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精神世界
暗紫色的光芒沿着脚下法阵的线条亮了起来，犹如电压不稳的灯泡，明灭不定。
秦骁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丝弦正被拨动。诡异的力量循着脚底涌了上来，同时也涌入了对面的黑袍法师体内，在两者之间搭建起一条无形的桥梁。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以秦骁现今九百多倍的精神属性，灵魂离体之类的事情早就不在话下。只是，失去了肉体保护的灵魂终究是相对脆弱的，所以他一般不会冒险。
他也可以藉由与轮回者之间的精神联系，直接将意识降临到每一名轮回者的身上——这和阿鲁恩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差不多，不过后者不可逆转罢了。
给灵魂换个身体，这种事情秦骁早已经历了不止一次，可说比阿鲁恩更有经验。
然而，对方显然不知晓这一点。
阿鲁恩苍老枯瘦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他已经二百一十七岁了，听起来似乎是了不得的高龄，普通的平民或奴隶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不到这个岁数。可是，对于一位黑袍法师而言，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每一位黑袍法师的灵魂，都足以支撑他进行十余次的灵魂转生仪式。这是阿鲁恩的第二次。如无意外，他还能安稳地活上千年，在漫长的岁月里继续他的研究和实验，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突破到更高的层次，获取更长久的生命……
想到这里，阿鲁恩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看着眼前的人也更加顺眼了——真是一个不错的容器，天赋高，相貌好，身材也挺拔，比之前所找的容器简直好了太多。
可惜，若不是现在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自己说不定会收他为学徒呢……
阿鲁恩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的表情像是石化一样僵在了脸上，油尽灯枯的身体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而他的灵魂，却沿着法阵搭建的精神桥梁，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对面的身体！
轰！！
仿若世界初生时能量潮汐的爆炸，巨大的声响震得阿鲁恩的灵魂一阵恍惚，失去了所有对外界的感知。
他就像一个掉进了水中的婴儿，强烈的窒息和无力感席卷全身。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溺水般可怕的体验便如潮水般褪去，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阿鲁恩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广袤荒凉的原野。
一望无际的黄褐色沙土静静铺在原野上，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漆黑如深渊般的穹顶笼罩四野，上面点缀着璀璨的繁星，一轮庞大的白月悬于中天，孤高而清冷。这是阿鲁恩从未见过的夜空。
他所在的世界，夜空是紫色的，没有那么多的星星点点。但他知道，真实的夜空就应该是这样的，尊贵而神秘的黑色，这是只有少数法师才能自天空窥见的秘密……
一时间，阿鲁恩不由看得痴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忽然，夜空中的白月由圆形折成了一条线，犹如整个天空眨了一下眼睛，所有的星光黯淡下来，连风也停住了。
发生了什么？
不……不……我这是在哪里？
阿鲁恩浑身一颤，仿佛一下子惊醒过来。他隐约感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如影随形地注视着自己，那有如被猛兽盯视的可怕感觉，让他一刹那汗毛倒竖，从心底里发凉。
然而左右四顾，却只见一片空旷无人的荒野，荒凉到连一棵草都没有。
“谁……你是谁？！”
他忍不住焦躁地吼了一声。
随即他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灵魂的形态，而且正在进行转生仪式。按照过去的经验，他的灵魂应该冲进了容器的精神世界，然后摧枯拉朽般撕碎对方的灵魂，接管这具身体……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对方的精神世界吗？
不，不可能！他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精神世界是这样子的……那应该是一片朦胧的混沌，什么也看不真切，而且如迷雾一样脆弱，轻轻一吹就会消散。
这个世界却是如此真实，连风拂过面颊的微痒都清晰可感，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虚幻的精神世界？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阿鲁恩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故意不让自己去深思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对方的精神已经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于自己完全看不出这个世界的破绽。
蓦然间，他的灵魂又是一颤，那股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再一次出现了。这一次远比刚才的更加强烈，也更加具有肆无忌惮的侵略性……阿鲁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人，赤条条地站在旷野之中，任由那冥冥中的目光将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个透彻！
没错，那是来自整个天空的俯视……他终于确定了。有人在天上看着自己！
阿鲁恩的灵魂作出了一个抬头的动作。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略带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鲁恩殿下，好久不见。”
“你……你到底是谁！”阿鲁恩的眼里露出一丝阴沉的光。
“我们刚刚才见过面，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不可能！你是那个……怎么可能？”
他的心中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他却无力阻止，甚至连逃跑也是不能，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应。
“我不信！你给我出来——”
这位黑袍法师像一只笼中的困兽，焦躁不安地四处张望起来。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拼命地回忆着自己所知的一切法术，试图从中找到能够让自己脱离困境的一种。然而，不论他如何努力，冥冥中的规则都没有半分回应。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又是一声轻笑传来，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宣判般的味道，“你不过是一个意识体，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
阿鲁恩的灵魂猛地一颤，灰蒙的光体如水波般荡起了涟漪，显示着其的心情极不平静。
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侥幸，开始接受残酷的现实——他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源自灵魂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其实，从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他就该明白了，只是像鸵鸟一样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没有心情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现在唯一能够想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想活吗？”
天空中传来淡漠的声音，在旷野里回荡。
“……需要什么代价？”
“从现在起，我问，你答。不许有半句欺瞒，明白？”
“好。”
阿鲁恩的心中莫名一松，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事实上，现在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不答应了。在这个精神世界里，对方等同于是掌控一切的神，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他不能反抗。
在生命与尊严之间，法师们永远是选择前者的……
“很好。第一个问题，星空议会在什么地方？”
“……”阿鲁恩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答案，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对方难道不是一个强大的法师吗？怎么会连议会在哪里都不知道……难道是在试探？
“你不知道？”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阿鲁恩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来：“不不……我当然知道！星空议会就在秘法之都艾赫辛……”
“我是问具体的地点！”
“这……没有什么具体的地点……”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不耐，阿鲁恩急忙解释，“议会的组织是很松散的，平时议员们并不在一起，每隔百年才会召开一次例行会议。”
“哦，那开会的地方在哪里？”
“那是一个神秘的空间，没有人知道它在何处。只有当十位核心议员聚在一起，同时使用某种特殊的法术，才能打开通往那儿的门……”阿鲁恩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以后，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漫长得令人不安。
良久，那低沉飘渺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据说星空议会有一个议长，怎么能找到他？”
“……议长在那个神秘的空间里，只有在百年会议中才会露面。”
似乎明白这个答案并不能使对方满意，阿鲁恩的声音有几分紧张。这件事情显然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想要找到议长，就要等到百年会议开启时，进入神秘的会议空间；而想要进入那个空间，还是要等百年会议开启的时间。
“你是核心议员？”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议员，也只参加过一次会议……”
阿鲁恩如实说道。事实上，他也是不久前才获得成为议员的资格，并且参加了一次星空会议。对于议会中的一切，他所知的极为有限。
“这么说……你已经没有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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