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新手术士的初次冒险 四

　　走出艾维索特尔的帐篷三十来步，纳特才敢出一口大气。随即他发现，与他进入帐篷前相比，军营里的气氛已经变了。原本各自忙着手头事情的石人武士都拿起了武器，不止一台水晶傀儡在往来梭巡，巨大的身躯每一步都发出震人心魄的响声。年轻的医生觉得为难，他还没问清羽蛇台在什么方位，只能小心地躲开人群继续寻找。他来到营地内的一条大路，上百名虎武士手持盾牌与利刃，分成三排站定，将去路完全封住。路上有几个正往前走的武士见到了这副景象，悻悻地停下脚步。他们势单力孤，不敢有什么行动。但是被挡住去路的石人越来越多，纳特观察了几分钟，虎武士们构筑的人墙前，聚拢的石人武士就已经比虎武士更多。

　　有人向人墙投掷石头，投掷梭镖和投枪之类的东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虎武士举着盾牌岿然不动，后排的将塔盾安放在到地上，那些塔盾有将近一人高，在人墙前筑起一道新的墙壁。虎武士们如此严密护卫的东西是——联想到刚才的龙武士，纳特找到了答案。显然，艾维索特尔明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并且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手段，只是他竟然没有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名护卫。

　　塔盾之间几乎没有空隙，道路两旁都是栅栏，栅栏上带着尖刺，没法翻过。聚集在虎武士面前的石人武士此刻已经有四五百人了，还有武士在源源不断地过来，其中就有手持长矛的龙武士。有一队赫特查尔骑士奔驰过来，一个骑手高声呼喝，要武士们散去。几块石头呼啸着砸向骑手，骑手脑袋中弹，摇晃着摔下马。

　　“让开！”有一个武士喊道。

　　“让开！”几百个武士跟着喊道。

　　虎武士们没有让开，反而摆好了迎战的姿势。武士们群情激奋，喊叫一声高过一声。这声浪很快传染到周围的营帐，更多的石人聚集来。只缺一根导火索了，纳特暗忖，想要前进，得想办法让石人们把口号转变为行动。

　　骚动渐渐升温，即将沸腾的那一刻，虎武士们却让开了一条路。提左克八尺高的身躯出现在纳特视线里。巨人从虎武士们的后方走到前面，他身上的胸甲足有一寸厚，表面布满了条条划痕。这副铠甲式样朴素，穿在提左克身上气势却非比寻常，他一站定，原本的喧闹便彻底安静了。

　　“你们在做什么？”提左克说道。他满脸怒容，声如洪钟，纳特的耳膜都被震疼了。

　　“谁能回答我！”巨人再度吼叫，纳特敢跟人打赌，即便惊雷在头顶打响，也不会比提左克的吼声更吓人。几百名石人武士谁也不敢开口，一个个低着头。

　　提左克缓缓挪步，声音转为低沉：“赫特查尔勇士的生命宝贵，岂能浪费在这种地方？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羽**司向我们展示了什么。”他的声音又高亢起来：“在那之前，我首先要告诉你们，我个人而言，并不赞同要净化格罗斯与撒西尼两位大人。”

　　听了提左克的话，纳特大吃一惊。不过，现在机会来了，所有人都在注意提左克，而虎武士们让开了一条路。要过去得经过巨人的身后，两侧的石人也仅一步之遥，他们还举着刀剑——得冒不小的风险。石人的内乱已经几乎被提左克平息了，不能再等下去了。纳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向塔盾与人体构筑的墙壁上那唯一的缺口走去。

　　迎面走向提左克与虎武士，尽管知道没人看得到他，年轻的医生还是体会着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压迫感，短短几十步，掌心已满是汗水。八尺高的巨人一边向石人武士训话，一边来回走动，纳特停在离提左克不到十步的地方等待时机。心跳从未如此激烈，医生不得不伸手按住胸膛。偏偏提左克说着说着，正好停在了纳特必经之路上。

　　年轻的医生几乎紧张得要晕厥。必须镇定下来，对了，我带着英雄之血。他手指头沾了一点药粉，用舌头舔去。英雄之血再一次发挥了神奇的作用，紧张感、压迫感，以及因此而产生的皮肤紧绷、心跳加速统统消失了。

　　一边是整齐排列的虎武士，一边是乱七八糟站着的石人，刚才的我竟然会害怕他们，简直不可思议。以隐身的形态站在他们身边，明明是一件安全、惬意又刺激的事。大块头得马上让路，但如果不让路，听他说一会话也很好。什么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好，纳特的心情变得愉悦。

　　提左克横向迈出一步，纳特便走了过去。巨人似乎有所察觉，他停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狐疑的回头张望。医生停下了动作，他正好站在一名虎武士面前，脸庞能感到对方呼出的气息——从气味判断，消化状况良好，有一副好肠胃。

　　提左克向纳特的位置走近，在几乎碰到他时停下，八尺高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尤为高大。巨人满脸的迷惑不解，但是没有时间用来寻找，好几百个石人还在等他。因此，既然粗略地看看没发现什么异状，提左克就掉过头去继续他的演讲了。

　　就知道是这样，即便提左克的发丝拂过脸，纳特也毫不慌张。他迈开步子，从虎武士中间走过，虎武士手中的剑与盾，他们的队列，通通被他抛在了身后。又拐过一座小山，从两座帐篷后通过，纳特看到了昨天的高台，碧亚特丽丝所说的羽蛇台。台上立起两根柱子，柱子下堆着木柴；台下是密林般矗立的刀枪，黑压压的石人武士摩肩擦踵。艾维索特尔本人还没有出现，与虎武士那边的混乱不同，眼前所有的石人均沉默不语，气氛肃杀。

　　该去台上等着，还是趁艾维索特尔没到，先找到他？出来前，卡琳向他描述了赫特查尔之鹰的箭术原理——虽然他完全听不懂。纳特问她该如何应对，她耸耸肩说：“我不是把法术和卷轴都给你了吗？知道了病情，怎样治疗是医生的工作。”接着，小女孩又诡异地一笑：“相信我，你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听了卡琳毫无说服力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能会产生信心。但是事到临头，纳特反倒很自信。他估计，只要把记住的法术和手头的卷轴统统用光，事情差不多就可以解决了。唯一的问题是，他几乎还不知道任何一项法术的具体效果，卷轴也没来得及细看一遍都是些什么。说起来，面对卡琳时，自己心里总会有信任与安心的感觉，那是一种理性无法解释的感情……

　　正当医生一如既往的在重要时刻陷入胡思乱想时，艾维索特尔来了。如一只雄鹰般，艾维索特尔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矫健地登上羽蛇台，身后则是全副武装的武士们。纳特观察了一下，撒西尼和格罗斯在队伍后面，每人由四名武士抬着。

　　纳特悄悄地跟在队伍后面一同上台，武士们把撒西尼和格罗斯绑上了柱子。艾维索特尔走到台边，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武士，扬起左手。纳特以为他要下令，或者像提左克那样训话，但猎鹰却从背上取下了他的短弓，握在手中。望着那修长的背影，医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艾维索特尔又拿过一支箭，搭上弓，斜指左上方的天空。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艾维索特尔拉开一点弦，将箭射了出去，侧过身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在跟谁说话？纳特迟钝地想。叮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他身上，又像是撞到一堵墙般打着圈儿飞了出去，落在几步外。又一次没伤到我，哪来的箭？纳特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台上的石人武士们一同看了过来，他才终于明白，隐身术的效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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