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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同寻常的出诊


  房间里的自鸣钟刚刚报过十点半,纳特从兼做卧室的书房里出来,一边扯着皱巴巴的外套,一边走向放着早饭的桌子。他的助手帕梅拉正把刚刚煮开的红茶和一个切开的苹果端上桌。这个女孩十五六岁的年龄,对医学与药学一窍不通,但是做得一手好菜,记账也是能手,除了少许地方不够让人满意之外没有明显缺点,纳特便收留了她。

  纳特坐下拿起一块苹果,另外一只手打开一本发黄的《医用生物学》,低着头问道:“昨天收获怎么样?”

  “没有想象的好,”一个健壮的高个子从落地窗帘后走出来,正是昨晚在马车边向纳特确认消息的里卡多,“老家伙的家里尽是艺术品,金子很少。”

  “啊,里卡多先生,”帕梅拉惊喜的叫了起来,“您每次来都与众不同。您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啊不对,该算是午饭了。”

  里卡多把一个钱袋抛给帕梅拉而不是纳特:“来口面包就行,我急着回阳光森林。你们的那一份,不算多,一百个奥利乌。”

  “也不少了。对了,我昨天拿回来的钱袋放哪了?”纳特两三口吃完苹果,双手捧着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老大,我收起来了,顺便也数过了,全是金闪闪的奥利乌,两百零四个。”帕梅拉收拾掉纳特制造的垃圾,在桌上另外放了一副刀叉。

  “怎么多了四个?”医生抬起头。

  “加西亚先生的数学,你也懂的啦。”拿起里卡多的钱袋,活泼的女仆两眼放光。

  纳特用手指捻着已经卷边的书页:“懂。幸亏我当初没有跟着老师练剑,你们也看到了,当个鼎鼎有名的医生比当个鼎鼎有名的大盗来钱快多了。加西亚和他的弟弟妹妹昨晚过的可还好?”

  里卡多说话之前,帕梅拉插嘴道:“他们应该度过了难忘的夜晚,对不对?我今天早晨去买肉的时候,看到红翼队的卫士在张贴通缉令,里卡多先生比起昨天来涨价了不少。这样一来,大盗里卡多和他部下们的名声就更响啦。”

  里卡多点头表示默认,他不喜欢说话,特别是面对帕梅拉烤制的面包时。

  小姑娘看到身价极高的大盗都同意自己的说法,把纳特盘子里的面包也给了他。抱歉的朝沉浸在书本中的青年医生看了一眼,帕梅拉一拍脑袋:“别看书啦老大,昨天泰伦特有人来过,想请你今天到他们总部出诊。这儿是邀请函和预付的诊金。”

  她拿出一封信和一个鼓胀的灰色钱袋放到纳特面前。钱袋落到桌上一声闷响,上面用黑线刺着字母T,字母下方画有一个上下两端各开了个口子的圆。

  “鼎鼎有名的医生确实比鼎鼎有名的大盗更能挣钱。记得下次给艾提纳人瞧病,多收一点。”愤愤不平的大盗把纳特的面包狠狠塞进嘴里,向窗户走去。才走出两步,身影便模糊起来,及至到了窗边,人已经不见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颤,如果不是因为生气影响喉头括约肌的话,就可能是咽喉炎的先期症状,注意服药!”纳特向窗户喊到道。

  “太酷了!”帕梅拉陶醉的看着大盗消失处的空气。

  年轻的医生合上书,拿起信:“泰伦特?那是什么?”

  泰伦特是卡雷塞斯城里唯一的商会联盟,以纳特医学知识之外的常识水平,有疑问显得很正常。在卡雷拉斯城,他应该是三岁以上年龄段里唯一不知道的人。帕梅拉对他的孤陋寡闻早已习以为常,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口若悬河的讲解起来。

  “行了,行了,”纳特制止自己女仆的演讲,“总之他们很有钱,地址也写在这里了。把药箱收拾一下,我现在就去。”

  纳特并非为泰伦特的名头震慑,也不是对金钱过于看重,更不是热心工作,而是想暂时从滔滔不绝的帕梅拉身边解脱。这个小女孩什么都好,唯独就是话太多。

  帕梅拉一阵风一样行动起来,她把药箱准备好,又给纳特梳妆打扮了一番——纳特自己从来不修边幅,全靠帕梅拉打理——还硬给他腰间挂上了佩剑。用她的话说,男人去那种地方却不佩剑会让人看不起。纳特很想反驳她,但是想到反驳只会招来更多口水,还是忍住了。

  甚至连佩剑是哪来的,纳特也硬生生的止住了疑问。这把剑细长而轻盈,剑鞘花纹繁复,剑柄上镶着细碎的宝石,点点珠光不时闪耀。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的?某天出诊当做酬劳从谁家里拿的吗?

