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结果注定的试验 二

　　“哎？”纳特低头，看到玻璃皿中的不是绿色药丸，而是些黑乎乎的粉末。他那天深夜的试验产品，恶魔花提炼失败的残渣。巴蒙德正舔着手指，已经把粉末都吃光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纳特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把揪住老人领子：“该死！谁让你吃的！”

　　老人唯唯诺诺：“我，我听说吃掉后马上就能睡着。我，我咳嗽得厉害，睡不好觉，儿子又老找我要钱……我想吃掉后，不管怎么说……”

　　误食了试验阶段的药物是什么结果？何况这还不是药，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纳特用力抓了两把头发，对老人的诉苦听而不闻，他粗鲁地拉过帕梅拉：“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

　　小姑娘很害怕，向来镇定的纳特脸色发白，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紧张到这个地步。她小声的说：“老大，我以为那是你给老爷爷的止咳药。那，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吃了会对有害处吗？”

　　“我不知道，”纳特的手抓着帕梅拉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也许还会有好处。”

　　“咦，那为什么……”

　　“让病人吃下的药，我必须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纳特以手掩面，“而且我还走神了，给人服药的时候走神了。”他的医术固然出色，但是真正令他自豪的则是对待每个病人都尽心尽责，那也是他的自尊所在。

　　“喂喂，你走神是你的事，”艾莉西亚嚷道，她指尖挑着半颗药丸，站起蹲下倒立下腰始终保持药丸不掉，正玩得不亦乐乎，“我可以吃药了吗？”

　　只是片刻，纳特调整了心情，重新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事情还没完，先别急着自怨自艾。他对娜塔莉说了稍等，重新拿两颗药交给老人和柯瓦特，回头朝艾莉西亚说道：“吃吧。”红发少女从桌子上下来，坐到沙发上搂住卡琳，把药朝嘴里一丢吞了下去。

　　最先尝试的人总是最受瞩目，一屋子的人因为不同的理由，怀着相同的关切心情紧盯着艾莉西亚。女骑士眨着眼，像是在品尝味道。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她皱起眉头，疑惑的说道：“我是很想说药有用啦，但是，我一点都不困啊。”

　　女秘书长认出他给他们吃的是什么了，她的下巴掉到了地板上。

　　“真的不困？”医生与娜塔莉的情况类似，他还记得自己吃下半颗后，意识瞬间便陷入黑暗，不可能假装出不困的模样。

　　“你觉得我像是困的样子吗？”艾莉西亚做了个鬼脸，朝纳特吐舌头。

　　她异色的双瞳中毫无倦意，精力可说是充沛得很。她还在继续说：“我看你啊，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呢。”

　　看来确实不困，纳特纳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药有问题？他指指乞丐，示意服药。乞丐学着艾莉西亚的样子把药扔进嘴里，然后也眨了两下眼睛。纳特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只听啪嗒声响，坐在地板上的乞丐上身扑倒，所有人都听到重重的鼻息，乞丐已经睡着了。

　　“很大可能是鼻咽炎引起的鼻咽部狭窄，不过不严重。”听到鼾声，纳特推测乞丐可能的症状，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不等纳特指示，尤莉已经在另一张沙发上躺好了。她手中的半颗和艾莉西亚的那半颗是同一颗，放入口中后不过三四秒钟，女医生也入睡了。很明显，药是有效的。可是艾莉西亚又明明在活蹦乱跳，难道是她体质特殊，药物恰好无效？

　　“纳特先生，”正在苦思中，卡琳开口了，她保持埋首书间的姿势，“您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你姐姐。”

　　“她当然不对劲，不过，”黑发的小女孩没有抬头，“还有呢？”

　　一直以来，从来都是其他人觉得纳特说话莫名其妙，难以沟通，现在面对卡琳，他也有了相同的体会。她的黑发，她稚嫩的身躯与苍白的肤色，含义莫测的话语，这一切如漩涡般混合，在纳特心中勾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求知欲？探求欲？该怎么形容？医生捉摸不定。“还有？”他问道。

　　“当然呀，您难道没注意到，从刚才起，奥古斯丁老爷爷就没有再咳嗽了啊。”卡琳的声音像是有形有质般汩汩的流淌进纳特心里。剩下还醒着的人在她提醒下发现，老人果然呼吸和顺，气定神闲。

　　“真、真的，我不咳嗽了！谢谢医生！”老人惊喜交加。

　　那不起眼粉末的作用？纳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自从和石人们打上交道以来，他总是觉得智商不够。巴蒙德老人的支气管炎他一听就知道很严重，现在又是秋天，新莫西卡干燥的空气会让此类病情尤为严重。如果那提炼失败留下的粉末反倒能治疗，或者至少是缓解症状的话，倒不失为一大发现。

　　“请吃药。”纳特提醒柯瓦特。确认小个子安全的入睡后，他吩咐帕梅拉拿来了二十枚金币，交给巴蒙德，可老人迟疑着不敢伸手。

　　“我还没吃药，医生。”他缩头缩脑。

　　“你吃过了。在我这里住一天，我需要观察，每六个小时记录一次情况，”纳特把钱硬塞给他，“酬金变成双倍。还有艾莉西亚小姐，你也是！”

　　巴蒙德还想把绿色的药丸吃下去，帕梅拉懂得老大的意思，制止了。老人捧着亮闪闪的一堆金子，不敢相信它们已经属于自己。

　　“我也有双倍吗？”艾莉西亚指着自己说。

　　“你当然没有，你又没吃错药。”

　　“好吧，我还以为试验对象表现特殊也可以把价钱抬一抬呢。”红发少女失望的说，不过依然一脸阳光。是与娜塔莉那种职业的微笑不同的，源自更深层的表情。

　　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纳特认真的考虑。他看到卡琳飞快的抬头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只是一瞥，他看清了她眼中的感激、欣慰与自豪。可她还只是个孩子，那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有的眼神吗？

　　“不过你也不能回去，”纳特说，“你说的对，试验对象表现异常，需要观察。”他收起所有的药，对帕梅拉又吩咐了几句。见一切都已妥当，他对娜塔莉说道：“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

　　女秘书长按住了他的嘴。纳特会意，带她走进书房。娜塔莉把门反锁，还把窗户关上，两层窗帘全部拉起。又检查了整个房间的墙壁，还有天花板，她才放心似的呼出一口气，对纳特说：“您想见赫特查尔人，对吗？”

　　“对，我总是不放心，想亲眼见他们炼一次药。”

　　“已经不行了，”娜塔莉说，“蒙特祖玛二世和坎扎大人的事已经令他们感到愤怒，关闭了我们商会所有的矿山，赶走了工人。另外，他们派了人来调查。”

　　“还有什么吗？”纳特问。女秘书长极力掩饰，可是她的惊恐逃不过纳特的眼睛。不止这点事，肯定。

　　“五万名赫特查尔武士也一起出发了。如果调查的结果不那么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直接发动战争。”

　　“战争？为了什么，报复？”

　　“您有所不知，赫特查尔人对祭祀行为有着狂热的爱好。他们四处开战，唯一的目的就是捕获更多的俘虏，向他们的神献祭。因此，赫特查尔人极端好战。”

　　“他们还有多久到？”一阵沉默过后，纳特问。

　　“他们已经到了。”娜塔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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