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在计划内的邀请 二
纳特被带到了红翼队位于钢盾街的队部，一座城堡里。他心里的焦急简直无法形容，一路上什么都没注意。卫士们出奇的有礼貌，把他带到一间房间中，他便在房里一圈又一圈的踱着步子。房间陈设豪华，几支带着花纹的蜡烛恰到好处的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烟草，咖啡，茶，点心，待客应有的东西一样不缺。两扇精致的桃木大门敞开着，外头的走廊灯火通明。房间里，走廊上，楼梯上，几乎每一样餐具上，都绘着红色交叉的双翼。总之，这儿可称舒适。只除了一点，最关键的一点，不能离开。
若是大门紧锁，纳特就该想办法逃出去了。偏偏对方敞着门，意示尊重，以他的性格就只能乖乖地待着了。
皮靴跟与走廊的青石地板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噼啪声，有人在匆匆走来。是个灰白头发与胡须的军人，年纪已经不轻了，身上红翼队的制服与佩剑的牛皮剑鞘都微微显得破旧，领口呈现磨坏的毛边。他左手端着自己的军帽，没有其他人在场，双眼直视前方，步伐矫健而规范。医生猜想，他可能是威尔塔上校的又一名副官。
“我是威尔塔上校，”军人进来坐下，直入主题，“不必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的……大部分情况。”
原来就是他，纳特神情淡漠的略一点头，示意听到。多半是个严肃古板的老军人。不过，如果真的是个古板的军人，怎么会放纵手下到现在程度的？
“我的一名少尉对我说，你可能与大盗里卡多有联系。正好我最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所以便邀请你来了。”威尔塔上校说。
上校的声音沉稳，没有起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刻板。少尉，该是指安吉里乌斯，被他看出破绽了吗？
“是些什么事？”纳特问。恐怕没办法马上解决面前的麻烦，七点的钟声应该快要敲响了，搞不好现在泰伦特商会的人正在满城找自己。
“放宽心，我对大盗里卡多没有兴趣。你的朋友加西亚告诉我，”老军人的目光如电扫过纳特，“在他认识你的岁月中，你从没练过一天的剑。奇妙的是，就我最近所知，你的剑术相当不错。”他在“最近”这个词上特意用了重音。
年轻的医生在难捱的急躁中依然心思敏锐，他不记得有过任何一次以纳特的身份在红翼队的成员面前动过剑。只是上次海达里斯来时，他举剑做过样子。他警觉起来，难道红翼队查明真相了？
“这件事——”
纳特想分辩，但是威尔塔上校用一个手势制止了他，微笑说明他对此事相当了解。上校说：“不用解释。另外，半个月前，你去了一趟泰伦特总部，大约一个小时后出来。之后，你便离开城一个星期。事后，泰伦特看起来支付了你一大笔钱。”
“有吗？”
“原来没有？那么你对你的女仆真是宠溺，她居然富有到能一下买得起三件值到十五或者二十奥利乌的衣服。”
……这小混蛋真是奢侈，纳特已经掩饰不住焦躁：“是的，你想问什么？”
“问？不，我不想问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泰伦特是个怎样的组织。”威尔塔上校说，他显得相当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卡雷塞斯城里最大的商会。”纳特说。
“也是整个新莫西卡最大的，”威尔塔上校认真的看着纳特，“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是最大的。以生意而论，在新莫西卡地区，四轮马车会或者希望号角都比泰伦特生意更繁荣。”
纳特没听说过四轮马车会和希望号角，反正都是些商会。看来泰伦特在和石人们的交往中收益颇丰。泰伦特如此热心于石人们的事务，恐怕主要是在担心生意。他只听娜塔莉说过商会在石人那边有许多矿山，并不知道具体是在采集什么矿物。他突然想起，在整个名为风暴海的岩石戈壁，似乎是没有修筑道路的。泰伦特开采了矿石，要怎样运输回卡雷塞斯呢？
钟楼敲响七点钟。医生反而少许心安，反正已经迟到了，希望石人们的耐心好到能等自己赶到。
“你是医生，并不在意商人们的钱是如何来的，这我知道。可是身为新莫西卡的保卫者，我不得不在意。可以肯定，泰伦特在与一些我看不到的势力接触并从中获利。我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泰伦特的项链上究竟串着几颗珍珠。”上校说道。
只是些石人罢了，就为这个你耽误了重要的事。不过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发现威尔塔竟然主动把话题引到他关注的方面去了。
“就在今天，确切的说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一些我们没在城里见过的客人进入了泰伦特那座不起眼的小楼。尽管光线不好，客人们都穿着足够大的阔边长袍，我的探子还是看清了有些人在长袍里的内容。比如说，他们看到了斯图亚特领主，这是一颗已经知道的珍珠。”威尔塔上校停住口，望着纳特，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上校把泰伦特利益链上的势力比作珍珠，纳特猜想自己说不定也被他看做珍珠了。
见纳特不动声色，老上校刚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惋惜，他又说：“如果都是珍珠，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问题在于，泰伦特这串项链上，串的并不全是珍珠。我需要知道的第二件事，项链上还有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帮你？”纳特实在不耐烦了，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因为你可能正处于危险中。而且，卡雷塞斯城可能也处于危险中。”上校说。
听到这个答案，年轻的医生一时无所适从。自己是否处在危险中再议，卡雷塞斯城可是确实处于危险中的。威尔塔上校不像是在说谎，他灰色的眼睛直视纳特，严肃，并不严厉，甚至可说是温和的，其中透着关切。
老上校又补充道：“我从十六年前期就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们了，与他们打交道的人见过许多，最后交上好运的却几乎没有。”听到十六年，纳特回想，似乎在其他哪里还听到过谁提起十六年来着？而且还不止一次了。
威尔塔上校的话慈和，富有说服力。纳特几乎就要相信他的话，把自己与泰伦特的关系说出来了，脑中却蓦地现出帕梅拉被打的那一巴掌，斯图亚特领主宁肯找泰伦特也不愿意知会红翼队，还有在铁匠大街上被无辜抓去的野樱桃村村民。他根本不可信，纳特作出判断。
“我可能处于危险中，”医生说，“不过如果您继续放任您的红翼队，那卡雷塞斯城就不是‘可能’处于危险中了。”
老上校不说话，鼻息加重了，眼神依然坚决。以他的年纪而论，肺功能还是很不错的，纳特想。
“我可以走了吗？”
威尔塔上校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你一直很着急。是有病人在等你吗？”
“相当重要的病人。”
“我派人送你出去，”上校摇铃叫人，又追加了一句，“请记得我说的话。毕竟，医生出诊不带药箱却佩着剑的情况不多见。”
“我记性很好。需要用剑医治的病人，也是有的。”纳特淡漠地说，脑中浮现的是被自己钉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铃声响过两秒，一名红翼队的军官就出现了。医生记得他，是安吉里乌斯少尉，战胜过里卡多的人，被自己靠一只苹果击败了。少尉领着纳特，临出门前，纳特问：“红翼队的卫士一共有多少人？”
威尔塔上校回答：“五千。”
算了，反正本来也指望不上他们，纳特失望的想。老上校在身后提高声音说道：“请告诉我，卡雷塞斯城是不是确实处于危险中？”
“如果今晚你没有邀请我见面，”纳特打定主意不指望红翼队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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