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审判 一

　　艾莉西亚说过，一旦情况对自己不利，她就会帮自己逃走。纳特觉得红发少女的提议是值得慎重对待的。以现在的待遇推测，不大可能会真的需要她帮助，不过医生习惯了凡事都从最坏的情况考虑。

　　为了增加逃走时的成功率，估计了自己和艾莉西亚的差距，纳特有了想法。他让帕梅拉从家里拿来了海之箴言。在梦里花上两个月再把剑术练得更熟，或者不方便的话就向赫拉德镇长请教一下魔法的使用，他觉得就可以不拖后腿了。因此，审判前一天晚上，他抱着海之箴言而不是帕梅拉，朝沙发上一钻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海之箴言好好的躺在怀里，什么都没发生。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自己把梦里的事给忘了？他试着回忆，没有掌握什么新招式，对奥术的理解也基本是零，所知的法术还是只有奥术飞弹火球之类的寥寥几个。

　　算了，他很豁达地想，反正本来应该就用不上的。他发出了些许声响，帕梅拉跟着就醒了。小姑娘从床上起来，首先替纳特刮脸。她凝神屏息，捏着刀把纳特覆盖在肥皂沫下的胡子小心刮去。

　　“不用太麻烦，”医生说，“我是去接受审判的。”

　　“不要动，”小姑娘用左手扶住纳特脑袋，“不管你是去做什么，要出去见人，总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纳特只得一动不动的继续坐着，感受着小刀在皮肤上游走划动。她长期担任助手，所以刀用得不错，称得上又快又稳。只是今天，纳特总觉得她的技术比往常来得更好，出奇的干净利落。等审判结束，回家了我们就结婚——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帕梅拉整理好纳特仪容，穿好衣服，在外等候的真理骑士们送上了早餐。早餐很丰盛，有洒了番茄酱、奶酪和火腿的面包，霜糖小圆包，鸡蛋、杏仁、柠檬调味的土豆，新莫西卡传统的玉米饼，还有鸡肉、牛肉、辣椒和藏红花。艾莉西亚端来了牛奶、咖啡、热巧克力和茶，笑吟吟地说：“纳特先生，很高兴你胃口一如往常。对审判要有信心才行哦！”

　　纳特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在真理骑士们的包围下——更像是簇拥下——出了门，缚日者的火先生玛尔斯等在外头。“医生，”火先生说，“等结束，我有事找你详谈。”

　　“结束了我能不能自由地和你详谈还是个问题。”纳特谨慎地回答。

　　“对审判要有信心，”玛尔斯微笑，“我想不会很长，我在巴洛梅公爵的住处等你。”

　　他的措辞与艾莉西亚几乎一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纳特带着些许不安，步行了大约五分钟，来到卡雷塞斯城的法院。住在卡雷塞斯超过十个年头，他还从没有踏足过此地。进入法庭，审判席上已经有五个人端坐了，他们是真理骑士团团长卢肯·萨尔克，安达卢公爵巴洛梅，斯图亚特领主，红翼队的队长威尔塔上校，以及伊西瓦·卡斯蒂利亚。两名真理骑士把他引到受审席上坐下，书记官便宣布审判开始。

　　首先发话的是审判席中央位置上的萨尔克团长，他背后的墙壁上是两人高的天平浮雕：“事出特殊，今天将有我们五人来决定纳特是否有罪。下面首先进行法庭调查。”

　　书记官开始读起文件，向参加审判的众人陈述纳特的犯罪事迹。没有人对纳特进行过任何审问，他袭击真理骑士团辎重的经过也很简单，按理来说文件应该很简短，书记官却读个没完。百无聊赖的医生环顾法庭，今天萨尔克团长亲自担任审判长，他依旧严肃，只是纳特总觉得他似乎受了点伤，肤色稍嫌灰白。

　　巴洛梅公爵不耐烦地把玩着手中的羽毛笔，斯图亚特领主专注地凝视萨尔克团长，威尔塔上校喝着咖啡，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伊西瓦则望着纳特，一脸凝重。他已经从帕梅拉那里听说了这个帅气的年轻人是皇帝的二儿子，很有可能要继承皇位的人。伊西瓦对帕梅拉有意思，到目前为止在小姑娘的事上他还没有动用皇子的身份，但他会不会趁审判的机会除掉自己这个最大的障碍？

　　“纳特先生，”萨尔克团长厚实的嗓音把医生从遐想的世界拉回现实，“你是否认同书记官的陈述属实？”

　　“是的，属实。”尽管只有只言片语进入心不在焉的纳特耳朵里，还是足够他确认事实。因此，他更加对书记官说废话的能力感到惊奇。

　　“你本人还有任何事实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不管结果如何，都请快一点，纳特皱着眉头想。

　　“那么我们有请证人出庭。带第一位证人！”

　　第一名证人是纳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选——尤莉·赫米洛。他过于惊讶，以至于尤莉向他点头致意时，他都不曾察觉。“我是尤莉·赫米洛，”见习医生说道，“以前是天使香石竹镇的医生，现在是纳特先生的学生。”众人听她讲述自己的父亲，天使香石竹镇的守卫骑士赫米洛与纳特的强盗父亲之间的故事。

　　“换句话说，纳特先生的父亲是一名强盗？”她说完之后，萨尔克问。

　　“是的。”尤莉说。

　　“对不起，我有个问题，”巴洛梅公爵抓住羽毛笔，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来发问，“赫米洛小姐，你的母亲在哪里？”

　　“我有记忆起便不知道母亲是谁，”尤莉垂首对着公爵，“父亲也从来没有向我提起。”

　　“早在十年前令尊就过世了，”公爵耸耸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时你还很年幼，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

　　“父亲的遗产很多，”尤莉说，“他有一个管家，照顾我直到现在。”

　　向来玩世不恭的巴洛梅公爵居然关心起一个普通的、还是素不相识的见习医生，此事透着深深的异样。公爵托着下巴沉思了没多久，轻轻笑着：“原谅我问了些和审判无关的问题。继续吧，萨尔克大人，继续吧。”

　　“纳特先生，你对赫米洛小姐的陈述有何异议？”

　　“没有。”纳特第二次觉得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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