  在帕梅拉连连的“早点回来”声中出了门,纳特认真的思考着剑是哪来的。在卡雷塞斯城,他可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路上有时遇到人向他打招呼致意,不幸都被心不在焉的医生彻底无视了。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经常出诊,城里的道路他很熟悉,地址写得清楚明白,本来他不该对目的地有怀疑。但是,对方既然是城里唯一的商会联盟,又预付了一百个塞斯太尔司的诊金,出手如此阔绰,根据纳特还不算无可救药的金钱观,泰伦特的总部该是外观奢华的大楼或者庄园,甚至城堡才对。可能不如领主大人的城堡那样宏伟,但是毕竟,也该是个城堡。

  但是到了目的地,纳特发现那儿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已经微显破旧。小楼前排着两条黑压压的长队,不时有人从楼里出来,几个守卫穿着铠甲在维持秩序——主要是把试图卡队的用长枪与长剑赶回队伍里去。由于武器的优势,他们总是能达成目的。楼前是一大片空地,密密麻麻停的都是马车,几十个车夫正懒洋洋的坐在车上晒太阳。纳特用他医生的头脑稍加判断,尽管外观和想象的不同,但是小楼要说是商会的总部,倒也说的过去。嗯,那个车夫从躺着的姿态来看,可能患有关节炎;上他马车的胖子明显正受自己体重的困扰……

  “您一定就是纳特医生了。”有人迎上前来向纳特行礼。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医生足足过了五秒,才把视线投向跟前的人。按纳特的标准,来人是个美女,典型的莫西卡人长相,二十六七岁年纪,仪态端庄,声音好听,微笑也让人看得很舒服。美女胸前的衬衣上同样画着开了两个口的圆形,和泰伦特的钱袋上一样。

  “迟了介绍,”美女对纳特的迟钝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在下是泰伦特商会联盟秘书长娜塔莉娅,没想到您来得这般迅速。”

  左侧和右侧脸颊的肌肉分布不均,说明她可能有龋齿,并且牙齿需要矫正,此外似乎还有皮肤过敏的症状——

  “我就是纳特,有劳。”医生及时想起了还未有所回应。

  “会长大人让我招待您,”娜塔莉再次行礼,“但是他不知道您现在就来访,幸好时间正合适,请跟我来。”

  娜塔莉带着纳特径直走向小楼,这理所当然招致了正在烈日下排队众人的不满。不过,出乎纳特意料的是,居然没有人上来拦阻,那些在骄阳下焦头烂额的家伙顶多只是投来愤怒的谩骂或者鄙视的一瞥。既然会来此排队,那断无道理不认识泰伦特的秘书长。头衔里都有秘书二字,但是秘书长并非普通秘书,而是整个商会联盟切实的少数实权人物之一。由她亲自带着的人,哪怕再不守规矩,排队中的可怜人也只能看看而已。实际上,他们也从未见过秘书长亲自担任引路人。

  纳特本人对此心安理得,行医本就是件不需要排队的事。进门的时候,两名守卫一齐向娜塔莉和纳特鞠躬致意。

  “他们都是退役的艾提纳骑士,”娜塔莉始终保持迷人的微笑,“担任我们商会的守卫,忠实可靠。”

  她可能是想炫耀泰伦特拥有艾提纳人守卫,特别他们还曾是骑士。通常,高傲的艾提纳人不把莫西卡人放在眼里,除非是莫西卡人中的佼佼者才能让他们另眼相看。这一点上,纳特和娜塔莉显然都符合佼佼者的标准。

