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宗教

　　“他们也是轮回者。”

　　张浩躺在长着稀疏枯草的荒地上，仿佛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背上的石块硌得他有点儿不舒服，但毕竟是强化到二阶的身体，稍一动作，石块就被压成了沙砾。

　　事实上，他并不是在自言自语。

　　在离他两步远的一棵树上，正坐着一个身材惹火的短发女人，紧身的无袖T恤，刚仅包裹住臀部的尼龙短裤，双手绑着黑色的护臂，让她显得性感而又干练。

　　女人的脸庞并不很美，却有几分冷酷刚硬的魅力，犹如一只狂野的猎豹。

　　她的肌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悬在树枝下，引人无尽遐想。不过，当你的目光再往上抬一点儿，却会看见挂在其腰间的一杆同样笔直修长的机关枪，黑色的枪管充满了冰冷的金属质感，令人生畏。

　　“那又怎样？”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科特琳娜。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与你我曾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一样……”

　　张浩仰望着晨曦初露的天空，渐渐地有些失神。他说，“而且，这里也有轮回者。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如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样。关于这一点，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科特琳娜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哦，我是指这所有的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啊！主神的威能更是无远弗届，难以想象。祂的阴影笼罩在不止一个世界，地球……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张浩这样说不是没有依据的。作为引导者，他与主神的接触更加紧密，也更能体察到各个世界的不同之处。像是这样一个世界，还有这次莫名其妙的任务，别人可能只是疑惑，他却能敏锐地贴近事实的真相。

　　“科特琳娜，你不觉得轮回者就像一群被豢养的蛊虫吗？平时被关在罐子里喂养长大，偶尔放出来争斗一场，胜者生存，败者淘汰……”

　　“最后，剩下的那些最强大的蛊虫，才是合格的兵器。到了战场上，才不至于弯折。”

　　张浩说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语。他的手缓缓伸向上方的天空，虚空一抓，似乎这样就能抓下什么来——然而什么也没有抓到，“但既然是兵器，就不会有自由，永远也免不了被人握在手中的命运……科特琳娜，这样你甘心吗？”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科特琳娜闭起了眼，声音冷冷传来，“敌人来了，就杀掉。然后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说完，她连嘴也闭上了，显然不打算再发言。

　　见这个女人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模样，张浩无奈地笑笑，继续看着天空。

　　此时，天色已经渐亮。晨光洒遍大地，也洒在了他们昨夜熄灭的篝火堆上，似乎在催促他们继续前行。是的，新的一天又到了……

　　张浩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望向不远处的另外一个营地。

　　那儿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声，看来里面的人也已经苏醒。一个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少女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开口便是甘泉般清冽的声音：“早安。莱德利让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哦，谢谢！”

　　张浩连忙应道。

　　这个有着一头灰白色枯草似的头发、长得瘦骨嶙峋的少女，名字叫作琪格，是他不久前认识的——也正是这几人的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了异界轮回者的存在。

　　“琪格，麻烦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他看了一眼树上的科特琳娜，说道。

　　“没关系呢……大家都是沐浴在神的光辉下的孩子，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琪格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十分温柔，不过苍白得近乎枯槁的脸色，却破坏了本来应有的美感。

　　据张浩所知，这名可怜的少女曾经有过一段悲惨的经历——被一名法师锁在实验室中，充当试药的人偶。灰白的头发、营养不良的身体和枯槁的皮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望着少女如轻纱般远去的背影，张浩莫名地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的轮回者，很多都是来自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他们从出生起就受到欺压、****甚至迫害，一朝有了反抗的力量，自然而然地就与统治阶层走向了对立。

　　对于地球上的轮回者来说，主神就像是一个严厉而不讲情理的奴隶主，鞭笞他们不断在各个世界中冒险；而对于这里的轮回者而言，主神却是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脱离苦海的救世主……

　　张浩在琪格的眼中看到了虔诚。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甩开，张浩叫醒了在树上假寐的科特琳娜，两人一起朝隔壁的营地走去。

