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黄昏的林间小道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知道吗，”纳特戴着面罩趴在一堆仔细铺就的枯叶上，“黄昏的林间小道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两边一同趴着的强盗们点头称是。事实如此，视野很差，利于埋伏，方便偷袭，逃跑时也容易撤退。天快黑了，不熟悉森林的人是不会在这个钟点追进林子的。而且由于大树的影响，尤其在草木茂盛的阳光森林，天色会比别处更快的暗下。

　　之所以在黄昏的时候纳特会躲在密林里守株待兔，是因为中午的时候他在誓约树下见到了里卡多。里卡多的伤开始好转了，不过还是没法抡起刀剑从事他的本职。偏偏今天路过阳光森林的客人很重要，重要到他不得不喊纳特来帮忙的程度。

　　“阳光森林强盗横行，给过往的艾提纳旅人带了不小的损失，负责安全的红翼队始终没有建树。所以，真理骑士**出了一中队的骑士来帮忙。虽然只有一中队，不过真理骑士团非同小可，一中队至少抵得上红翼队一千人的战斗力。艾提纳那边想把麻烦一口气处理掉。”护林人对纳特说明事情经过。

　　“麻烦不就是你们吗？说吧，要我做什么？”

　　“别急，”里卡多喘着气说，胸口的伤还是有影响的，“今天下午，他们就会从繁荣树下经过，到卡雷塞斯城去。根据我们的情报，那些真理骑士们的装备补给要到黄昏的时候才路过繁荣树。你也知道，我们待在阳光森林，武器和铠甲都不够用，去城里买又太贵。”

　　“所以你想抢他们的，”纳特还是不解，“不过为什么要叫上我？”

　　“我没法亲自上阵，所以找你代替我。”

　　“奇怪的理由，我可不擅长你们的工作。”纳特不太乐意。

　　“一点也不奇怪，”里卡多笑了，“老实说去伏击辎重队，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区别，不管这个人剑术有多好。但是我是他们的头，剑术比他们谁都高超，经验也足，所以有我在的话，他们都觉得安心不少。道理你懂吗？”

　　“当然，相当于安慰剂。”纳特表示同意，他曾经给失眠者服下一杯普通的茶水，谎称加了安眠药，那个眼圈乌黑的家伙转眼就鼾声大作了。“所以，你找我来代替你是不行的。我没指挥过别人，更没伏击过别人。”

　　里卡多笑的和狐狸一样：“正相反，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是耍诈，但是上次安吉里乌斯赢了我，你又赢了安吉里乌斯。所以，你明白吗？在我的小伙子们中间，你声望很高呐。请听听大家对你的崇拜之情。”

　　护林人一挥手，强盗们整齐的呐喊：“心中的太阳，灵魂的舵手，道德的灯塔，伦理的典范，世界的希望……”

　　他们的话真是太动听了，而且用词和帕梅拉一模一样，纳特没办法拒绝。说不定，这事帕梅拉也偷偷给里卡多出过主意？

　　所以，纳特带领四十个强盗，到繁荣树附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埋伏下来。说是带领，选地点，挖坑，布置陷阱，设置暗哨，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做，不需要他操心什么。为什么带的是四十个，因为根据情报，真理骑士团的辎重只有二十名骑士护卫。林间泥泞的道路与狭窄的空间不适合他们作战，四十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真的绰绰有余？”

　　“当然！外行人不要怀疑我这样的指挥官！”里卡多自信满满，他看看四下里没人关注，压低声音对纳特说道，“其实二十个人就够了，另外二十个人去就是为了保护你。”

　　去死，纳特很想骂，但是不合自己一贯形象，忍住了。

　　繁荣树周围的地形太适合了，前方是缓坡，身后是平地，乱石嶙峋，容易藏身的很。考虑到他是第一次参与行动，还有人给他铺了一堆树叶，好让他的埋伏体验更加美好。除此之外，埋伏需要耐心，而医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下午三点钟光景，果然有一队骑士经过。他们人数大约有八十，没有穿戴铠甲，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牵着马步行前进。领头的骑士扛着旗帜，旗帜红底，用金色绣着一朵带着茎和叶的花。他们所有人的仪容都无可挑剔，虽然风尘仆仆，但是整齐肃穆，在狭窄的林间小道行军队列有序，人马都不发出声响。

　　里卡多说一中队真理骑士可以匹敌一千名红翼队的卫士，纳特亲眼确认了军容，深表同意。只是看着他们远远走过，都能感受到沉默中蕴含的威严气势。他们已经至少行进了六个小时，居然无人脸带倦色。

　　骑士们远去了，纳特口渴，很想吃个苹果。掏遍身上口袋，没有，不禁想念起帕梅拉来。不管什么时候，小姑娘总是能满足他的需要。她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吧？那时该怎么办？当然，纳特一点也没考虑自己娶帕梅拉的可能性。相比女人，医学虽然在神秘方面颇有不如，但是容易掌握的多。

