还有往几年他与姐姐一起贴上去的痕迹，而自从他为了写作搬出家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帮父母贴过春联了……
却没想到，再次看见家门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还记得，自己进入主神空间的时候是九月份的秋天，和现在一样天高气爽。他为了写一个关于地下河古墓的悬疑故事而外出取材，没想到在山上遇上了雷暴雨，好不容易躲过汹涌的泥石流，却被一道惊雷正正劈中头顶，一命呜呼。
然后就到了主神空间，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挣扎生涯。
主神空间不仅会挑选心有不平、抑郁难舒的有志者，也会带走有潜力却早夭的人，后者比前者挣扎得更加艰辛，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欠了主神的救命之恩，换算成生存点就是1000点。秦骁是少数能够还得起债的轮回者之一，而还不起的那些都已经被抹杀了。
三年挣扎，一朝登天，其中辛酸冷暖自知。
是的，已经整整三年了……
父母还认得他吗？
他们会不会以为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情绪慢慢滋生在秦骁的心头，他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却久久没能敲在那扇普通的铁门上，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
这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在秦骁激动而又紧张的目光中，门被打开了。
“……骁子？”
母亲吕萍熟悉的脸在门后露了出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空菜篮，似乎正准备出去买菜，看见秦骁吃了一惊，却露出惊喜的神情，“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你爸在房间看电视呢……”
“爸……也在吗？”秦骁的唇嗫嚅了一下，轻声问道。
“在又怎么样？别怕，有妈在他可不敢骂你。你还没吃饭吧？正好中午你姐也回来，我去市场买些好菜，今儿咱们一起吃顿火锅……”吕萍高兴地唠叨着。
秦骁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儿来，只是静静地点着头。
无意中扫了一眼墙上的挂历，上面的时间让他惊讶——2015年10月21日。距离他进入主神空间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
或许，是因为不同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难怪母亲看见失踪三年的儿子也没有多么失态，原来在他这里的三年，在父母那里只是一个月而已……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用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不用度过痛苦的三年时光……
所有的痛苦，由我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
秦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那种近乡情怯的情绪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妈，别忙了，一会儿我帮你去……”
他轻轻取过母亲手中的菜篮，却没想到母亲一下子抢了回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屋里推去：“去去去……你哪儿知道白菜多少钱一斤？别让人骗了称还帮人家数钱呢！乖乖在家坐着，最好跟你爸唠唠，一个月没接电话了，你不知道你爸嘴里天天挂着你……”
望着母亲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秦骁呆愣地站在原地，心中却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三年来的挣扎，三年来的坚持，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重逢吗？
经历了这一切，如今的他更加懂得珍惜。回想起来，当初自己任性地搬出家门，说是为了实现自己写作的梦想，却全然不顾父母双亲的感受，真是太不孝了……这消失的一个月，虽然父母嘴上没说，心里却不知道有多么担心呢。
心中正自责，却听卧室的门轻轻一响，父亲秦梓正抱着报纸走了出来。
秦梓正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又戴上了老花眼镜，才终于确信没有看错——是儿子回来了。他握着报纸的手微微一震，报纸震荡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爸！”秦骁叫了一声。
“……你这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把扔掉报纸，秦梓正深深呼吸了一口，板起脸来骂道，“说说，这个月又去哪儿撒野了？连你妈的电话都不接，翅膀硬了啊？连家也不用回了！”
“爸……”
秦骁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个事情可不好解释，“你别激动，先坐下。我这不是到野外取材去了么……结果就困山上了，还好山上有些农户，我就借宿在他们家里，没冻着也没饿着……”他硬着头皮编了一个故事。
“那咋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秦梓正可不是好糊弄的。
“山上没有信号嘛。后来消防官兵把山路修好了，我就下来了……”秦骁继续胡诌。
尽管这个临时编织的故事漏洞百出，经不起仔细推敲，但是既然看见儿子平安出现在眼前，秦梓正也没有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他打开电视假装在看新闻，脸上一副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模样，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秦骁身上瞟着，还以为秦骁没有发现。
秦骁怎么会没有发现呢？他只是不想戳穿罢了。因为他知道，这就是父亲独特的爱，没有母爱那样炽热的光芒，却如同山岳般沉默厚重。
大爱无言，大音-希声，说的就是这样吧？
秦骁的眼圈儿有些发红。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感动也是一样的。
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以为是母亲回来了，打开门却发现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美女，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包裹着黑色的警服，英气勃然。
秦骁轻轻地喊了一声：“姐。”
“……是你这臭小子！”
秦岚的美目瞪得老大，冷若冰霜的表情上蓦然带上了一丝恶狠狠的味道，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抬手就想扭秦骁的耳朵，“好啊你！人间蒸发了一个月，今天还敢出现在这里？知不知道老爸老妈有多担心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交没代的，我看你是欠教训来着……”
秦骁随意一侧，轻松躲过老姐的“魔爪”，然后举起双手来投降：“别，我错了姐……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老爸都原谅我了。”
他对秦梓正使了一个求救的眼色——后者斜了他一眼，板着脸视而不见，嘴角却不知不觉掀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显然心里头正乐着呢。
“哼，爸会原谅你才怪了！我说你没事儿玩什么失踪？好玩儿吗？也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要不是有我在，爸早都急得打电话报警了，你这混蛋……”秦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秦骁也不反驳，只是软语求饶，打打闹闹中勉强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他心知肚明，秦岚是当刑警的，绝对没有父母那么容易糊弄。但是秦骁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这种残酷的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影响到家人的生活。
他已经暗中给父母和姐姐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感应到他们有一丝危险，他都能够撕开空间赶到他们身边。这个烙印还具有豁免作用，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主神空间选为轮回者，永远不用面对那些生死与残酷——这是他作为主神能够给予重视的人最大的保护。
秦骁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生活得平凡而幸福。他们不需要在生死间追逐强大的力量，不需要在挣扎中掌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的羽翼已经足够庞大有力，可以为他们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
而这片天空，也将是他唯一的憩息之所，存放着他心中最后的温暖。
过不多时，吕萍提着满满的菜篮子回到了家。
厨房里响起了剁剁剁的刀声，那是母亲在做饭，熟悉而温馨。鼻子闻到阵阵久违的香味儿，油烟混杂着鲜香飘荡在空气中，很快一桌热气腾腾的火锅就端了上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到一起，笑着闹着，就着蒸腾的热气吃了一顿团圆饭。
曾几何时，这样的情景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秦骁微微闭上眼睛，他多么害怕这其实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破碎，他又要回到那种痛苦的生死挣扎之中，继续永无止尽的煎熬……
“秦骁，你怎么哭了？”耳边传来秦岚惊讶的声音。
他睁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睛，平静道：“哪儿有，是这辣椒太呛人了……咳咳……”
说着，秦骁故意咳嗽了几声，仿佛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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