　　科特琳娜是一位白人轮回者，来自北非——那个常年战乱的、贫穷落后的国度。她自称曾经当过雇佣兵。张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撞见了她，因为彼此都是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地球轮回者，于是结伴同行。

　　后来又遇见了琪格和莱德利等人，应他们的邀请去往一个地方。

　　一行人迎着朝阳，一路往北。出了荒凉的原野，沿着一条宽阔的大河蜿蜒而去，路上的植物渐见茂盛，拐过一个河湾，便是一望无际的沃土平原。

　　张浩看见了一些建筑，鳞次栉比地伫立在平原上，炊烟正袅袅升起。

　　“就是那儿吗？”

　　他指了指小镇中央的一座高塔。这是视野里最高最宏伟的建筑了。

　　然而，莱德利摇了摇头：“不，那是以前的法师塔……我们的神殿在另一个方向。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过去。”

　　“好。”

　　张浩点了点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莱德利原来的身份，也是一位法师——准确地说，是法师学徒。因为爱上了作为实验奴隶的琪格，他不惜背叛自己的导师，带着琪格一起逃亡。

　　若不是从主神空间中得到了力量，二人也逃不过莱德利导师的追捕。后来逐渐变强，他们又再回来，杀死了那位高阶法师，并把法师塔里的受难者都解救出来。那座曾经威严的法师塔，也从此成了荒废建筑。

　　张浩等人在莱德利的带路下，绕过荒废的法师塔，来到一座显然是新建不久的殿堂。

　　殿堂通体由白色的石头砌就，呈四方状，造型简洁而宏伟。穿过十余人高的巨型拱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内室，两侧有镂空雕纹窗格，光线自此射入。

　　一尊巨大的神像伫立在殿堂的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伟岸的成年男子形象，深刻的五官，优雅的长发，身上披的是一件类似法师袍服的长袍，虽然简洁得近乎简陋，却不失神秘与庄严。

　　神像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却托在胸前，手掌上方悬浮着一颗发光的圆球，似乎有着某种象征意义。

　　“赞美吾主，您的意志永存不朽。”

　　莱德利低头轻声呢喃。琪格和身后的几名异界轮回者也同样诵念了一句，神色虔诚而庄重。

　　张浩和科特琳娜沉默。

　　在听说这些异界轮回者居然为主神盖了神殿，还自称为“神眷者”之时，他们早已预料到眼前的一幕。不过，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张浩还是感到了无语……

　　以及几分震撼和不安。

　　主神空间在这个世界中，竟然已经演化成一个宗教——尽管它的形态还很稚嫩，影响范围也有限，只能算是一个雏形。然而，如果这个雏形逐渐成长，毫无疑问将会发展成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

　　主神不仅从物质上控制他们，还要绑架他们的精神吗？

　　张浩心中一跳。他忽然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以后，地球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失去自由……

　　“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

　　莱德利的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张浩的思考，“在吾主的见证下，成为我们的同伴，共同推翻法师们高高在上的统治……不也是你们的目的吗？”

　　“话是这样没错……”

　　张浩点头认可。其实，他的任务与科特琳娜的并不一样——主神赋予引导者的任务，是协助原住民与轮回者的沟通，促成双方的合作。本来他还困惑于“原住民”是指的什么，现在看来，主要指的还是这些异界轮回者吧。

　　“……但我们的任务，只是摧毁星空议会。我希望能优先完成这个目标。解救各地民众的事情，你们可以慢慢再做。”张浩说道。

　　“没有问题。”

　　莱德利笑道，“我们准备了百年的时间，时机已经成熟。即使你们不来，我们也有进军秘法之都艾赫辛的计划……有了你们的加入，只会把握更大。欢迎。”

　　他伸出手与张浩一握，双方的结盟就这样简单地定了下来。

　　“对了，”莱德利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缓声说道，“不久之前，我们也曾在附近发现了几个你们的同伴，并且把他们留了下来……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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