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逢 三

　　安雅的剑砍入一个男人肩头，对方捂着伤口连连后退。真厉害，剑术足以与普通的真理骑士匹敌，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一阵叮叮当当过后，店里的桌椅东倒西歪，客人纷纷走避，安雅又刺中剩下那个男人的手臂，纳特才要出声鼓励，安雅没有防护的大腿就中了一箭。这一箭刺穿了大腿，血淋淋的箭头从另外一边冒出来。

　　健壮的女人丢下弓，拔出匕首扑向安雅。拖着伤腿安雅毫无惧色，手中的长剑依旧精准有力。然而对方又改变了策略，有意拖延，在交锋距离外游走，很快鲜血留得女孩满腿都是，她气喘吁吁，动作缓了下来。正在难以坚持时，被安雅砍伤的三个男人简单地包扎了伤口，重又围了过来。

　　女孩冲着老板叫道：“去叫人！”

　　胖老板还是起不来身，可能摔伤了腰。瞧胖子的样，等他叫来人，时间足够你被砍翻二十次了。纳特站起来，默想着咒文。为什么酒店里的斗殴简直成了一种习俗呢？

　　安雅右臂被划了一道，伤口不深，长剑坠地，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跑吧！”

　　健壮的女人抬脚踢在安雅伤腿上，女孩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正当她又准备再来一脚时，医生的定身术准备完毕，双手一拢，黄白相间的光球缓慢地飞向女人，在她头顶炸开。黄色的光像是倾覆的水洒遍女人全身，女人顿时保持着抬腿的动作，一动不动。黄光又溅到另外三个男人身上，他们也一样被定住，活像三尊雕像。旅店里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医生身上，连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老板也坐起来，一双小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都在发呆？纳特从几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手里把武器摘下来，丢在桌上，在旅店的柜台里翻找。没有人阻止他。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几大捆绳子，以娴熟的手法把一女三男三个强盗捆扎起来，比捆会挣扎的病人容易多了。他又在女人身上找到红金耳坠，一只小小的坠子就引发一场流血冲突，真是太傻了。

　　“你是法师？”安雅小姐挣扎着站起来，晃了一晃，跌坐在椅子上。纳特蹲下，观察着安雅腿上的伤。他轻轻在箭头附近的皮肤上按了按，安雅龇牙咧嘴地嚷：“无礼之徒！你要干什么？”

　　“差不多，他们说我是术士，”纳特不理会安雅的反应，继续到柜台里搜寻，“该死，什么都没有，”他抬高音量，“老板，你店里没有药吗？旅店里不是都该备一些的吗？”

　　胖老板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医生点头哈腰：“没有，术士先生……不，是术士大人。隔壁就是药剂店，我们要是备药，会影响邻居生意的。”

　　纳特找到墨水和鹅毛笔：“是吗？那你去把我要的东西买来。”他拉过旅店的日志，撕下一张纸，写上几行字，连带耳坠一并塞给老板。

　　“您，您要做什么？”老板不敢抬头，纳特能感受到他很紧张。

　　“当然是给他们处理伤口，”纳特走向安雅，后者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腿上插着的箭不知如何是好，“快去吧，她流着血呢。”

　　老板以超乎一个胖子的敏捷与迅速冲出了大门，转眼就捧着一大捧瓶子和罐子回来了。东西是全了，但是没有助手，单独搞定伤口并不容易。纳特拾起匕首，一手按住安雅的腿：“会有些疼，不过你是个剑手，忍着点。”

　　“滚开——啊！”安雅脸上发红，正要推开纳特，医生已经同时以剑手的迅捷和医生的精准将箭头削去，反手把箭杆从她腿里抽出，顿时血如泉水般汩汩涌出。纳特从容地止血，消毒，上药，包扎，所有步骤有条不紊，。安雅痛得变了脸色，但知道轻重，咬着牙尽量保持身子不动：“你居然还是个医生？”

　　围拢着的老板和他的伙计们赞叹声不断。“让你惊奇了？”纳特用力一抽，系好绷带，用匕首割断，“痛吗？”

　　冷汗直冒，当然很痛，他就是不问也知道。不过，从女孩线条硬朗的嘴唇中迸出来短促的一声：“不痛！”

　　“很好，”他从怀中掏出小瓶，“张开嘴。”

　　安雅抿着嘴，满脸怀疑之色。医生不喜欢浪费时间，对于不配合治疗的病人，他通常不会先解释再动手。他捏住安雅下巴，逼她仰起头，咬合的牙关也不得不松开，朝她嘴里把药粉倒进去。等了片刻，估计药粉已被唾液融化，纳特才松手。

　　女孩惊慌不已：“混蛋，你怎么能随便碰我的脸？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纳特“哦”了声，拉起安雅被划伤的右臂：“我是医生，”他顿了顿，“我没有随便碰你脸，我是非常认真地碰的。”

　　安雅一时说不出话来，是给气的，但随即就露出意外的表情。纳特知道，是英雄之血发挥作用了。他为女孩擦着手臂上的血迹：“有些时候，病人不需要了解药物的作用，心理作用对于外伤或者疾病的效果大得超乎想象。”

　　处理完她手臂的伤，胖老板带头鼓掌，安雅若有所思。纳特走向被捆作一团的三男一女。定身术的时效已过，健壮的女人向医生怒目而视。

　　“滚开！”她骂道。

　　纳特摇了摇头，提起女人，扔到一旁。“又做什么？”安雅跟过来问道。

　　“待着别动，”纳特看着披黑斗篷的男人，他伤在背上，流了不少血，“你只是暂时感觉不到痛，不代表伤已经好了。”

　　“要怎么处置他们？”女孩不依不饶。

　　“处置？不知道，那不是我的事。镇上有治安官和法官吗？”

　　“那你是要……”

　　“治伤啊，没看到他们三个都被你砍伤了吗？”

　　“什么？”安雅激动地比划着，唾沫飞溅，“替他们治伤？他们都是强盗啊！”

　　“嗯，强盗又如何？”纳特用匕首割开男人伤口被血糊住的上衣。我是强盗的同伙，严格来说也是强盗。所以，强盗又如何？

　　“你……他们是些光见到别人拿出财物就会立刻动手，恶劣到极点的坏人！就算强盗里也是坏透的那一种！”安雅挥动拳头，“而且抢的还是你的东西！他们拿剑指着你鼻子，叫你把财宝拿出来，不然就杀了你！你！反而还要给他们治伤？”

　　“别动，”纳特按住不安分的女孩，“伤口又流血了。”

　　“不用你提醒，我会谢你的！”安雅会错了意，“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你是医生，你不该去给坏人治疗！”

　　纳特不耐烦起来，他不喜多事：“行了，闭嘴，治不治他们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知道医者誓言吗？誓言里有这样一段：一切均为我的病人的最佳利益，而非社会的、政治的、我个人的利益。懂了没？他们是强盗，如何处置他们该去问治安官，而我是医生，他们是不是坏人与我无关。看到个人流着血却不去帮他，这种人不配当医生，绝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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