　　纳特自己不想结婚，但是眼光不差。谁娶了帕梅拉真是运气好，能干——勤快并且擅长各种家务，有钱——光自己这次给她那一千五百个奥利乌就不是小数目了，脾气又好——不过也许只对自己脾气好，跳得一手好舞——

　　想起帕梅拉的舞姿，纳特心中毫无征兆的涌起熟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舞蹈。诺奇蒂兰城里的石人跳的吗？不对，他们的舞蹈特色鲜明，绝对不会弄错。他有些焦虑，自从去了一趟石人的地盘，自己的精神状况就不太正常，既视感和幻觉偶有发生。是石人们的饮食有问题，还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捶头。太奇怪了，他确信不是既视感。帕梅拉跳的第二种舞，维洛克说出“迅捷如风”之后的，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

　　纳特专注于自己的思考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了他。

　　“醒醒，纳特先生。四点钟了，说不定真理骑士们的车队要来了。”一名强盗爬过来轻声说。

　　医生顿时尴尬无比。居然睡着了，尽管昨晚睡眠不足情有可原，但是现在可是在埋伏，是危险的工作！还好，听强盗说现在才四点，感觉上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实际上没有睡过去很久。他集中精神——身为医生，集中精神是必要的素质——盯紧远方的道路。

　　又过了很久，天色开始昏暗，林子里显得影影绰绰。有寥寥的旅人路过，却不见车队。纳特担心起来，如果对方因为车队速度缓慢，在进入阳光森林前就宿营，到明天一早再穿过的话，岂不是要在树林里过夜？也许里卡多的强盗们没有问题，但是不代表他也可以。太阳西沉后林间的空气也渐渐变得寒冷凝重，纳特打了个寒战。

　　“不必加快速度，不要点火把，出树林后扎营。”有人说道，是个充满了自信与沉着的声音。纳特一听就知道，该是真理骑士团运输辎重的车队到了。树木间还有最后一点光亮，他看到几个骑士围着四辆马车来了。不对，那不是马车，拉车的不是马，而是挥舞着翅膀的巨鸟。纳特认了出来，那是伊普隆鸟，也有人根据用途叫它们车鸟。外形上，车鸟就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火鸡，翅膀与双腿粗短，身体极重，不能飞行。因为性子温顺，常被人驯服来拉车。

　　纳特握住剑柄，里卡多把他的“南风”给了自己。准备万全，但是第一次参加伏击，他还是不能不紧张。“南风”的柄上尽是他的汗水，纳特觉得这把剑特别的不顺手。车队渐渐靠近，除去车夫，只有九名骑士护卫，比预想中的还少了一半多。车上载的都是盔甲、塔盾、骑枪、战戟之类的装备，护卫的骑士穿着简单的皮甲，配着带有护手罩的长剑。医生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真理骑士们的警戒可算是最低限度的，看来没有想到会有人在等着他们。

　　“现在动手？”身旁的强盗问。

　　“稍等，等我发信号，你们用油腻术。”纳特说。强盗中没有法师，就算买来油腻术卷轴也没法用。不过里卡多有时间又有头脑，因此自己动手，像制作燃烧之油那样自制了瓶装油腻术。真理骑士们骑着马从狭窄的小道上过来，用油腻术再合适不过。

　　骑士们在沉默中前进，对迫近的危险全然不知。领头的骑士忽地停下，他察觉树林里有人，正在疑惑的四下张望，纳特一声令下，三瓶自制油腻术在车队的前中后三处炸开。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强盗们从树丛里现出身形，一拥而上。里卡多的目标是货物，而且他也从不制造无谓的流血，所以除了纳特，其他人的武器的全部是棍棒。

　　领头的骑士拨转马头避开地上粘稠的油，大声呼喊。真理骑士们临危不乱，连车夫都毫不慌张，就地抽出武器抵抗。不过他们赶了一整天路，人困马乏，强盗们却精力充沛。加上林间狭窄，还有意外的油腻术坑人，对面还人多势众，骑士们尽管英勇，顷刻间便纷纷被打落马下。

　　只有领头的那名骑士例外。他跃下马，手中长剑挥舞，在昏暗中熠熠生辉。一个强盗被他刺中胳膊，一个强盗被他划伤了手腕，丢掉棍棒退下。但是对手实在太多，骑士同时面对六七个强盗，躲闪不及脑袋上挨了一棍，血流了满脸。他面不改色，动作依然沉稳，出剑没有丝毫慌张。一声闷响，骑士后背又中了一棍，但同时他的剑也让第三个强盗失去了战斗力。

　　其他地方的战斗都已结束，纳特看着骑士顽强奋战，举起号角，呜呜吹响。直接下命令也可以，但是那样会让骑士听见自己声音。反正又不能真杀了他们，他们总要到卡雷塞斯城去，万一以后遇上了不好。

　　号角声低沉，难听，响起后强盗们向四周让开。骑士维持着戒备的姿态，血已经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睁着剩下的一只盯住纳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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