  带着好奇,纳特跟美丽的秘书长走进小楼,一路观察着房间与走廊的结构,暗暗记在脑中。大盗里卡多从不对莫西卡人下手,因而在本地人中声望很高,纳特这么做纯属习惯而已。

  医生被带进二楼的餐厅。他一在桌边坐下,就闻到一股盐水、山葵与沙葱混合的浓烈气味。两辆餐车被人推进来,餐车上是烤的金黄的牛羊肉、昂贵的新鲜蔬菜、好几种甜点和堆成小山一样的水果,放在闪着金币般光泽的器皿里一样样送到桌上。

  “会长让我先招待您。”娜塔莉站着不动向纳特解释。

  纳特拿起刀叉就吃,对于食物他只重营养,味道只要可入口就不在意。当然,今天泰伦特提供的食材之上等他还是能分辨的。他经历过许多次豪华的招待,即便这样,当看到放在冰块上端来、还在挥舞钳子的两只鳌虾时,还是连连咋舌。卡雷塞斯地处艾提纳西部,紧挨着大片的戈壁荒漠,气候干燥,离最近的海岸线有五百里,纳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海洋生物。

  一名厨师用只有手指大小的刀剖开鳌虾的壳,将晶莹剔透的肉一片片从还活着的虾身上切下,细致的铺在白瓷盘子里。两只虾切完,虾肉不过一小盘。厨师行了一礼,垂首退到一边。娜塔莉双手端起盘子放到纳特面前,对看得出神的医生笑道:“格罗索先生是永恒宫最好的厨师之一,为艾提纳皇帝准备膳食是他的工作。”

  竟然把御厨请来了!饶是对医学之外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纳特,也觉得额头冒汗、手足无措,这阵仗已经不仅仅是有求于他的规格了。他用叉子舀起一片虾肉,屏息凝神的牢牢盯住,缓缓送进嘴里,生怕肉在半途出什么意外。虾肉入口冰凉滑腻,带着海水的咸与涩,还有青年医生从未感受过的腥味——总的来说,实在算不上好吃。但是纳特依然全神贯注,把全身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品尝味道上。

  娜塔莉做了个手势,厨师低着头退出去,把门带上了。

  “可还合您口味?”

  “好吃。”纳特只说了一个词。

  “伊维斯特在上,”娜塔莉在胸口划了三道竖线,“您对鳌虾的味道满意,连我都觉得荣幸哪……”

  医生转向秘书长:“不,你错了,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好吃。”

  看到娜塔莉不解,纳特认真的说道:“在卡雷拉斯吃到活的水产,哪怕味道再差,我也要说一句好吃,因为我原先肯定没机会吃到。决定食物在口中感觉的,除了味道,还有很多因素啊。光是别处吃不到或者只有我能吃到的愉悦感,就超过一切味道了。”

  “原来如此,”娜塔莉的微笑不再完美,她凑近医生,“纳特先生,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您在行医时,会遇到需要保护病人隐私的情况吗?”

  “当然。”起码的职业道德,何必多问。

  娜塔莉离得更近:“那么,您会在意对方除了疾病之外的情况吗?就比如刚才您说的,行医是不是也和品尝食物一样,还有很多因素要考虑,例如病人的身份……”

  纳特换上了郑重的表情:“你又错了。患者身份不重要。”

  “那么,”娜塔莉悦耳的语声中夹杂了一丝紧张,“您的意思是说,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都不妨碍您为他医治,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高贵还是下贱,虔信者还是异教徒?”

  “是的。对我来说,病人的身份、财富、信仰、种族都毫无意义。”

  秘书长连连点头,她想开口,但是纳特用手势制止了她。年轻的医生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睛中透出回忆的光芒:“我成为医生后大概第二年。有一天,一个病人送到我手中时,浑身血流不止。如果再不救治,大概只有半个钟头好活。我尽我所能治疗他。”

  顿了几秒,纳特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诡异的冲娜塔莉一笑:“他是我们镇上的守卫骑士。在很久以前,他曾经追捕过一名强盗。他没能抓住强盗,但是强盗在逃跑中不慎摔落了悬崖,丧命了。”

  “然后呢?”娜塔莉问。

  医生低下头,把刀叉一起扔在盘子里:“那个强盗,就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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