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愿与子,同生死,共患难

　　至今犹记，9年前——

　　“呜呜呜……我的梦儿！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7岁的枫雯斜靠着门框呆呆地望着眼前大颗大颗从天而降的雨珠，大颗大颗的泪珠也随着从眼角掉落，轻轻掉在雨地里，溅起清澈的涟漪，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别有一般感受。可怜的祭，母亲去了城里，给自己丢了些干粮，夜里留枫雯一个人看家，枫雯还小，在这样一个夜晚又孤单又害怕而且失去了自己的好朋友，伤心地抹着眼泪。

　　“诶？！丫头，为什么要在这里靠着门槛哭呢？不去里屋睡觉吗？嗯？娘呢？”祭疑惑地瞪大双眼瞪着枫雯。“娘……娘去了城里，她留了一些干粮……”枫雯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哭出声来。“好了好了，丫头不哭，丫头不哭……”祭坐在枫雯的身旁，抱着枫雯，轻轻拍着枫雯。

　　“怎么了？害怕吗？不是有梦儿陪你吗？”祭紧紧握着枫雯冰冷的手，安慰着。“梦儿……梦儿跑了！我不知道梦儿去了哪里……我一个人好怕……”枫雯擦干溢出的眼泪，忍着泪水，紧紧握住祭温暖的手：“雷源哥……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好怕……”“丫头！”祭微微一笑，一只手轻轻搭在枫雯的肩上：“我会帮你把它找回来的！”说罢，站起身来，刚回来也不知哪来的劲儿，又拼命地跑远。

　　“雷源哥！雷源哥！……”枫雯伸出手，却没能留住祭，靠着门框，担心地望着祭跑远的方向。

　　不知何时，睡得昏昏沉沉得枫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睁开眼，发现祭抱着狗狗就站在自己对面，祭一脸微笑，将狗狗放在枫雯身上：“给你！我找到了呢！怎么样，我什么事都会帮你而且一定会办成的！是吧？”看着祭一脸得意地笑，再看看祭一身泥土和那带着伤口沾满泥巴的脸，枫雯内心百感交集，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帛，轻轻帮祭擦去了脸上的泥巴，泪眼朦胧，冰冷的泪珠顺着脸颊在不知不觉中轻轻滑下。

　　当时的枫雯，真的很想痛骂祭，为什么一个人去，多危险，丢下自己，自己也很担心祭的，比起梦儿，祭才是枫雯心中最重要的！如果枫雯真的跟去了，会怎样呢？亲眼看着祭滑倒，会心疼吗？如果枫雯当时去拉起祭，扶祭一把，或者和祭手拉着手，陪在祭身旁，又会怎样呢？枫雯和祭的心，会不会因此而平静许多呢？这样就不会觉着孤单，就不会害怕了。也许受到的安慰最大的，还是枫雯。

　　但枫雯知道，那时祭一定会说枫雯看家会比较好，外边雷电交加，这样枫雯比较安全，呆在家里贼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也不敢来偷东西，这些唬人的话看似牵强，但祭为了枫雯真会去说这样没水平的谎话，更何况那时祭还是个8岁的小孩子呢！能考虑这么多，已经很懂事了！况且当时祭承担的家务很多，全是为了枫雯能少受些苦，但却总是很嘴硬，和枫雯顶嘴、较劲，家里吵闹声一刻也未停止过。

　　每次祭很晚都没回来时，枫雯总是这样坐在门槛上，斜靠着门框，等着祭回来一起吃饭，还把自己最爱吃的菜夹到了祭的碗里。枫雯那时会很自责，自责自己是女子，一些忙还真帮不上。每次祭回来，枫雯看着祭摔倒后身上的尘土和伤，都忍不住满怀内疚地盯着祭，又带着一丝心疼轻轻帮祭擦着伤、上着药。祭没事后，两人又顶嘴，但其实都不会很生气。

　　他们在一起有多么不和，枫雯真的记不清了，她只知道，从小到大，跟着祭，日子再苦，她都没有委屈过。跟着祭，自己不知哪来的劲，能一天到晚地干家务。看着祭一脸单纯的笑，她总是感觉好温馨、好幸福、好开心。

