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颗蓝宝石 二

　　娜塔莉察觉了红发少女的不快，放轻了声音：“孩子，别问这种适合孬种殿下的问题。一棵树也舍不得砍，一块石头也舍不得搬的话，是没有办法在森林里开辟出道路的。有些工具用完了必须要清理掉，不然会扎了自己的手。巴洛梅的宴会你也去了，有上百人看到，咱们的皇太子为个穿着石人衣服的平民女孩出头，不难想像他们的关系。而这个女孩，又恰好是刺杀陛下的嫌疑犯，于公于私殿下要杀他都再合理不过了——看，还是不会有人怀疑到泰伦特头上。”

　　可是卡琳喜欢那个医生，红发少女心想。妹妹没有明说过，但她确实喜欢他。“所以在你眼里，”艾莉西亚问，“我也和伊西瓦一样蠢？”

　　“怎么会呢？你可是艾提纳最聪明又最美丽的孩子……我是说脸。”秘书长的目光在艾莉西亚平坦的胸前扫过，她立刻觉得被人在胸口捏了一把。

　　“别碰我那儿！”红发少女叫道。

　　“我没有碰你呀，”娜塔莉无辜地说，“我只是想象了一下，我的想象比别人真实而已。连想象也不行吗？”

　　“不行！”

　　“啧啧，”娜塔莉摇头晃脑，“那可有点难——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想象过你了，而且我认为，他们的想象比我大胆多了，对吧？为什么他们都可以，我就不行呢？”

　　艾莉西亚只好把嘴闭上。

　　正在此时，马车一阵摇晃，停了下来。有随行的侍从敲了敲窗子，隔着窗户说道：“娜塔莉秘书长，西留斯队长要和您说话。”

　　“我下车去，待着别动——”娜塔莉才对艾莉西亚说完，车门就被人粗暴地拉开了，红发少女刚好来得及把头盔戴上。和娜塔莉问候过的壮汉将头探进马车，宽阔的身躯完全堵住了车门，他的脸上是一道从左眼上方斜跨至右侧嘴角的细长伤疤，左耳朵缺了下半部分，一双眼睛碧蓝如海。

　　“西留斯队长，有何贵干？”娜塔莉问道。

　　“前方就是阳光森林，”壮汉西留斯哼了声，粗声说道，“经常有强盗出没。告诉你的守卫，眼睛盯得紧一点，真有强盗的时候别吓得尿裤子。”

　　“多谢提醒。”娜塔莉礼节周到地弯下上身。但是西留斯看都不看，砰的一声重重把门甩上。

　　和巴洛梅公爵一个脾性，而且顾忌更少。红发少女撩起一点窗帘朝外望去，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阳光森林，就是在那儿遇到纳特的。强盗的话确实有，但是车队守卫众多，应该不会构成威胁才对。而且，那些强盗是纳特医生的同伙，就算真碰上了，报一下他的大名就可以了吧？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深秋时节，树木大多枯黄，遍地落叶，几乎将道路遮没。一刻钟过后，艾莉西亚皮肤感到了一丝凉意，自进入森林，周遭的温度就下降了不少。几次掀起窗帘，窗外尽是光秃秃的大树和干枯的落叶、杂草，连一丁点的美感都没有。

　　皮肤更凉了，似乎并不仅仅是温度的缘故。有一种轻微的紧张感在刺激着她，就像战场上面对着指向自己的利刃。她忽然注意到，林子里会不会太过安静了一些？除了马蹄和车轮自枯枝落叶上踏过，听不到任何其他响动，受这安静的影响，连车夫们之间一路不曾停过的交谈也中止了。一座森林该有虫鸣、鸟啼，还得有野兽的嚎叫，现在都没有——有人埋伏吗？艾莉西亚想着，又一次掀开窗帘，入眼的还是已经看惯的景色。如果有人埋伏或者设下陷阱是逃不出她眼睛的，她本人就精通各种陷阱的安设。

　　马车第二次停下，西留斯队长又来了。“准备扎营，”他说，“叫你的人手脚快一点，天快黑了。”

　　他像是在对娜塔莉下命令。在有强盗的树林里过夜，真是个好主意——艾莉西亚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泰伦特的女秘书长回以完美的微笑：“如您所愿。”

　　娜塔莉下令扎营，泰伦特商会的守卫和车夫们纷纷找粗壮的大树将马系上。秘书长指挥他们清扫枯叶，挖排水沟，将马车首尾相接构成临时围墙，竖起防止野兽的简易木栅栏。在营地的中央，他们小心地生起一堆篝火——秋天在森林里生火，实在不得不小心。相对的，安达卢的斧手们除了照料自己的马，其他事情一律袖手旁观，评头论足，不时发出几声嘲笑。

　　真正的男子汉只做一件事，就是战斗，艾莉西亚想起了安达卢流传的说法。这难道不是为偷懒和不负责任找些好听的话来掩饰吗？那儿的女人一定很可怜。

　　车夫和守卫们从一辆货车上搬下一箱子葡萄酒和一大袋面包，两个车夫用铁钎穿好一整只山羊，架到火上去烤，此外还有几只鹌鹑和山鸡。一个车夫缓慢均匀地转动铁钎，另外一个朝山羊洒着盐和沙葱，给鸟肉刷上蜂蜜。山羊没多时便滋滋冒油，阵阵香气直钻入鼻孔，红发少女咽了口口水。

　　“有鱼子酱吗？”她问娜塔莉，一边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想把头盔摘下。

　　娜塔莉把头盔牢牢按在她头上：“没有，新莫西卡人不吃那东西。不许摘下头盔，吃饭到马车上去吃，我可不想你被人认出来。”

　　“有什么关系嘛，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陛下遇刺。戴着头盔很闷，很难受啊。”

　　“没多少人的意思就是已经有人了，”女秘书长手上加了劲，“而且我也不想安达卢人见到你的脸。安达卢有个糟糕透顶的习俗，女孩的第一夜是可以拿出来公开拍卖的，你没见我连一个侍女都没带。你的第一次还在吧？”

　　“……那是他们的习俗，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自以为是的**们习惯强买强卖了，我正面作战的法术有限，也不想和他们闹翻，而你就是再怎么高强，也不会是三十个人对手。所以，不想节外生枝的话，就忍着点。真的想卖**，”她冷笑了声，“也好歹卖的价钱高一点。”

　　“我一个人就对付了五十个黑卫！”艾莉西亚嚷道。

　　“‘逃脱’和‘对付’还是有区别的吧？”

　　红发少女又咕哝了两句，放弃了摘下头盔的想法。山羊和鸟都烤熟了，黄澄澄的无比诱人。没有为晚饭作出任何贡献的安达卢人吵吵嚷嚷地一拥而上，把车夫们统统赶到一边，抢先割走了大半的羊肉，只留下半扇肋排和两只山鸡，酒也被拿得只剩了一瓶。他们占据了营地一角，围坐成一圈，一边吃喝，一边放声大笑，西留斯是其中声音最响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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