　　找到梦儿的那晚，雨很快停了。祭陪了枫雯整整一夜，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说笑话。枫雯靠着祭的肩，伴着清新的空气，雨后阵阵凉爽的风，在朦胧的欢声笑语中入睡。她清楚地记得，祭的肩，好温。靠着祭，紧紧抓着他的手，自己的不安的心，就平静了许多。

　　之后不久，梦儿死了，因为万物都有生命的期限。和煦的春风中，蓦然回首，身后和身边的许多事物都无时无刻不在改变。屋顶，枫雯回想着过去，凝望着天空，内心十分彷徨，回过头，身旁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祭，这个青梅竹马，一些珍贵的地方，一直没有改变！

　　看着祭一脸单纯的笑，枫雯也欣慰了许多，甜甜地一笑，靠着祭的肩，哼着歌儿，坐在房顶歇息片刻，看着树上几天前刚出生的小鸟飞出了窝。它，已经能飞了，能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了！“时间过得真快！”枫雯不禁感叹，她清楚地记得，梦儿走后，在她身旁一直安慰着她的，还是祭，枫雯紧握祭的手，似乎生怕哪一天会失去他似的。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连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但她却深爱着跟着祭的感觉，珍惜着祭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不管那时他们在干什么。那些繁杂琐碎的回忆，都深深印在了她的心理，她将永生难忘。

　　然而，这一刻……

　　枫雯带着一丝不舍，闭上眼，身子向后一倾……

　　那时，不知为什么，昏昏沉沉中，那些繁杂琐碎的回忆却很清晰，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上演。“为什么这时我都忘不掉他……”几丝长发掠过脸颊，之前的愁绪，也散了……

　　“丫头！”祭没命地跑向崖边，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了下去，还抱了一块石头，在掉落的那一瞬间连忙丢下了石头，也许，他是真的想追上枫雯，时时刻刻和枫雯在一起。他其实很聪明的，但这一刻，在枫雯眼里，却很傻。在崖边观看的众人眼里，更是得不到理解。晶莹的泪珠从祭的眼眶夺出，被清风吹远，看着不远处的枫雯，欣慰地一笑。

　　“丫头！”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唤醒了枫雯，回过神来，祭就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紧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还是这么温暖……

　　“你！”枫雯惊慌地看着祭，瞪大了眼，心里念着：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雷源哥……为什么……

　　祭却依旧是嘴角微微上翘，一脸镇定、自信、得意、自恋又带着几分无赖相的笑，很熟悉的脸，很温暖的表情，让枫雯再次想起了许多值得怀念的事物，一脸不安和疑惑地看着祭，而祭却依旧带着那样的笑脸，语气平静：“丫头你还是一样，不了解我呢……”

　　你这个不孝子，山里还有个人在等着你有出息了回去多看看她、照顾她，她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但她把你养这么大，很不容易了，就算她对你再不好她也是个好人，她不忘你家人的嘱托，把你养大，她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不能这样离她而去，你一次又一次因为我而顶撞她，是我让你的家变得不平静，我是个不顾婆婆感受的人，而且，我什么都不是，你为了我做这么多，以至于到今天这地步，真的不值，我，又害你跳崖了……枫雯复杂的眼神盯着祭，泪珠一颗颗夺眶而出：“你怎么这么傻！”

　　“我……”这一瞬间，祭不顾一切地吻住枫雯，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埋藏在了内心深处，他恨自己，致死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只将这无尽的心绪寄托在了这个深吻中：天涯海角，与君相随，此生无悔。

　　下一世，我们是否还能再相遇……

　　“元日初逢定终生，长相知兮莫相忘……”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儿时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俩人异口同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掉落悬崖的几十秒钟……这是一处深难见底的悬崖，真的……还会像前几次那么幸运么……

　　祭闭上了眼，却依旧心绪万千：好人一生平安，老天，若你良心犹在，这次，就再帮上我们一回，我还有太多的事没完成，我还有许多事没能想起，有太多的谜团在我脑海里还未解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可是，我不能没有丫头，丫头不在了，我活着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你懂么……我求你……如果只能一个人活命，那么，求你让她活下来……如果真要面对这种抉择，那么，对于我，一些对尘世的眷恋已无所谓，我只想她好好地活着……

　　然而，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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